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老千在澳门:跟我混,那儿就是咱的取款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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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20年前,电视里经常放和赌有关的电影,赌王、赌圣、赌神、千王之王……能封的官都封遍了,电影也拍不够。

我当时岁数不大,看热闹多过看情节,对这些名字相似的片子分不太清,记得住的都是些翻手为云覆手雨的画面:影片里的主人公苦练赌技,终成绝学,逢赌必胜。



赌技到底有多神奇?你要看影片,那大多数主人公都有特异功能。

我就一直没搞懂。

直到去年,我认识一个人,他叫姚博,是个80后,大学毕业,本科读的是艺术,看上去是个典型的文化人。

你绝想不到,他会和赌有着大渊源。

大二那年,姚博做了一个异于常人的决定。他想成为一个赌徒,不仅如此,还想当个赌王。

没人说他荒唐,你要是见过姚博,就会知道这是个精明人,不干不过脑子的事。

那回,他更是立刻就采取了行动。

当年发生了什么,姚博和我讲过好几回。东北人聊天多少爱吹点牛,这也挺有趣,是他讲述的一部分。

一些带有他个人风格的话,我选择直接呈现。与赌有关的故事大多扑朔迷离,带点不可言说的秘密。你们自己看。

故事一万三千字,很长,也很完整,我不想分两次推送。以前老有人抱怨故事太短不够看,现在这篇我放这儿了,看不看完你自己定。

珠海,横琴海岸。

借着月光,两个鬼鬼祟祟的影子翻过岗哨,穿行于一人高的荒草之间。



5分钟后,姚博和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横琴的海滩上,两人身上只穿着平角裤。中年男人手里拎着银河赌场的防水塑料袋,里面装了2000元港币、一件阿玛尼外套和一本深绿色的港澳通行证。

中年男人将防水塑料袋绑在胳膊上,看向姚博。

“你多久能游过去?”

“估摸着要十几分钟。”

“年轻真好,我之前偷渡一趟,少说也得要半个多点。”

他套上救生衣,带着姚博蹚进水里。俩人距离对岸约1000米,一个标准操场的两圈半。

这是2010年姚博第一次去澳门时的情景,早备好的通行证没派上用场。中年男人告诉他,“跟我进澳门,你压根不用带这些有的没的。”

对岸灯火通明,姚博很亢奋。为什么决定去澳门,他的想法很简单,“我就感觉自己这么大个手,要是没去过澳门有点low。”

后来再有人问起,姚博会说去澳门是他命里的定数,“人一生经历什么样的事儿,遇到什么样的人都是必然的。”

偷渡去澳门前,一个传闻在四平的大小赌场悄然发酵,“有个大学生拿着400块,在小天鹅赌场拿走了20万”。就连街角小赌坊里,都有人能喊出姚博的花名——四平蓝精灵。

蓝精灵的花名叫响了,意味着姚博不能在四平赌了。“蓝”指的是千术,名声传开的老千是不敢轻易进赌场的。

只有姚博自己知道,这些传闻是不是真的。

姚博的讲话方式很东北,语速快且急。谈到关键,舌头比大脑反应更快,常用“那啥”来替代称谓,弄得不像讲述,倒像背诵。

他擅长对人生下定义,讲故事前会加开场白,“为什么会有那啥(赌博)的经历呢,因为我小时候有黑社会情怀。”



姚博成长在吉林省四平市。当时的四平是东北枢纽,黑社会氛围很浓,他小时候沉迷古惑仔。高中时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31次,每次都靠当老师的父亲把自己捞回来。

在吉林师范读大学时,姚博不再沉迷街头斗殴,向家里借钱开了一间酒吧。

酒吧生意火爆,姚博在里面认识了四平某任副局。“后来他(副局)再过来玩,我就没让他花过一分钱。”

这是一笔划算的投资,靠着副局的帮衬,姚博在市中心又开了一间酒吧,工商消防问题由副局一手搞定,一切顺风顺水。

新酒吧紧邻闹市区,来的大都是社会上的人,其中有几个看着就不太正常。一伙小混混成了酒吧常客,不打架也不要账时,就来姚博这里捧场。

小混混多了,副局就渐渐不来了。有兄弟来酒吧,觉得气味不对,提醒姚博,“得注意点儿了。”

