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战斗：导弹的多用途运用

2024年1月24日，乌军击落了俄境内运输战俘的伊尔-76运输机。乌军称之所以击落伊尔-76是因为误判其运载了5B55P地空导弹。此前俄军经常用5B55P对乌军地面目标展开攻击。5B55P是款地空导弹 怎么用来攻击地面目标了？其实，若梳理过往战例不难发现，导弹“跨界”的情况很普遍，比如，舰空导弹打军舰、反舰导弹打地面目标、反坦克导弹打直升机等。本文结合战例，为您解读导弹“跨界”的那些事。

越来越常见的导弹“跨界”

导弹在诞生之初的作战目标非常单一。比如，反舰导弹就是用于攻击敌方舰艇的，防空导弹是用于攻击敌机的，而反坦克导弹除能打坦克外，最多只会用来攻击敌方车辆。目前很难确定哪国军队第一个对导弹用途进行了拓展。有资料称，苏军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就试验过将S-75地空导弹用于攻击地面目标。从技术角度看，S-75射程足够远，战斗部威力也足以承担对地面固定目标的攻击，以1957年服役的S-75A为例，其最大射程30千米，最大飞行速度3马赫，配备的战斗部为重195千克的高能破片杀伤战斗部，战斗部爆炸后可形成3600块初速在2.9米/秒至3.2米/秒的破片。与列装苏军的9K52战术火箭相比，S-75射程和威力虽略显不足，但与苏军当时装备的火箭炮相比，S-75用于攻击地面目标时仍有一定优势。如苏军早期装备的BM-24式240毫米火箭炮的配套弹药最大射程只有10.3 千米，其战斗部重46.9千克，对地面固定目标的攻击能力要逊于S-75。然而S-75毕竟是导弹，若像火箭弹那样使用，成本上根本无法接受。苏军进行S-75攻击地面目标的测试应是为了验证其相关性能，不到紧要关头，绝不会用S-75“跨界”攻击地面目标。

S-75地空导弹

相比之下，反舰导弹的“跨界”作战更常见些。反舰导弹对陆攻击最典型的战例，发生在1971年的第三次印巴战争中。此间，印军派遣苏制黄蜂级导弹快艇编队袭击了巴基斯坦卡拉奇港，此战中印军黄蜂级导弹快艇编队共发射16枚P-15反舰导弹，命中12枚（注：也有资料称13枚），除击沉巴军的“凯巴鲁”号驱逐舰和“穆罕菲兹”号扫雷艇，重创“巴德尔”号驱逐舰外，还成功摧毁了包括三座油库在内的港口设施。对P-15反舰导弹来说，攻击水面舰艇是本业，攻击港口和油罐却是“跨界”。从技术角度分析，P-15搭载的主动雷达导引头对小型快速目标捕获能力虽较差，但对固定于地面上的油库却有较高的捕获能力，能成功击中岸上油库并不意外。P-15配备的450千克聚能爆破型战斗部，对油罐一类的大型金属目标也有较强毁伤效果，聚能射流不仅可轻松穿透油罐罐体，还能引燃其中的油料造成更大破坏。也有资料称，印军为更好地攻击地面目标，还发射了安装有红外导引头的P-20反舰导弹，相比主动雷达导引头，红外导引头对于岸上目标有更好的锁定效果。

俄乌冲突中，俄军也将多款反舰导弹投入到对陆攻击任务中。比如，近期就有俄军发射冷战时代列装的P-35重型反舰导弹攻击乌军地面目标的报道。P-35是苏联中央机械设计局在“沙道克”潜射导弹的基础上改进的超声速重型反舰导弹，1963年服役。P-35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射程远、战斗部重量大，其最大射程达300千米，配有重达513千克的高爆战斗部，对地面目标杀伤效果好。P-35采用无线电指令中继制导+主动雷达末制导，可在距目标30至50米时，以小角度向目标俯冲攻击，因其飞行速度高达1.4马赫，防守方拦截时存在一定难度。

与P-35相比，俄军使用Kh-32重型反舰导弹“跨界”执行对地攻击任务，有些大材小用了。Kh-32是在Kh-22空舰导弹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其换用了新型多频率制导雷达、弹载电子战设备和新型发动机，最大射程在1000千米左右（注：也有资料称600千米)，飞行速度在3至4马赫之间，突防能力较强。俄军方称，目前尚无Kh-32被乌军防空系统拦截。

