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吴言诚当上一把手,他便开始了打造属于自己的攻守同盟。他把局里的领导班子试探了一遍,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别说攻守同盟了,他发现人人都躲着自己走。没办法,不能强求,只好等等再说。
过了一段时间,吴言诚实在坐不住了,每日拉开抽屉,一沓又一沓的等待入账的票据映入眼帘,他就感觉如芒在背。他深知,有些事,能有多少人知道就有多少人知道,但是,财务制度在那摆着,怎么也绕不过去,只要报账,就得需要几个人签字。他想过伪造签字,但是转而一想,代价太大,随之放弃。无论怎么样,手续不能有硬伤。
票据不能再积攒了,思来想去,吴言诚准备再试试,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做了决定,他把会计张小智叫到办公室。
张小智进了门,吴言诚就拿出一张票递过去。
“这个票,我已经签过了。”吴言诚说,“尽快入账吧,不能再拖了。”
张小智看了看票据,随即说道:“吴局长,这个票,手续不完整,缺少经手人签字。”
吴言诚没回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张小智见状,心想,这是吴局长等着自己往火坑里跳呢,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我凭什么给你想办法,想到此,把票据放回桌子上,欣赏起西墙上的山水画。
过了几分钟,吴言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把水杯重重放下,轻咳一声,说:“票据拿回去,你自己想办法,实在不行,换个能干的人。”
话已至此,张小智只好拿着票据退出门外。
屋内,吴言诚点了一支烟,等着好消息的到来,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这张票据走了账,后边的票都好办了。
张小智犯了难,找谁签字呢,所有路子都被这个吴言诚堵死了。之前的局长都是自己拿大头儿,其他副局长拿小头儿,总而言之,利益均沾,风险共担。这个该死的吴言诚倒好,从大到小,一点不剩,全部塞进自己口袋,就连单位买几盒笔也得到他指定的地方去。几个副局长都没了油水,工作也没了积极性,局里的工作也开始应付起来。
下午,吴言诚见张小智没有动静,接连打了几个电话询问进度,张小智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副局长张虎。张虎是自己的表亲,说不定能帮自己解解围。
“张局长,你看看这个——”张小智面露难色地说。
嘴刚张开就被张虎堵上了。张虎是个急脾气,他见张小智有个掏兜的动作,似乎料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他直接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说道:“票的事儿就不要提了!”
“哎——”张小智叹息一声,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去。他本想给张虎诉诉苦,结果倒被张虎捷足先登。
“这个吴言诚,好处都自己得了,让我们给他背黑锅,想的美!老局长在的时候,咱们都能沾沾荤腥,这个家伙倒好,自己吃肉自己喝汤,然后还把锅砸了,这还不算,责任分给咱们,这不是把咱们当傻子了吗?”张虎一边说,一边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那票——”张小智拍了拍衣兜说。
“哼,谁的屁股,谁自己擦!想让我签字,没门!”张虎气呼呼地说道。
张小智转了一圈,票上还是只有一个签字,张小智把心一横,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这个锅反正自己不能背。趁着吴言诚办公室没人,他把票送了回去。
“什么意思?”吴言诚皱着眉头问。
“没人签。”张小智如是说。
吴言诚接过票据,咬着牙说:“还敢跟自己叫板,我得让你们知道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张小智见状,拔腿开遛。刚走一步就被吴言诚叫住了。
“你别走,挨个打电话,让他们到我这里来,我倒要看看,谁敢刺毛!”吴言诚拍着桌子喊道。
张小智没敢接话,打过电话,低头退到一边。
最先进来的是张虎。张虎是个急脾气,两只脚还没有完全跨进来,态度已经摆明了。
“不经我手的票据别找我签字。”张虎说。
吴言诚怎么也没有想过张虎会如此直接地回答自己。他愣了一下,不过,马上调整好状态,质问道:“办公室采购物品是不是你的职责范围?”
“是!”
“那——”吴言诚点了点桌子上的票据,“签字吧。”
“不签,又不是我买的东西,价格高低,质量如何,我一概不知!”张虎的态度简单明了。
“不签?”吴言诚的话里已经有了威胁的味道。
张虎双手插兜,转身就走,到门口时,甩下两个字:“不签!”
张虎走后,副局长李明友进来了。吴言诚知道李明友的性格懦弱,不争名不夺利,追求平淡闲适,他吸取刚才的经验,这一次,他准备换一种方式。
“明友啊,来来来,坐坐坐。”吴言诚迎了出来。
“吴局长,有什么指示?”李明友报以同样的热情。
“在咱们局里,我最信任你。”吴言诚话刚出口,就看到旁边站着的张小智,随后改口道,“最信任你们俩了。”
李明友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张小智,心里也猜出来一二。
“什么指示?”李明友说。
“谈不上指示,咱们都是朋友。”吴言诚拍了拍李明友的肩膀说,“我刚来单位,还不了解单位情况,你看,这票,一直无法入账……”
李明友知道,大家之所以不签字就是因为吴言诚动了大家的奶酪,他也不打算签字,听到吴言诚如此说,他犹豫了一下。正是李明友的犹豫,吴言诚似乎看到胜利的曙光,他起身拿过来票递给李明友:“来吧,明友老弟,以后工作还得你支持一下啊。”
“这样啊,既然吴局长提出来了,这个字我签,但是,还请吴局长将这个票上的东西解释一下,以后万一查账,我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吴言诚一听,心里甚是欢喜,拿着票给李明友解释一番。
李明友听后,接过张小智递过来的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吴言诚心里高兴,禁不住哼起歌来,摸索了多日,终于打开了突破口,他数了数桌兜里的票据,不多不少,三十张,以后每天让李明友签一张,一个月就能消化完毕。
不过,吴言诚的小算盘并未如愿,正当他想让李明友签第二个字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传闻。李明友昨天晚上到处和别人说自己让他签字的过程,这还不算,自己和他说的悄悄话一字不漏地传了出来。
吴言诚私下打探一下,单位的人大多数都知道了那张票的事儿。听到此,吴言诚虽然生气,但心有不甘,好不容易找到了“盟友”他不想就此放弃,也许是李明友酒后失言,再说了,自己也没有要求他保密,他准备再试试。
晚上,吴言诚邀请李明友参加自己的饭局,结束后,吴言诚郑重提醒李明友,此事决不能外传,李明友拍着胸脯保证。可是,第二天,不用打听,昨天晚上应酬的消息再次铺满了单位的角角落落。而且,细节极为准确,都有谁在场,喝的什么酒,吸的什么烟……
自此之后,吴言诚再也没有找过李明友签过字。
没过多久,吴言诚申请调离,李明友和张小智喝酒。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你没有拒绝过,但是吴言诚怎么就不找你签字呢?”张小智问。
“哈哈——”笑过之后,李明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因为,我是个大喇叭!”
“哈哈”张小智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称赞道“高,实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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