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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小时候,读杜甫的《春望》,对“感时花溅泪”之句甚是不解,我想不明白,花儿怎会流泪?
那年高考,三分之差榜上无名,我推着自行车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边的野花也低着头。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杜甫的诗意,花本无情,怎会流泪,又岂会郁郁寡欢,境由心生罢了。
读唐代诗评家司空图的《酒泉子·买得杏花》,那样的感受又涌上心头,不由得为诗人感伤。
“假山西畔药阑东,满枝红”,杏花开得那么热烈,可落魄归来的诗人,心中却是一片荒芜。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离家十载再度归来,满心惆怅,司空图写下《酒泉子 买得杏花》。
买得杏花,十载归来方始坼。假山西畔药阑东,满枝红。
旋开旋落旋成空,白发多情人更惜。黄昏把酒祝东风,且从容。——唐 司空图《酒泉子 买得杏花》
简译:
十年前离家的时候,在小园里栽下一株杏树,十年后归来,恰巧看到花开。
这株杏树被栽种在假山的西面,药圃的东头,彼时,花开满枝,红得正艳。
只是花儿开得快落得也快,转眼就成空,让我这个鬓发苍苍的老人更伤感。
黄昏时分,起风了,把酒临风,我祈求东风对杏花多些怜惜,且从容吹拂。
赏析:
司空图这首小词构思巧妙,通过对种花、赏花、惜花的描写,抒发了其深沉的家国情怀。
“买得杏花,十载归来方始坼。假山西畔药阑东,满枝红”,上片叙事写景,细数过往。
唐懿宗咸通十年(869年),时年三十三岁的司空图,得到礼部侍郎王凝举荐擢进士第。
唐僖宗广明二年(881年),黄巢起义军攻入长安,唐僖宗逃难成都,司空图追随未及。
而后,司空图回到河中老家,从入仕到回乡,共计十一年左右,他说十年是为取其整数。
桃三杏四李五年。杏树从栽种到开花要四年左右,彼时司空图离家时杏树尚小还并开花。
司空图这一去就是多年,宦海沉浮,身不由己,他在未归乡,也没有看到园中杏花绽放。
如今,满载一身风尘,疲惫不堪地归来,走进庭院的那一刻,那一树繁花让其眼前一亮。
“假山西畔药阑东,满枝红”,杏树生长位置好,假山相伴,药圃相映,尽显呵护之情。
杏花春雨江南。宦游在外的日子,每到春暖花开的季节,诗人自然也会想起庭院的杏花。
彼时司空图仕途顺遂,先是追随王凝,后得宰相卢携青睐,出任礼部员外郎,寻迁郎中。
长安被黄巢攻占后,司空图追随唐僖宗至凤翔,僖宗念其忠,封其为知制诰、中书舍人。
那时,司空图羁宦在外,心怀家国,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家中的杏花就成了遥远的思念。
可叛军来势汹汹,大唐岌岌可危,唐僖宗仓皇奔蜀,司空图护驾不及,只好回故乡河中。
十年前离家时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十年后归来彷徨无助、落寞失意,司空图百感交集。
这是杏树的十年,也是他仕宦生涯的十年,杏花没看到他的辉煌,但却见证了他的落魄。
司空图对杏树的重视,也是王凝、卢携等对他的欣赏,可不管有多么美好,都已成云烟。
所以,这庭院里热烈地绽放的杏花,于司空图而言,是落寞的,甚至还有他的茫然无助。
“旋开旋落旋成空,白发多情人更惜。黄昏把酒祝东风,且从容”,下片抒发惜春之情。
惜春长怕花开早。好时光总是过得太快,别看杏花开得热闹,只消几场风雨便零落殆尽。
花落水流红,匆匆春又归去,要相见,隔年期,只是,春天杏花会开,自己的前途何在?
这一年,司空图四十四岁,时局动荡,大唐荣耀已成过往,可年华老大,犹自壮志未酬。
所以,面对满园春色,司空图心生忧戚,即是感伤春光易逝,也是叹息自己的人生际遇。
可是,时局如此,他这一介文弱书生又能如何呢?只有“黄昏把酒祝东风,且从容”而已。
把酒临风,祈愿东风从容些,缓慢些,不要早早地吹落满树繁花,让春天多停留些时日。
十载功名,转霎间就成为过眼云烟,这如何不让司空图痛楚,彼时他是何其怅惘和失意。
所以,司空图感叹韶华易逝,挽留春光也是表明他还有入世之心,对唐王朝还抱有所待。
后记:
“杏花寄酒喜新开,左把花枝右把杯”,而后的近二十年间,司空图隐居家乡,在未出仕,那株杏树伴其日暮晨昏。
司空图的主要成就在文学创作上,以诗论著名,《二十四诗品》影响深远,是当时诗歌纯艺术论的一部集大成著作。
“诗中有虑犹须戒,莫向诗中着不平”,文字即是心声,不须刻意追求,司空图以诗论著称,关于诗意,他如此说。
以上分享的《酒泉子 买得杏花 》,即是其诗风的代表,就如其《诗品·含蓄》中所言的“不著一字,尽得风流”。
“旋开旋落旋成空,白发多情人更惜”,不写仕途失意,只言爱花惜春之情,却字字句句都写满了忧思和焦虑,读来让人泪目……
参考文献:
《新唐书 司空图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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