张建平 |《新台旧戏》

新台旧戏

今年春节，大年的初四初五初六，村子里唱了一出大戏。据说请来的是一个声名远扬的晋戏班子，十里八乡的看客来了不少。一时间，坝子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电动三轮车，小食摊、玩具摊、气枪摊、蹦床摊也跟着扎起来了，让这个向来不起眼的小村子，硬是一反常态地红火热闹了三天。

上一次村子里唱大戏，应该是在四十年前了。听老人说，当时村里出资，破天荒地唱了一天，可把老乡们高兴坏了。可能是当年村委的经费还有宽裕，决定追求一下过年的仪式，也可能是为响应精神文明建设的需求，丰富一下乡村文化生活。不管怎样，最终算是犒赏了辛苦劳作了一年的乡亲们。老乡们才不理会其中缘由，只管支起马扎，先睹为快。

今年唱的这出大戏，完全是个人出资，跟村委无半毛钱关系。原因是常庆的女儿满十三虚岁，要隆重地庆祝生日，俗称“完十三”。

常庆是“麻虎癞儿”的长子，四十岁左右。初中毕业后先是在城里送快递，后来做起了物流，近年来生意竟越做越大，赚了钱，终于成了村里的“首富”。常庆自小家境贫寒，父亲“麻虎癞儿”是地道的农民，半张脸上都是麻皱皱的烫伤疤，在村里常常被人取笑，向来都是一副卑微的样子，加上没读过书，不认识字，除了耕作几亩口粮地，再无其他营收的能力，艰难地维续着一家人的生活。常庆的母亲，半疯半癫了一辈子，日常起居都需要家人的打理，日子久了，家人也都疏于顾及，因此总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样子。常庆在这样的家境中长大，从小自然要受同龄人的欺负和冷落。然而，如今却能秀出这么大的排场，常庆这回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这口气或许已经憋了四十年。

戏唱完了，原本松软的土坝子被人们踩得结结实实。村里一下子又冷清下来，但人们似乎意犹未尽，三三两两地开始私语起常庆这次“长脸秀”的底细来——人红是非多。花钱请剧团唱戏的事，常庆的媳妇是不知情的。但纸里包不住火，而且还是这样一把大火，媳妇终究是要知道的。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戏台只用了半日就搭起来了。为此，两人大吵了一架，毕竟十几万不是个小数。最终，媳妇的哭闹与阻拦无济于事，常庆的搭台唱戏是要让村民们睁开眼好好看的，当然，他让人们看的不止是戏！

显然，常庆的目的达到了，而且立竿见影，不仅“翻”了身，甚至瞬间树立了威望：村医家的儿媳妇因家庭矛盾一直住在娘家，两三年不再回家来一次。“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两口子吵架，那不就是锅沿碰马勺——在所难免啊”……。期间有人劝说了很多次，嘴皮子都快磨烂了，村医的儿媳妇始终不为所动。据说矛盾很深，怨气很大。这不，又有热心肠的人仿佛获得了救星，已经委托常庆，从中调停，希望能说合一桩美事。

预制钢架搭成的戏台上轮番上演了《调寇》、《三关点帅》、《鸡家山》、《打金枝》......，曲目还是那些四十年前的曲目，看客们似乎永远还是那些看客。

作者简介：张建平，男，80年生，山西人，重庆邮电大学教师。第十届半朵中文网专栏作家。作品发表于各大文学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