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云慧刚刚用钥匙拧开家门,一杯装满了开水的玻璃杯正正好好地撞碎在她面前的墙壁上,带着灼热温度的水珠子拖着白色的蒸汽尾巴,像是开花似的绽放在空中,有许多溅在了云慧的手臂和小腿上。
在空中跑了一段距离的开水珠子虽说不足以造成严重烫伤,但是落在身上仍旧是火辣辣的疼,没等她开口叫出疼来,屋里的人率先说话了。
“还知道回来呢?不看看几点了,你外头的野男人不让你走是不是?”
声音高亢,语气刁钻,用词恶毒刻薄,说话的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一头一看就晓得是染出来的黑色头发贴着头皮烫成蓬松的羊毛小卷,一缕缕地,散发出劣质的香精气味儿。
她大概有个五十岁,长着一张削尖的瓜子脸,因为皮肉松弛,骨头挂不住肉的缘故,太阳穴周围凹陷下去,而颧骨却突兀地高耸着,在鼻梁之间形成两道深壑,一直延伸到嘴角处,整个人显得格外的阴鹜。
此人便是云慧的婆婆,王桂香。
王桂香此人可谓是远近闻名的泼妇,早年就死了丈夫的她性情彪悍,视子如命,曾经因为了给儿子争个高校名额而不惜得在学校门口浇了自己一身汽油,点着打火机威胁校长让给她儿子留出一个录取名额来,否则她就在校门口自焚。
说起来那个学校也不是什么名门高校,不过就是在周围名声好听些,她儿子考试差了两分,本是不该录取的,但是校长真的怕她点火,最终悄悄的还是把他给取用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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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王桂香甚是得意,她没有男人,身边的亲戚也受不了她的为人早就不来往了,儿子读上好学校,将来的出路就能好,也好给那些个瞧不上她的势利眼们狠狠地打脸。
儿子毕业不久就自己找到了工作,薪水不低,面子里子都撑得足足的,王桂香特意回了趟娘家,摆了好大的谱给娘家的兄弟姊妹们看,众人知道她的手段,面上赔笑心里骂娘,她假装看不出来那些人的意思,笑呵呵地炫耀说儿子要给她买大房子。
可不曾想,她还没能住上儿子给买的大房子,儿子提前一步找到了女朋友,说是一见钟情,要立马结婚。
要娶的女人就是云慧。
云慧也是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她母亲早逝,生下个父亲把她一点点地拉扯大,家里条件不说好,比王桂香是高出一大截,老父亲心疼闺女,陪车陪房地,风风光光把闺女嫁了过去,自己却在婚礼上抹眼泪。
按理说,啥东西都是女方出的,王桂香就出了个儿子,应该是很感激女方家里的才对,可她偏不,对于这个倒贴进家门的儿媳妇,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看顺眼。
眼睛大了点儿,狐媚坯子,鼻子高了点儿,狐媚胚子,嘴巴翘了点儿,还是狐媚坯子,总归看到云慧,她脑子里循环的就是这几个字,这女人看脸就不是好人,走路还扭着腰,不就是勾着男人看吗?
偏偏她那个傻儿子吃这一套的不得了,对云慧是百般的体贴温和,渐渐的把她这个当老娘的反倒抛到一边去了!
看着儿子哈巴狗般地贴着云慧,王桂香心里的不满发酵迅速,明里暗里地挤兑儿媳妇,尤其是儿子不在家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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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两人结婚三年,别家的儿媳妇差不多时候结婚的,甚至是比云慧晚婚的,都见着孩子落地的,再不济也是大着肚子,天天在小区公园里溜达,王桂香眼馋人家,又瞅着云慧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儿,对她更是看不惯。
她借茬儿在家里发脾气,婆媳关系摩擦的越来越坏,男人受不了家里的气氛,说要带着云慧搬出去,但是一提起此事王桂香就要死要活,她惯会用命来逼迫人,男人又不能真看着老娘去死,搬家的事就搁置了。
或许是大后方不安稳,男人就容易出事儿,大半年以后,男人在开车出差的路上,连人带车一一并翻进了护栏外面,被发现时脖子挂在方向盘上,身体却在副驾驶的位置。
没了儿子的王桂香仿佛塌了天,在灵堂上就抓着云慧骂,骂她不成器,克夫,又骂她肚子不争气,结婚三年多了没有下出蛋,断了她家的后,总而言之都是云慧的责任。
王桂香人不笨,骂完了云慧丧门星后立即转了个弯了,说她一个孤老太太这下子是没有指望了,以后活不下去了,哭着哭着就要往棺材上头撞。
云慧没有办法,逼着在灵堂上发了誓,以后一定会奉养她安度晚年,王桂香才作罢。
这才是她的目的,王桂香心里很清楚,儿子没了,又没个孙子,她跟云慧压根儿就没有半分钱的关系,家里的房子车子都是云慧的,就算是儿子的钱能分她一半,也不够多少。
城里养尊处优了几年时间,王桂香已经不是能挥动锄头扛起钢筋的女超人了!她要把云慧绑在身边,后半辈子才有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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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为如此,王桂香总是日夜防范着云慧再谈恋爱。
云慧人年轻,长相貌美,又没有生过孩子,手底下还有些财产,现在的人不像过去那样忌讳寡妇,她在婚恋市场上竟是格外吃香的那种,不由得王桂香不多留意,要是云慧有了苟且,保不准就带着钱财跟野男人跑了,她往后岂不是要流落街头?