姚博没怎么在意,朋友干脆挑明有人在里面吸毒,最近查得特别严。

和毒品扯上关系,赚钱再多也得关。姚博担心惹上麻烦,这时他才大三。

酒吧关门后,姚博没了经济来源,再次求到副局头上。副局让姚博开个棋牌室,说有几个做生意的朋友,就好这一口,每天给个一两千茶水费不是问题。

姚博把人生活成一副牌,别人是他手里的王炸或对子,他处心积虑,是为找个合适的时机,把牌妥妥地丢出去。副局便是姚博当时的“王牌”。

他租来一所平房,将座椅换成真皮沙发。为了不招惹社会闲杂,他给平房安上卷闸门,客人来了才打开。

时间长了,棋牌室的客人越来越多,姚博发现其中有个人很不一般。

“他跟别人是不一样的状态,玩的时候贼自信。别人一般堆三五万,他扔10多万放那儿。都是现金,别人赢一千最多给我一百,他赢一千给我三百,还不是一把,是赢了就给。”

这个格外大方的赌徒叫红哥。红哥洗牌时只用三根指头,偶会还会弹出一两张牌。但只要在牌桌上坐定,红哥就赢多输少。



姚博好奇红哥的背后有啥门道,又不好直问。

有回牌局散了,姚博正要拉上卷闸门,看见红哥还没走。

红哥问姚博,今儿局散的早,要不要一起上趟游戏厅?

当晚12点多,姚博没带红哥去游戏厅,领他找了个地儿喝酒。顺下去两瓶啤酒后,姚博憋不住了,“哥,你天天太会串点子(幸运)了,晚上都跟谁睡?”

在四平,大家都说和人睡觉能改运。姚博不信红哥是靠运气连胜,他知道红哥听得懂,他问的是真正的“秘诀”。

红哥让姚博买一幅新扑克,把牌洗完之后再摊开,从中随便挑出两张。对着牌的背面,只用了三四秒,红哥就依次说出了正确的花色和点数。

姚博的第一反应是“谁信啊?”没一会儿,他的想法就变了。“那是我第一次接触高手。”

接着,一个想法蹿进他的脑海,“这个人,很重要。”

红哥说,当地有人包下印刷厂,在每张扑克背面印上特定的花纹,再低价抛售给小卖部,知道这事儿的老千在赌桌上瞄几眼,就能把对手的牌摸得一清二楚。四平当地卖的版型他都熟。

这还算不了什么。红哥又演示了一组花式洗牌,一张张扑克在他手中交叉叠合,从左手飞转到右手,纸牌弯曲反弹的声音噼啪作响。

“博士,我这个(技术)不算是高的。这就是魔术,练就行,实战可不一样。”

“我太想学这个东西了,哪怕当魔术学。”姚博反复对红哥说。

后来姚博知道,花式洗牌是用来表演的,80%的招式在实战中用不到。高手洗牌很笨,手跟脚一样,反而招招致命。

两个人聊了整晚,喝下一箱啤酒。姚博留了红哥的电话,求他带自己出去长长见识,“你放心,我肯定不说出去。”



没过几天,红哥果然带姚博长了见识。他打来电话问姚博有没有时间,姚博说自己天天都方便,“现在我就跟你混了。”

姚博找来朋友帮忙看店,跟着红哥去了北京。姚博在红哥身上看到一扇门,门外,“至少是财源广进。”

2007年的四平,赌局上的钱数都不算大,一场下来有三四十万就算多的。在北京,姚博如愿见到了大场面,还接触到一个词:蓝道。

按姚博的理解,“蓝道就是有底线的老千。”

北京之行后,姚博放下前20年的黑社会情怀,换了新活法。“蓝道和黑社会不同,黑社会是舔刀口,蓝道要动脑子。”

他总结四平那一片的蓝道,大概有两条底线:

第一,输钱别上头,调整心态,尽量让自己赢钱。

第二,在保证赢钱的情况下,别害得别人家破人亡。

“为什么说不要赢得人家去死,这里面有学问。你把他钱赢走一大半,他不服气,下次赚够钱还会接着来,他就等于是给你打工的,你要一下把他赢惨了,不就是杀鸡取卵吗?”

