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体育产业研究 | 从政策到实践：我国体教融合开展现状、问题与思考（上篇）

导语

2020年8月，国家体育总局联合教育部发布了《关于深化体教融合促进青少年健康发展的意见》（后简称《意见》），该《意见》旨在通过推行体教融合战略，把教育和体育相关的资源有机整合起来，最大限度实现学校体育全面育人的功能，让体育回归国民教育体系中来。《意见》经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十三次会议审议通过，这是体育教育深化改革的破局之举，足见中央推行“体教融合”改革的决心。

本期清华体育产业研究以《意见》发布为研究起点，全面回顾梳理2021年度我国各省区市开展“体教融合”工作现状、案例、问题，并为继续深化推进该项战略提供有益建议。

一.“体教融合”的演变与内涵

“体教融合”概念的演变总体经历了三个阶段，即从“体教分离”（举国体制）到“体教结合”再到“体教融合”。上世纪50年代，“中央人民政府运动委员会”成立，从此拉开了“举国体制”下的“强国梦”。20世纪80年代，体育界率先提出“体教结合”，其目的是处理好体育与教育的关系，更好地解决体育后备人才培养的问题。但由于体育和教育大系统间存在着坚实的壁垒，“体教结合”在实际操作中出现了沟通难度大、运行效果差的问题，最终没有达到提高运动员文化素质的预期效果。所以体育界从实践和理论方面又将“体教结合”推向了“体教融合”。本世纪以来，学生体质健康问题触发了“体教融合”的新命题和新诉求。“体教融合”概念的提出是对“体教结合”的一次提质升级，“体教融合”面对的是全国近3亿的青少年学生，目标是推动青少年文化学习与体质健康协同发展，提高育人的质量。

关于“体教融合”的概念，目前还没有统一定论，但可以认为体教融合不光只是把体育和教育两个部门的资源进行简单的相加，主要是一种理念变革，“体教融合”是指体育和教育在价值、功能和目的上充分融合，共同作用于青少年的成长。

二. “体教融合”政策发布现状分析

政策红利的充分释放为推动“体教融合”发展起到了良好的引导和扶持作用。自2020年《意见》发布以来，全国各省区市相继发布“体教融合”相关政策文件共计118项（政策搜集主要通过输入关键字“体教融合”，在各省区市人民政府、教育局、体育局等行政部门网站上进行搜索，统计时间自2021年1月1日起，至2021年12月31日止，以政策发布时间为准。搜集结果并未穷举。），范围覆盖全国31个省级行政区（港澳台地区除外）及部分地级市，发布政策从多角度、全方位、深层次地为“体教融合”的发展提出了明确的要求。

1.发文热度分析

图1为全国各省级行政区“体教融合”发布政策文献热度图，该图按照2021年度各地“体教融合”发文数量进行热度划分。

图1 各省区市“体教融合”发布政策文献热度图

图1显示，本研究搜集整理的2021年度118条“体教融合”相关发文中，山东省、江苏省、浙江省，三省发文数量最多；安徽省、福建省、江西省、湖南省、贵州省、内蒙古自治区，发文数量也多在5至10条。说明上述省份在2020年“体教融合”政策发布后，及时跟进发布了相关政策，政策出台速度较快，政策灵敏度较强（本研究整理案例时间均截止至2021年12月31日）。此外，2021年我国体教融合文件的发布活动在地理特征上呈现出明显的块状聚集分布，这可能说明临近省份在发布体教融合文件时，相互之间会有一定的影响及参照。

2.发文类型分析

公文种类一定程度上规定了公文的效力、位阶，并且在政府行政时起着指导和引导的作用，因此，研究政策所属的公文种类对于了解其在各省区市治理中的阶段性地位有着很大帮助。本研究涉及的118篇政策文献中，共有措施1篇，通知1篇，工作要点2篇，方案11篇，计划22篇，意见22篇，规划59篇。

根据分类可知，我国各省区市在2021年主要进行的是以地方政府实时调控为主的工作规划与意见发布，尚未进入到明确建立相关细则、畅通自主运转机制的阶段。涉及实际执行方面的政策内容则体现得较少。宏观规划较多，具体规章较少，这与我国各地“体教融合”发展处于起步阶段的现实是相适应的。

3.发文部门分析

从制定或发布“体教融合”政策的各地方政府部门来看，主要包括省级行政区的人民政府、发改委、体育局、教育局（厅）等，以及下辖行政区的人民政府、体育局、教育局（厅）等。

