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将至》上映，读书人的流浪，回不去的故乡，硬要回的迷惘

3月26日，电影《夜幕将至》在爱奇艺上线，影迷们在会员模式之下，通过付费6元，已经可以观看这部电影。该片曾在平遥电影展上获得不少奖项。影片讲的是一位山西青年的回乡故事。但这部《夜幕将至》获得平遥电影展上的很多奖项，并非仅仅因为它是山西电影，更是因为，它为很多影迷诉说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夜幕将至》当中，男主角从北京回到山西老家，爷爷去世，他来奔丧。而影片开始于县城的大巴车，男主角先乘坐乡村大巴，继而，搭乘同学拉煤的货车，稍后，转乘面包车，最终坐上摩托车，回到山村老家。这几段旅程当中，把男主角的心路历程讲出来了，同时，也面对了友情、爱情和亲情的很多内容。这些内容，显然可以刺痛很多北上广深的“漂泊者”们。

大巴车上，男主角便遇上很多熟人。通过与熟人的交谈，该片的影迷们便可以知悉这位男主的很多情况了。比如说，他是高中毕业之后去大学读书，继而，去北京发展。很多乡亲们认为，在北京发展的人，都是有出息有本事的人，能够至少年入几十万的人。而男主的落魄，则是肉眼可见的。他混得不行。

《夜幕将至》当中，大巴车上，出现了一位师范大学毕业的女学生，是男主的师妹。大巴车开行一段时间之后，师妹下车，被一辆较为不错的汽车接走。这是一个值得细细思量的小故事。读过书的女生，在县城或者乡镇当中，还是很受欢迎的，尤其是在婚恋市场上，只要她们愿意，就可以找个有钱人，或者有钱人家的公子。

读书，似乎不能改变命运，但读书之后，通过这种婚恋操作，可以成为有钱人家的儿媳妇。在《夜幕将至》当中，读过书的女生，故乡是回得去的，只要她们愿意放弃自己对于更美好生活的向往。与之相对的，则是男主角这样的读过书的人，回乡，可能也找不到对象。因为青年女性们，要求县城有房有车了。

大巴车在路边停靠，男主下车，搭乘盟兄弟（拜把子兄弟）拉煤的卡车。继而，《夜幕将至》转入友情时刻。男主是去大城市的人。而他的盟兄弟们呢？可能很多城市青年不太明白这种拜把子兄弟的关系是什么。这有一点梁山好汉的意思，青少年时代，几个人凑在一起，磕头拜把子，成为患难与共的兄弟。这种情义，在乡野之间，往往是非常厚重的。厚重到可以两肋插刀。

所以，卡车司机对男主非常不满。第一个不满，是另一个盟兄弟出车祸，被碾压成为肉泥的时候，男主没有回老家奔丧。第二个不满，则是自己结婚的时候，男主角没有回来道喜。唯有经历过，才知道这些的沉重。丧与喜之间，看似是人情世故，实则是盟兄弟之间关系的最好证明。在这一刻，男主角其实已经背离了自己的盟约。故乡，在友情上，他已经回不去了。

来到乡镇，盟兄弟的卡车还要继续前行，男主角下车。乡镇这一处，是三场有趣的戏份。男主去寺庙当中拜一拜，寺庙的人员拿出二维码，让男主布施。男主出寺庙，遇到算命的。算命的给男主算卦，并且收钱。这两处，有宿命论当中的讽刺味道。我们所有人的人生，亦大抵在这种宿命当中持续荒诞着。

第三场有趣的戏份，是男主角在理发店当中遇到了自己的初恋。在故乡，遇到初恋，这是一件顶扎心的事情。北漂的男主，这些年混得并不好，找不到女朋友。而当年，那个他不告而别的初恋，如今，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并且单身离异了。《夜幕将至》当中，两人在一次理发的过程当中，保持着基本讯息的交流，并且都在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两人情绪升温的最后一刻，孩子出现。两人，回归平静。

对于北上广深等大城市漂泊的上过学的人们来讲，攒不下钱，买不下房子，买不了汽车，找不到媳妇，便是人生很大的失败了，而这种失败，在漂泊者那里，其实早已经成为常态。初恋不仅已经结婚了，生孩子了，而且，都离婚了。而自己，依旧两手空空。《夜幕将至》当中，男主敢不敢抓住初恋的手呢？

我有一位大学同学，写诗聊哲学，都是一把好手。他有两句诗，我在《夜幕将至》影片的此处，猛然想起：我左手握着你，而右手却空空如也。回到这部电影当中，正因为男主角两手空空如也，所以，他才不敢握住任何人的手了。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的两手空空。这亦便是我们所经历的现实。

乡镇坐上回村的面包车，老乡们依旧给男主介绍对象。而介绍来，介绍去，竟然是师范大学毕业的那位师妹。其实，男主已经知道，师妹有了开好车的男朋友。人家，不缺他这样的男朋友。经济的窘迫，成为男主人生当中极大的窘迫之一。男主的回乡之路，确实是夜幕将至一般。

最后的旅程，是父亲骑来的摩托车。这段旅程的开局，我们便知道了男主已经窘迫到借网贷还不起的程度了。而这段旅程当中，最有趣的场景便是摩托车走在山路上，两边的杂草向道路的中间滚动。这当然是村野路况的最大写实，但同时，这也是男主人生的漫漫长路写意了。道路上滚动的那种仓草，是有荆棘的，是扎手的。秋后，唯独这种草生的最茂。

最后的最后，在家族的坟地当中，男主丢失了手机。这是《夜幕将至》当中的神来一笔。该片前面所有的故事内容，都在我的预料当中。因为前边的所有这些，其实就是我们这些读书人回乡面对的必然内容。唯独是这一幕，丢失了手机，更为扎心了。手机，是我们与大城市联系的最后的工具，它更像是一个象征符号。这一刻，这个象征符号也丢失了。我们终究与大城市也失去联系。

所以，吹鼓手们奏起丧葬的音乐。这音乐，已经在夜幕当中。而这音乐，为谁而鸣呢？为亡者。也为男主。更为我们这些回不去故乡，也留不在大城市的读书人。精神与物质，并未实现有效的统一。精神之驰骋，物质之荒凉，便有男主之思。如果我们不读书，不离开家乡呢？结婚，生子，下煤窑，开卡车，看网红直播，顺路捎带上回乡的老同学，晚上，可能还可以喝喝小酒，不去想人生的事情。

但男主，或者说男主背后的《夜幕将至》的编剧导演菅浩栋，能够和这部电影共情的我们这一类人，都是“痛苦的苏格拉底”。亦或者，这是我们自吹。《夜幕将至》的最后一幕，男主挖坟，坟土被持续扔出。初恋说，男主青少年时候像鲁迅。而这坟，未尝不是鲁迅先生的《坟》。我们这些人，终究会走向这一样的坟。（文/马庆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