事情想清楚了,姚博决定拜师。想在蓝道走下去,红哥教的显然不够。

当时东北的电视台,常有人自称赌王,上节目用真人秀的方式“反赌”。实际上都是变相诈骗,打着反赌的幌子收学费。

姚博看上了其中一位叫“火岩”的赌王,“看着挺厉害,平时住松原,搁电视上演的动作很夸张。”

红哥瞧不上火岩,说那些招数没一个是实战能用的,只能在电视上骗钱。姚博说就当去追个星,他背下火岩的手机号,第二天就坐上了前往松原的火车。




两人在火车站见了面,火岩穿着白衬衫牛仔裤,挺普通的一个人。回到住处后,火岩特意换上电视节目里那套黑西装,拿着一副牌哗哗擂两下,手腕一转,牌就全没了。拿着“二四八”三张牌往桌上一扣,合上翻开就变成了三个二。

火岩领着姚博先定做了一套宽大的西装,还配了个蝴蝶结。姚博发现这件西装有点不同,袖口要比正常服装阔一些,腕部有个隐蔽的滑道,质地像透明胶背面。

火岩给姚博演示,他把手掌放在牌面上,瞬间指腹肌肉紧绷摁住扑克,往袖口用力一弹,扑克直接射进去。完事之后他背起手贴在后脑勺上,让姚博过来随便搜。

姚博下意识地掐住他咯吱窝,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火岩告诉姚博,在抬胳膊的那一刻,牌已经溜进衣服内袋了。

“其实他(火岩)有的露怯了我能看出来。他不是真正的高手,他那个技术不是实战,但是能唬人。”

姚博在火岩家练了三天两夜,手法还是不熟练,有时指腹一用力,扑克牌就射偏抽在他的脸上。

临走那天,姚博给了火岩2000块钱,搭上回四平的火车。



回到四平,姚博摸进学校自习室,插上门,一人躲在里面练牌。

26天,除了吃饭睡觉都在练。他说练扑克的过程比考研还难,“就是因为有这个(练扑克的)底子,能沉得住了,我的耐心、脾气都磨出来了。”

之后姚博四处拜师学艺,他先后拜访了东北赌王马洪刚、北京秦二爷、珠海的光哥。

他自称见到了赌王尧建云,“尧建云没收我,我见过他一面,他看我不是这个道上的人,也可能是我不愿意交学费。”

姚博还专门跟着资深赌徒练胆,“没胆量就别去大赌局丢人,关键时刻心一横,几十万就到手,就看你敢不敢出千。”

越是接触这些千术高手,姚博越是能悟懂一个道理:老千的心里都应该有杆秤,看桌上的筹码有多少,自己的命值多少,要有个取舍,看能不能用自己这条命去博桌上的筹码。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还是一场赌博。

姚博偶尔会和蓝道中人切磋牌技,却远没有电影中的赌王对决来得精彩,“在高手面前做牌,抓就抓住了,大家都是老千,谁比谁高一等?”

用了半年时间,姚博在自己的棋牌室小有名气,但真正让他在四平成名的战役,是一场近乎荒唐的赌局。

“当时有个人总跟我喝酒,他不差钱,让我跟他去推两把。我说不敢碰,大场子容易剁手。他说没事,输了算他的。那时候他不知道我有多高(厉害)。”

姚博所说的这个人,名叫严老幺,是个典型的二世祖。他在四平的小天鹅赌场输了10来万后,又拿出20万找姚博,说要把钱捞回来。

扮作拎包小弟的姚博,跟着严老幺进入小天鹅赌场,里面大多数人都在玩“小九”。这种游戏的规则是对子最大,九点第二。严老幺在一张赌桌上坐庄,他要和所有人对赌。

几把牌下来,严老幺输了八万。赌徒们见他的钱太好赢,纷纷过来下注,三千五千押成一排。前半场姚博忙活的事,基本是帮严老幺到处发钱。

严老幺输得直冒汗,他赶紧借去厕所的机会,让姚博上桌做庄。

先前替严老幺发钱时,姚博已经将桌上散落的扑克记住了大半。

第一把,姚博洗牌,他利用千术拿到对子,赢了两万。

第二把,姚博给自己发的还是对子。开牌前,他向赌桌旁的20多个人挑衅,“信神信佛不如信姚博”,有人又押了4万,这把姚博还是赢了。

到了第三把,赌徒们觉得庄家的运气不可能继续好下去了,赌注最后押到了12万。姚博收敛了一点,他拆开所有对子,给自己留了张八点,至于其他人能不能拿到九点,就拼运气了。