从是否联合发文角度来看，其中有28个政策为多部门联合发布，联合发文比为24%；剩余的90个政策为单个部门发布，以体育局为主，发布文件内容主要为“十四五”规划、全民健身计划、深化体教融合发展意见。在各地区专门发布的25个“深化体教融合 促进青少年健康发展实施意见/方案/措施”中，有17个文件为各省区市的体育局、教育厅（局）联合发布；其余8个文件主要为各地体育局（6个，分别为黑龙江省、吉林省、安徽省、四川省、贵州省、青海省）及政府部门（2个，分别为天津市体育局/市教委/市卫健委/市人力社保局联合发布、海南省委办公厅）发布。这反映出目前在推行“体教融合”工作的相关责任部门中，大部分地区的教育局和体育局在共同合作推进该项工作，但在地方体育局、教育厅（局）没有共同推进“体教融合”工作的地区，体育系统的主导性更强。

此外，不同地区的发文部门也表现出了地方性差异，例如浙江省、湖南省的发展改革委员会在其体育、经济“十四五”发展规划中也提及了“体教融合”；浙江省的绍兴市、衢州市、温州市、嘉兴市、湖州市、台州市发展改革委员会分别参与了各市体育发展“十四五”规划的制定和发布，并在规划中提及了“体教融合”;内蒙古自治区因在2014年被国务院确定为全国第一个足球运动改革与发展试点省区，所以基于体教融合工作部署专门发布了《关于进一步深化体教融合推进内蒙古足球改革发展的实施意见》。

4. 发文特点分析

总体看来，各地“体教融合”相关政策发布内容呈现出以下一些特点：

1)政策发布地区全面：从发布地区可以看出，除港澳台地区外，全国31个省区市均发布了以“体教融合”为主题或涉及“体教融合”内容的政策文本，反应出了该项政策在全国覆盖的广度。

2)政策层级纵深推进：以江苏省为例，2021年度，江苏省各地市发布“体教融合”相关政策共计16项，除若干省级层面政策外（如《江苏省贯彻体育强国建设纲要实施方案》），江苏省南京市、淮安市、南通市、无锡市、常州市、扬州市、宿迁市也分别专门发布或在相关政策中提及了“体教融合”。

3)政策属地特色鲜明：个别地区的“体教融合”相关政策也呈现出一些地域性特点。例如，贵州省人民政府在《贵州省建设山地民族特色体育强省行动方案》中提出：“挖掘山地民族特色体育文化内涵，加强民族传统体育基地建设，开展优秀民族民间民俗体育进校园活动”。

三. “体教融合”实践发展现状分析

研究通过以“体教融合”为关键字在互联网新闻报道、各省区市人民政府、体育局、教育局等官方网站上进行搜索，共整理出81个强调“体教融合”实践的特色案例。根据本研究关注重点及各案例特点，可将所有案例分为六类：1）学校体育改革类；2）体育后备人才现状与模式类；3）青少年健康发展类；4）多部门协同推进类；5）突出地域特色类；6）综合发展类（各类案例特色均有体现）。

以下内容为各类案例的部分示例：

1）学校体育改革类

示例：淄博体育社会组织进校园 “破局”体教融合

为破解学校体育教育面临的困局，淄博市体育局、淄博市教育局、淄博市体育总会，联合开展了深入广泛的调研活动，并于2020年10月12日出台了《加快推进体育社会组织进校园工作的实施意见》。在短短的时间内，围棋、五子棋、象棋、马术、游泳、攀岩等首批44个单项体育协会与各学校迅速“牵手”，签订了进校园协议。根据最新的调研结果，参与学校对体育社会组织进校园工作满意率达到了100%，其中非常满意率达到了61.54%，进校园活动受到了老师家长的一致好评。

2）体育后备人才现状与模式类

示例：深圳大学体教融合的“密码”

在深圳大学体教融合的“密码”案例中，深圳大学积极吸纳高水平运动员，通过他们在各项赛事中的拼搏进取营造良好的校园体育文化氛围，增强学校的体育文化底蕴。多位就读于深圳大学的高水平运动员在奥运会选拔赛中表现出色。在2021年全国游泳冠军赛中，深圳大学共获得5金3银1铜，其中杨浚瑄在女子200米自由泳决赛中打破亚洲纪录。在乒乓球奥运模拟赛上，深圳大学乒乓球俱乐部的陈梦、孙颖莎、王艺迪包揽女单前三名。此外，在奥运会高尔夫赛场上开出中国队男选手第一杆的李昊桐也是深圳大学的本科生。成立38年的深圳大学，正在实践中探寻属于自己的体教融合“密码”。

3）青少年健康发展类

示例：成都市体教融合促幼儿健康成长

成都市从3-6岁幼儿体质监测着手，通过监测指导课程改革，增强幼儿体质。2021年初，成都市青羊区教育局开始与北京体育大学运动与体质健康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合作，逐渐建立了专业性较强的幼儿体质监测与健康管理数据服务平台。在体质监测基础上，北体大运动与体质健康教育部重点实验室还为幼儿园提供了192节游戏课程，由浅入深。成都市第六幼儿园就结合专业游戏课程，因地制宜进行了创新。