P-35重型反舰导弹

除反舰导弹外，舰空导弹也能执行对陆攻击任务。在英阿马岛战争中，英军郡级驱逐舰发射“海蛇”Mk2舰空导弹攻击了马岛上阿军雷达站和机场。作为战后第一代舰空导弹，“海蛇”Mk2难以打击低空突袭的阿军战机，其防空性能在当时已落伍，但在对陆攻击时却有独特优势。比如，其射程达32千米，而郡级驱逐舰配备的 MK6 型114毫米双管舰炮最大射程不过16千米，使用“海蛇”Mk2可让军舰在更安全的距离完成攻击。尽管“海蛇”Mk2配备的25千克连续杆式战斗部在打击陆地面目标时效果一般，但对雷达这种大型军用器材却有不错的余伤效果。

“跨界”原因各不同

随着战争形态变化和精确制导武器廉价化 导弹“跨界”情况愈发频繁。以反坦克导弹为例，21世纪前，反坦克导弹除攻击各型装甲车辆外，只会被用于攻击各种工事，很少攻击其他目标。这一方面是因为反坦克导弹成本较高。需要选择高价值目标进行打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当时很少有势均力敌的武装冲突/局部战争，无论是海湾战争、车臣战争还是科索沃战争，都是以强敌弱，弱势一方通常没有足够的精确制导武器投入战场。21世纪初所谓的“反恐战争”依然如此，美军入侵阿富汗和伊拉克后，遭遇的都是传统的非精确制导武器反击。直到美国在中东地区推行“阿拉伯之春”，使整个中东陷入动荡后，精确制导武器才开始在中东地区快速扩散，除“伊斯兰国”极端组织使用反坦克导弹袭击埃军直升机外，在叙利亚内战中甚至出现了反政府武装使用美制“陶”式反坦克导弹攻击政府军集群有生目标的战例。

结合战例可知，导弹“跨界”的原因大体分为两类，一是发挥老装备剩余价值，二是为了弥补其他种类弹药的不足。以俄乌冲突为例，俄军众多导弹“跨界”执行了作战任务。除前文提到的，使用反舰导弹打击地面目标的战例外，俄军还大量使用诞生于20世纪80年代的5B55P地空导弹打击乌军地面目标。俄军之所以如此操作，一是因为乌军空中目标较少，俄军远程防空作战任务较轻，像5B55P这种老式导弹，平时鲜有对空射击的机会；再是因为5B55P最大射程达90千米，战斗部重133千克，很适合打击乌军地面浅纵深目标。

为发挥老装备剩余价值,让导弹“跨界”作战，是一种性价比颇高的作战方式。上文提到的俄军使用P-35重型反舰导弹攻击乌军地面目标，英军发射“海蛇”Mk2舰空导弹攻击马岛地面目标等导弹“跨界”战例，无不是发挥了老装备的剩余价值。

5B55P地空导弹

反之，俄军使用Kh-32攻击乌军地面目标 则是为了弥补其对地攻击精确制导弹药的不足。从上文介绍可知，Kh-32是俄军一款较新的反舰守弹，其作战目标是美军航母、巡洋舰等大型水面舰艇。俄军之所以用其进行对陆攻击，是因为持续两年的俄乌冲突消耗了大量精确制导弹药，因此Kh-32只能“跨界”充当对陆攻击巡航导弹之职。此外，Kh-32飞行速度快，其在突防方面也具备一定优势。

然而，导弹“跨界”就像一柄“双刃剑”，既能快速解决前线的燃眉之急，也因要攻击特定目标而进行了优化，故其作战效能会下降。1988年4月，因伊朗在霍尔木兹海峡布雷，美国与其发生海上冲突。美军“辛普森”号护卫舰向伊军“沸油”号导弹艇发射了多枚“标准”-1舰空导弹，其中至少1枚命中了“沸油”号，并摧毁了其上层建筑。客观讲“标准”-1成功击中“沸油”号表明“标准”-1“跨界”作战的有效性，但从其仅击毁“沸油”号上层建筑的情况看，又表明导弹“跨界”后的作战效果并没那么显著。