亮牌了,一个三点,一个五点,一个九点,姚博赢10万,输2万,净赚8万,收钱。

牌局结束后,姚博在小天鹅赌场的事迹被人传开了。

坐庄前,他当着众人的面递给严老幺400块,说身上只有这些,输钱担不起。坊间就传言,有个大学生拿着400块,扫了赌场20万的局。

没过几天,严老幺在酒局上借着醉意把姚博出千的事抖了出去。从此,姚博在本地赌场混不下去了。



为了寻找新的赌博地点,20多天后,姚博和几个朋友去了辽宁的一个农村。

那家赌场设在一间破旧的土屋里,一抠墙皮就掉黄泥。赌徒都是村里的农民,放下锄头就来打牌。

姚博一看,来的都是农村的角儿,赌注少,恐怕赢不到钱。他想走,朋友劝说再等等看,正好是年关,村子附近的生意人手头都有闲钱,每周会像赶集一样到小土屋里聚赌。

那天下大雪,不少人在路上耽搁了时间。等了两个钟头,土屋前冒出20多辆汽车——土老板们蜂拥而至,挤得一屋子人都站不住脚。



“人贴着人,大雪天把窗户都打开了。一屋子人都在抽烟,窗户直往外冒烟咕咚,比北京的雾霾还厉害。”

姚博不烦二手烟,云烟雾绕的环境更适合出千。他做庄,其他人押注,赌桌前的人流动很快,每人下注三五百,没有人恋战,输了钱撤,赢了钱也撤,撤了一批再来一批。

赌注小不是问题,流水的人多,流水的钱就多。

过完年,姚博又结识了一伙蓝道中人,经常跟着他们去石家庄做局“杀猪”。

杀猪就是一帮人合伙设局骗钱。姚博参与过比较夸张的杀猪局里,牌桌上坐了11个人,7个都是同伙。“真是闭着眼都能赢。”

做的局多了,姚博对蓝道的了解越来越深。他说蓝道中人也有“友谊”。

“有时候你做好了局,赌桌上突然来一人,他明明能赢,却故意押输给你,这就是蓝道中人释放的信号,他想交你这个朋友。这时候得有眼力见,出门就把钱还给人家。”

还有一种情况,“如果你单独做一个局,别人给你个眼色,然后他带头让其他人跟他往输里押。这种时候,出门不仅要还钱,还要多给一点。”

蓝道友谊很脆弱,和打牌一样。开牌一刹那,人性全暴露。

一次姚博组了个麻将局,三缺一,就打电话叫朋友过来凑数。朋友道行不够,上来就输了几把,之后越押越大,输得他眼神都变了。他担心没有事先说明,姚博不会退钱给他。

原本杀另外两人的局,变成了姚博一杀三。每个人都得保证自己的利益,毕竟赌的原始目的就是赢钱。

姚博有时也会带蓝道以外的朋友去赌。赢了钱就分一点他们,有的人看也不看,直接把钱揣兜里,有的人偷偷摸摸点一下。

姚博说通过这种小动作,能判断出一个人的心思在哪儿。

他气的不是图钱的人,而是拿了他的钱,还看不起他的人。

有些人会用嘲笑的语气在外面炫耀,“嘿,我昨天到博士那儿,又拿到了多少钱”。这时候他就成了别人嘴里的“猪”。

最怕的情况,是有朋友输惨了,为了捞回本儿做局骗姚博来跳。说是去挣大钱,到了地方才知道,自己进了别人的局。

在辽宁和石家庄,姚博赚到了钱,也感到疲惫。做局的手法反反复复就那几种,不仅枯燥,还让他“看不起自己”。

他说做局“也不是特别有技术的事情,就像流水线的工人一样。”

“说的露骨一点,这是一个骗子做的事情,一个地地道道的骗子,心里有罪恶感,做的事儿也不高级,我没办法佩服自己。”



姚博觉得还是该去见见真正的高手。

2011年前后是澳门赌场最火的时候,赌业把澳门的人均GDP拉到新峰值。大陆比较大的赌局上,时常见到澳门的赌客,他们聊天的话题也离不开澳门。

澳门是顶尖赌城,不代表那里的赌徒也是顶尖的。姚博在石家庄的同伙,每次赚够了钱都要去澳门赌一赌。

姚博决定跟朋友一起去澳门。他用学生证买了打折的车票,带上3万块钱和港澳通行证,一路从石家庄到了珠海。

车停在珠海站,姚博跟同伴去到附近的拱北口岸,他想起自己在澳门还有个朋友。

在四平开棋牌室时,姚博认识了一个叫劳华的中年男人。劳华曾经杀过人,在长春监狱关了18年,刑满释放后没多久就去了澳门。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饭局上,朋友给他们做介绍,“这是劳华哥,在澳门发大财”。劳华向姚博举杯,“你就是那个很会玩扑克的博士?”

