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父亲有一个关系较好的朋友,记得我小时候,他经常上我家里蹭吃蹭喝,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每天早上不到日晒三竿不起床,母亲经常背地里唠叨,本来生活就不富裕,还要常年养着一个闲人,对此父亲也只能陪着笑脸,大叔是我见过脸皮最厚的一位,在我家里就像是在他自己家里一样来去自如,对于母亲的脸色权当没看见,父亲和他的关系是真的不一般,两人没事就在一起瞎混,整天琢磨赚大钱。
大叔一身流氓习气,目不识丁,三十多岁的年纪,家里穷得叮当响,连最起码吃住都成问题,兄弟姐妹七人早已成家立业,只有他一个人整天在社会上瞎混,老母亲无奈之下只能分出来单过,大概1988年,有一天中午我放学回家,发现大叔又来我家蹭饭,我站在父亲旁边侧耳旁听才知道,原来他要结婚了,我母亲背地里嘀咕,没想到还有人嫁给他,真是瞎了眼了。结婚后的大叔依然没有安稳下来,整天四处游手好闲瞎逛,有一次因为寻衅滋事被派出所关了起来,父亲卖了一头大肥猪才把他捞出来。
1989年的秋天,家里刚收完玉米,一天中午,全家人正在院子里打黄豆,大叔上门找父亲,说他有一个朋友在缅甸做生意,现在已经发展起来了,想带父亲一起去闯荡,没准会有发展机会,我父亲看了母亲一眼,犹豫不决,当时我只有6岁,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母亲死活不同意父亲和他去境外做生意,后来大叔一个人去了缅甸。
一转眼几年过去了,我们全家依然过着清贫的生活,1992年的一天中午,我放学回家,发现家门口有一辆敞篷的吉普车,院子里坐着三个男人,其中一个就是大叔,和几年前相比,他好像变了一个人,浑身上下油光水滑,手腕上带着机械手表,脖子上挂着金项链,一副蛤蟆镜顶在脑门上,白色的衬衫打底,灰色的西装搭配红色的领带,脚踏大头皮鞋,举止气派和几年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大叔在我家大概呆了一个星期,家里把所有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他,几年不见,大叔吃饭时再也没有那种饿鹰扑食一般的吃相,言行举止也收敛了很多,过去邋遢肮脏的长发变成了干净利索的寸头,曾经有人说混吃混喝的流氓,一旦发家之后也会鄙视那些吃饭不给钱的同行,我原以为这句话只是开玩笑,但是从这位大叔的身上我看到了他的蜕变。看来钱有时候真的能让人脱胎换骨,大叔临走的时候还给我五百元的零花钱,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只可惜转眼就被母亲给收走了。
那是父亲和他最后一次见面,听说后来大叔在境外又娶了一个缅甸老婆,多年以后,大叔花钱在当地买了一个地方治安官员职位,据说这个职位相当于国内的派出所所长,八九十年代,在境外那种地方,有钱就能得势,得势就能呼风唤雨,有钱有势就能成为一方诸侯。
有文化的人容易患得患失,但是人生走得会更加平稳顺畅,无知者无畏,目不识丁的大叔常年在境外生活,虽然实现了财富自由,但是几乎没有上过学,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出来,脑袋里空空无也,内心极度空虚和焦虑,私生活开始变得非常混乱,大概1996年,有人从境外传回消息说大叔已经离世,死于艾滋病,临终前,他拿出一大摞欠条,然后一把火烧掉,据说这些欠条都是这些年他接济过的亲戚朋友留下的,去世一个月之后,国内的妻子就嫁给了别人。当年欠他钱的那些人,也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暗自高兴。
父亲知道大叔去世的消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抽着烟,回忆两人早年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那个时候虽然很穷,但是大伙都非常快乐,只可惜人各有志,在生命的长度和宽度之间,大叔选择了宽度,父亲选择了长度,不知道这两种人生哪一种比较成功和完满,你们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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