另据埃及媒体报道称，2017 年 12月19日，一架埃军 UH-60直升机在西奈半岛执行要员运送任务时，遭“伊斯兰国”极端组织发射的一枚9M113反坦克导弹袭击，直升机被命中起火，飞行员阵亡。因当时这架直升机尚未起飞，故计划搭乘该机的时任埃及内政部长和防长幸免于难。此次袭击中，“伊斯兰国”极端组织使用反坦克导弹袭击直升机，虽成功摧毁了停放在地面的直升机，但未能消灭计划搭乘该机的埃及军政要员，实际是一次失败的任务。因此，从战术角度看，导弹“跨界”更多是一种应急手段，而非最佳选择。

从“跨界”选手到“多面手”

随着技术不断发展，现代战争中出现的威胁日益多样化，若只依赖单一用途的导弹，很难应对这种局面。据英国媒体报道，正在红海执行护航任务的英国皇家海军45型驱逐舰“钻石”号，已于2024年2月7日撤离当地，改由一艘23型护卫舰接替其任务。尽管英军未公布撤离原因，但军事观察家猜测，该舰撤离的真正原因是舰空导弹已消耗殆尽要撤回补给（注：也有观点认为“钻石”号因被胡塞武装导弹击中才撤离）。从“钻石”号的基本设计看，其最多只能携带48枚“紫苑”防空导弹，且分为“紫苑”15和“紫苑”30两个型号。假定“钻石”号携带了16枚“紫苑15”中近程舰空导弹和 32枚“紫苑”30远程舰空导弹，那么在其击落9架胡塞武装的无人机时，很可能就消耗了全部16枚“紫苑”15(注：有时要以两发齐射的方式拦截来袭目标)，剩余的32枚“紫苑”30因对反舰导弹类目标最小拦截距离高达12千米，难以担任近距拦截任务，这导致“钻石”号要撤回补给。假如“钻石”号全部搭载更侧重近距拦截任务且兼顾中程防空能力的“改进型海麻雀”舰空导弹，在载弹量不变的情况下，即便同样消耗了16枚舰空导弹，也不至于出现马上要撤回补充弹药的窘境。

英国皇家海军45型驱逐舰“钻石”号

当然，“改进型海麻雀”兼顾近距拦截和中程防空能力，也不是没有代价，其最大射程只有50千米。若“钻石”号全部搭载“改进型海麻雀”，那么其针对空中目标的最大防御距离将由 120千米（注：“紫苑”30最大射程为120千米降至50千米）这也反映出导弹强调多用途性带来的负面影响，即在某一项性能指标上要逊于该领域专用导弹。

事实上，为确保导弹多用途性，进而影响主要性能的例子并不罕见，这方面比较典型的型号是美军新一代多用途舰载导弹“标准”-6。“标准”-6虽多被称为舰空导弹，但其不仅可承担舰队防空/反导任务，还兼备了防区外对陆攻击和反舰作战能力。然而，看似面面俱到的“标准”-6在单项任务能力上，其实都有不同程度的欠缺。首先是其反导能力不及“标准”-3舰空导弹，这令伯克级驱逐舰上不得不混合装载包括“标准”-3和“标准”-6在内的多种舰空导弹。若美舰不能搭载“标准”-3，为保证其反导作战能力不出现大幅度下降，则要搭载“标准”-2ABlockIVA型舰空导弹。其次，“标准”-6除反导能力不足外，近程拦截能力也不突出。因此美舰还要额外搭载“改进型海麻雀”舰空导弹。由此可见，“标准”-6并未解决同一型舰艇上多弹种混装的问题。再次，在对陆攻击和反舰作战能力方面，“标准”-6只是解决了有无问题，并不能独立完成对陆攻击或反舰作战任务，这是因为“标准”-6采用的是只有115千克重的高爆破片战斗部，对小型水面舰艇毁伤效果较好，但对排水量超过1000吨的水面舰艇，其毁伤能力会直线下降，打击地面目标时“标准”-6也面临同样的问题。这也是美军列装了“标准”-6后，仍要搭载专业反舰导弹和对陆攻击导弹的原因。

美军新一代多用途舰载导弹“标准”-6

专家预测，随着新型材料、发动机、人工智能等新技术的快速发展，合格的多用途导弹必将出现。例如，随着新型炸药出现和应用，未来多用途反坦克导弹的战斗部在满足反坦克作战需求的前提下，对集群有生目标或直升机一类易损目标的毁伤能力将达到高爆战斗部的水平。在采用了新一代火箭发动机技术后，未来的反坦克导弹不仅能攻击悬停状态的直升机，还能攻击低空快速飞行的武装直升机。人工智能技术的引入则将保证新式反坦克导弹有更高的命中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