之后又有过几次照面,劳华给姚博留下的印象很深。劳华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漏风的大门牙。他常敲着自己的门牙,跟其他人开玩笑,说这是破财相。

抱着试试的心态,姚博给劳华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了,劳华让姚博在原地等,其他人则先行一步进了澳门。

劳华做的是掮客生意,业务范围之一,就是从珠海接人到澳门赌场玩。姚博等他的拱北口岸位于珠海市东南部,与澳门陆路相连,是“一国两制”的分界线。

姚博不知道,眼前的海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经常有死尸漂来。

尸体生前是来自内陆的偷渡客。1978年前后,珠海坊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这边茅草屋子没有墙,对岸灯火辉煌似天堂。”

对岸指的是人均GDP 3147美元的澳门,另一头的大陆连澳门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在巨大的生活水平差距下,无数内地人奋不顾身偷渡到澳门——活着到了对岸,一个月工资就能在家乡建小半栋楼房。

到了2006年,已经没人会为一碗饱饭押上性命,那年偷渡澳门的人数却比往年翻了一番,这源于澳门赌场首次成为世界第一赌城——全年收入超过了拉斯维加斯。

赌徒们铤而走险, 搭上蛇头的机动木板船,在夜色掩护下穿过横琴海岸。

劳华迟到了,那会儿拱北的天色已擦黑。一件不合身的名牌大衣套在他骨瘦如柴的身上,走起路来衣服直晃荡。



他上来就搂住姚博的肩膀,说要带姚博去吃大龙虾。实际上劳华带姚博去的,是一家折后五十九元的海鲜自助。

有生蚝、扇贝、三文鱼,唯独没有大龙虾。

饭桌上劳华对姚博说,“你跟你朋友一起玩儿不准成,有风险,会输钱。”又说,“澳门是咱们的提款机,咱们就是进里边取钱。”看姚博有点迟疑,劳华补充说自己在澳门已经三四年了,各种情况都熟。

劳华让姚博把证件和钱收起来,跟他进澳门,吃住不花钱。姚博不放心,还是去银行换了2000元港币,和证件一起带在身上。

出发前,劳华找来一个银河赌场的防水塑料袋,又把姚博带到一家渔具店。

在店里,劳华一边挑救生衣,一边问姚博会不会游泳。见姚博点头,他漫不经心地说:“那就不给你买了”。

姚博问买救生衣做什么,劳华小声答:“等下得游一会儿,咱们要偷渡”。

他所说的偷渡,指在没有蛇头开船接送的情况下,游泳横穿珠海与澳门相连的海域。

劳华以前让警察抓过两次,已经被澳门禁止入境。另外偷渡能省不少钱,停留时间还不受限制。末了,他安慰姚博,“你别害怕,那水浅得能蹚过去,一眼就能瞅到对岸。”

当时姚博心里产生了两个念头——一是游泳偷渡这事有点意思,二是跟着杀人犯偷渡不太对劲。

没犹豫多久,前一个念头压过后者,他决定听劳华的。

他们约好11点出发,从拱北搭计程车前往横琴海岸。

车窗外的景色从繁华口岸变成郊区,劳华一路上有点紧张,不停回头观察车后方,到目的地后又让司机绕了一圈。计价器上的数字不断飙升,一直涨到80多块。

计程车最终停在一家废弃的工厂大门口,姚博跟劳华猫着腰钻进大门,在厂房外的推土机和翻斗车之间绕来绕去。

等他们好不容易走到工厂边缘,脚下的水泥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稍一用力便会留下脚印的湿润沙土。

姚博心里不踏实,每一步都踩得很轻。

不一会儿,姚博远远地看见两座岗哨,以及隔绝海岸的铁丝网。

两人加快速度,确认岗哨无人后,将衣服和手机装进防水塑料袋,光着膀子走了出来。翻过3米高的铁丝网,一片荒草地横在他们面前。

当年横琴正处于开发阶段,许多土地被搁置,上面长满一人高的野草。两人光着膀子钻进小道,野草时不时刮蹭在身上。

姚博问草里有蛇没,劳华一边搂上入口处的野草,一边不耐烦地回答:“有,怕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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