4）多部门协同推进类

示例：河南开封市多措并举 多点发力 努力实现体教融合新突破

2019年，开封市组建教体局后，为深化体教融合发展，后又成立了以主管副市长为组长的体教融合工作领导小组，并出台体教融合相关政策，构建了多部门联席会议制度和体教融合督导机制。为吸引社会资源，政府成立开封教育体育投资集团，吸纳社会资本进入体育领域，弥补财政投入不足。同时，政府出面整合体校、传统项目学校和体育特色学校资源，科学规划区域分布和学段分布，推动校级之间教师或教练的合理流动；并借助河南大学国际足球学院人才优势，成立“运动促进健康”综合实验室，为开封市体教融合提供智力支持。

5）突出地域特色类

示例:结合地域特色 海南体教融合模式

海南省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生态优势、人文环境，各市县“体教融合”工作也各具特色，走出了一条极具海南风格的“体教融合”新路径。在琼中县，琼中女足多年来屡获殊荣，“体教融合”人才体系建设已具备示范引领作用。在琼海市，海南海淀外国语实验学校，充分利用海岛优势开展多种运动项目，以双优运动学院为基础，发展网球、高尔夫、击剑、马术、水上运动、棒球六大专项运动，国家网球队、国家击剑队训练基地已正式在该校挂牌成立。在万宁市，正在积极开展冲浪进校园试点工作，万宁市冲浪学校已选址立项，将打造海南省最大青少年冲浪运动基地，为青少年运动员提供学位和教育保障。在定安县，武术协会和拳击协会采用一校一特色的方法，开展体育项目进校园，形成了县文旅局、县教育局、县武术协会和受训学校齐抓共管校园体育的模式，在校园组建武术拳击社团，习武观念在定安蔚然成风。

6）综合发展类（各类案例特色均有体现）

示例：苏州出台青少年体育“苏八条”，深化体教融合发展

江苏省苏州市发布《关于加强苏州市青少年体育工作的指导意见》（简称“青少年体育苏八条”）。“苏八条”围绕丰富体育活动服务内容、建设后备体育人才培养体系、健全学校体育教学评价体系、完善青少年体育竞赛体系、鼓励社会力量助力青少年体育发展等方面，提出了8条具体的实施意见。有效破解了制约体教融合发展难题，为全市青少年的健康全面发展创造良好环境提供强有力保障。

从案例数量上看，学校体育改革类案例共计23条；体育后备人才现状与模式类案例共计19条；青少年健康发展类案例共计6条；多部门协同推进类案例5条；突出地域特色类案例13条；综合发展类案例共计15条。首先，各类案例总量显示，强调学校体育改革和后备人才现状与模式类案例数量最多，这反映出不同地区在政策执行“体教融合”时不同的“侧重点”。其次，各地区在各类案例中所占的比重也说明了不同地区在推进“体教融合”改革时不同的切入点。例如，在学校体育改革类案例中，仅山东省省内案例就有6条，占到该类案例所有数量的四分之一，同时，案例地区涉及安丘市、潍坊市、青岛市、淄博市，可以看出山东省有相当一部分城市主要是以学校体育改革为切入点推进“体教融合”政策落地实施。

从地域分布上看，除西藏、青海等少部分地区未搜索到专门报道“体教融合”相关内容的案例，其余省级行政区均搜索到了相关信息，说明“体教融合”政策在全国各地确实得到了有力的推广；同时从广东省、重庆市、山东省等地区可以看出，隶属各省、直辖市不同的城市、区县也有专门发布“体教融合”相关政策，说明该政策在落地时有一定的行政层级渗透性。

从案例实施主体上看，大部分案例主要来自各地体育局、教育局、人民政府网站的新闻报道，且相关改革由政府部门、教育部门、体育部门主导推动；仅有小部分案例来自非官方的新闻报道并由市场类机构或民营教育机构主导推动。该情况说明“体教融合”在各地的改革处于政府大力推动时期，市场参与尚不活跃，下一步可以成为重点发力的方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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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个别地区在2022年初正式发布当地的“关于深化体教融合 促进青少年健康发展的实施意见”，因为统计截止时间为2021年12月31日，未能统计入内。

【6】「看家乡变化 赞五好淄博」体育社会组织“破局”体教融合进校园 (baidu.com)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16254745966357992

【7】深圳大学体教融合的“密码” (zj.gov.cn)https://tyj.zj.gov.cn/art/2021/5/30/art_1347212_59020174.html

【8】成都：体教融合促幼儿健康成长 https://www.sport.gov.cn/n20001280/n20067626/n20067861/c24178671/content.html

【9】开封市：多措并举 多点发力 努力实现体教融合新突破 https://jyt.henan.gov.cn/2021/09-24/2317973.html

【10】结合地域特色 海南体教融合在巩固中创新http ://www.sport.gov.cn/n20001280/n20067626/n20067808/c23737545/content.html

【11】苏州出台青少年体育“苏八条”，深化体教融合发展 http://jyj.suzhou.gov.cn/szjyj/jyyw/202105/2b895f948f2746839eb1c55a9877d173.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