所以,她一边各种磋磨云慧,压缩她的自由时间,一边想了些法子,就防着云慧。
云慧不到三十,在家里被王桂香百般地糟蹋,心里苦不堪言,偶尔有男人关怀,但凡遭王桂香知晓了,必定要大闹一番,这一次,就是王桂香跟踪她去上班,发现云慧单独跟一个男性客户吃饭,回来后便有了这一出。
实际上,在她儿子去世这几年里,云慧是有过新男朋友的,不过无一不被王桂香搅和黄了,其中有个令云慧十分动心的,两人甚至于已经有了孩子,就打算着领证办理婚宴,却被王桂香一碗藏红花水给化成了一滩污血!
之后的小月子王桂香也没让云慧好过,仗着她在灵前发过的毒誓对她万般的折辱,说她浪荡,不会给丈夫守贞,是个淫妇,别说是煲碗汤水,吃的饭食都是王桂香给特意放馊的了,说是像她那样的下贱女人,只配吃馊饭。
云慧想起王桂香曾经的种种,背后冷汗直冒,她不敢告诉王桂香,与她今天一同吃饭的人其实并不是客户,而是她父亲给她选择的相亲对象,只不过恰巧两个人有一点工作上的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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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年纪大了,这两年身体也不大好,看着女儿的将来没有着落心焦的很,千挑万选了这么个人物出来,云慧对他的感觉不错,男人也有那个意思,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云慧害怕王桂香又闹起来,故而不敢说出真相。
她打算等到诸事准备齐全,到时米已成炊,王桂香闹也没有用了!
可惜的是,云慧没能等到那一天,她没有想到王桂香竟然敢做那般狠毒的事!
她跟那个男人的事情没能瞒住多久,王桂香几番跟踪下来就知道了云慧的心思,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大吵大闹,反而安安静静的,有空了还会给云慧做点饭菜什么的,虽说做的不好,可对于云慧来说当真是受宠若惊。
战战兢兢地观察了一段时间,云慧确定王桂香是真的不打算闹腾了,以为她确实转了性子,便也安下心。
她的婚事也在有条不紊的规划着,中途唯一出的岔子就是她得了阑尾炎,王桂香急的不得了,专门找了个据说特别厉害的外科医生给她动手术,更是在手术结束后照顾了她大半个月。
不得已,她的婚期也往后延了一段时间,本来打算等身子养好了就办婚事,却不想男方忽然毁了婚事。
云慧傻了,她就是病了一场,怎么就悔婚了?
古灯阁里,灯火璀璨,无数的豆点烛火摇曳跳动,将正在讲述遭遇的女人映照的惨白憔悴,若是细细地瞧,还能看到她灰色的长裤上沾着点点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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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慧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在异常的出血,她站在古灯阁的柜台前,搜空了身上所有的现金放在台上,要那个只露出半张脸的老板帮她做一件事。
原来,云慧之所以被人退婚,是因为她现在根本就不是个完整的女人,她最重要的器官,那深藏于身体之内的,只属于女人的子宫,被人为的摘取了。
她也根本没有得什么阑尾炎,而是王桂香在她的饭菜里加了许多的大寒之物,令她频繁的腹痛难忍,自然了,那个医生也是她买通的不良黑医,怪不得她急切地要带云慧去什么相熟的医生那里,而不许她去正规的大医院看病,想来她一个只会打牌撒泼的女人,哪里会认识好的医生?
她给了医生钱财,让他以阑尾炎手术的名义摘走了她的子宫,并且迅速地把此事透露给了她的未婚夫,吓走了对方,她就是要把云慧绑在她身边,安生地供养他到老!
明寐给了她一盏灯,老式的玻璃马灯,里面有一根黑漆漆的棉芯,烧着的时候会冒出呛人的烟雾。
她觉得这个很适合王桂香,不仅心是黑的,就连什么也不做的时候,放在面前都叫人难受,云慧拖着一腿耳朵血,拿着马灯离开了古灯阁,她还需要再等待两日。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等待时间,这期间云慧的身体逐渐的恢复了些,倒是王桂香,先在在打麻将时跟人吵嘴,人群拉扯间不知被谁打了一拳,打的她脑子里淤了血,半边身子不能动弹,也无法说话了。
云慧曾经在前夫的灵前发过毒誓,一定会给王桂香养老,但是怎么养,她却没有细说,既然如此,那么,她把王桂香先前的那一套拿出来用一用,想必也无有什么关系吧?
毕竟,那不是婆婆教她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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