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嫁给村支书的那些岁月(7) 王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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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这方子灵验,福祥一到田上脸就干黄,撂下锄镰脸上就有亮色。月儿断了指望,让他管家,自己成天挺着肚子往田里跑。庄稼正是长苗的季节,离不开人,月儿腚后拖着小女,肚里也不老实,偏又遇了个旱年,怕又没好收成,口粮一年怕挨不到头,白面净让男人和闺女吃了,自己三十头上便荒了俏,黑眼珠添了层黄晕。
金子做活从不朝月儿面。月儿忙完家里,下地时阳光开始发毒,他已回到家门上。有天福祥发烧让人伺候,月儿几天脱不开身,她惦着田里的豆苗,瞅空去看时,地里松暄,还浇了水,秧上盈盈地挂了绛紫的花苞。她知道这是谁做的,田在大塘边上,几十步远,是个高坡。塘里芦苇茂盛,浓绿如云,硬挺地往四周弥散着翠光,田里却无水脉,庄稼喝得除天上赐雨,就是庄稼人的肩膀。浇足这方苗地,少说也得五十担水,那得几夜不睡。月儿夏日里,一天曾挑过二十担,肩上磨脱了皮,十几天都浑身酸痛,劲似乎都耗尽了。望着望着,月儿心里热融融的,如燃着了酒精。
地里省了不少心,金子暗里帮手,她里外才分开身。见金子一年比一年老,屋里还没个伴,心里又添了痛,冷不丁泛起一丝怪异的念头,要让闺女丽儿认他干爹,几次当着福祥的面,难以启齿。
金子地里的活不够做,找郭老大点过头,就在大塘里围了块水湾,撒了鱼苗,没事盯着一汪春水,仿佛能把烦恼与忧郁浸死,稍微生出点慰悦来。月儿下地,要绕他的鱼湾,粗布鞋在泥路上碾着,发出奇特的嚓啦声。金子听到这动静,就埋下头,眼投进湾里,一阵阵的晕。这种迷惘的感觉,随着日出月落越发突显,她的影子连同天上的云霭,倒映在水面上,那肚子高高腆起,又下了福祥的种,这一切都是天在作践人。“操我那没影的鬼姑,比妖还害人!”鬼姑的魔影似有似幻,渐渐地,脑际里就勾出一张恶煞的脸。梦里鬼姑常来闹夜,有次乘她不防,他钳住了她的魔袖。
“你真是俺姑?”他泪眼汪汪,瞳孔深处迸出缕缕怨忿、恐惧与憎恨。
她似是哑人,脸盘冷酷异常,是嘲弄和阴恶拼凑的。
“我苦啊!卖命的疯干,还是累不死这熊脑子!苦夜长哟,没人说话,哪怕有条狗也成。我养不住狗,月儿家的黑狗死了,村里的狗非疯即傻,没一条比它通人性……”他没完没了的唠叨着,哭诉着,忘了鬼姑是恶魔。
鬼姑总是鬼姑。金子冲她那寡情的脸,看到藏在黑暗里的狞笑。
“我是人吗?咋在世上没过天人日子?找遍天了,也没俺的位子。要是畜生,老天干嘛浪费一张人皮?……还赐我,你这样的亲戚?”
鬼姑背过脸去。除了月儿,鬼姑是梦里来的最勤的人。
第三章 水光烟霭
12 秋·黄麻子·郭家
为在田里开一道渠,秋与黄麻子两个光棍干了一架。
黄麻子画不成画,一身武艺便没了用场。他想不通,都说一招鲜,吃遍天,可如今变了天道,村里连宣传栏也没了,这招对庄稼不灵,你不流汗,地就会捉弄你,不给你好收成。好在分得块好田,满村的黑土,尽数坡上的肥沃,平平整整,离大塘最近,不怕天旱。
秋勤快,是做庄稼的好把式。庄稼是桩活物,怕旱更怕涝,他想开道水渠,碰上雨天,水能淌得顺当。他费了两个整日,头累得发昏,铁锨就掘偏了。这也难怪,年岁不饶人,活干得猛了,眼就花。望着绿油油的麦苗,他的核桃脸上舒坦了,土改时有过地,世道三转两转,又盼到这天。地是庄稼人的心肝,夜里睡觉,他都想搬块土搂着。有了它,就没饿死的那天,屋里存下粮食,撒手时,还会有人给收殓。他叹了口气,想若是地早分几年,兴许屋了还能添个做饭的。一阵胡思乱想,渠就越进黄麻子的地界。
黄麻子不是孬种,如今不管红根黑根了,连梦里都不安分。他要了地,心思却不在这上面,想去外面溜达,走时精心打扮一番,穿上那件旧中山服,头发像女人那样往后梳着,露出硕大的脑门。黄海生的儿子闹夜,去他家借笔写符咒,就见他手浸在黄汤里,黄海生闻得出,那是醋。醋泡出的手软,连老茧也蜕了,黄麻子见人就爱握手,秋看到他那模样就唾,庄稼人撂了地,喝西北风去吧!村里骂人的话多,说这叫“四不象”穿花衣,硬装大仙。还说鸡住到山脊上,也成不了鹰。顶数郭大宝斯文,说俺那老兄,是庄稼人里的“异类!”
秋与黄麻子能摊得好地,都源沾了郭家的光,好歹都有过沾连。两人却看谁也刺眼,似前世有未了的仇。秋庄稼种得旺,地瓜把垅都给撑崩了,刨出墩来,个个结得比孩子头还大。秋拎起黄麻子地里的瓜秧,羞臊他说:“嘿嘿,这小东西,跟个蛋子似的!”黄麻子没兴趣跟他斗嘴,反过去跟秋商量,欲把地赁给他,秋后收他五成粮。秋听了恶恼,想起早年的黄抓子,那个靠放地养肥的家伙,自己累死累活,粮多半入了他家的仓。黄抓子没死呀!就在眼前站着,还活的挺滋润,一肚子都是坏水,还在算计人。“你当是变天了?”秋不会说话,一杠子砸死人。“我咋不跟别人说,你世辈啊,都是个苦命,亏得你绝后,”黄麻子恶毒地回敬他。“不苦,打小没出过门,不知天大。你亡命老子咱先不说,你风光不到两天,就栽进沟里,跟他妈的泥鳅差不多!”秋不示弱,他黄麻子也是光棍,凭啥就高人一头?黄麻子放弃舌战,望着苍绿的苇梢,唱一段自己编的吕剧小曲:“出水才见两腿泥,这天地本是俺黄家的……”
黄麻子来地里摘豇豆,老远看见秋在撅腚挖渠,渠斜进他田里,还翻出了新播的菜种。黄麻子气不打一处来,疾步过去,一脚踢飞了秋手里的铁锨。也怪猛了点,锨刃划破了秋的腿,流了几滴血。
“你这黑崽子、‘四不象’、孽种,敢……打老子?”秋瞪起了牛眼,本想说敢打贫下中农,一想这说法不唬人了,就改了口,叫骂着,还往黄麻子身上撞。
黄麻子一点不惧,仰着脸,如眼前是只鸭子,你尽管叫,还能啄人咋得!橙色的阳光挥洒着,他额上如涂了层黄蜡,肉腮上泛起麻坑,癞乎乎的。秋仿佛又见了鬼,黄抓子也是个麻脸,凡动怒的时候,就显得清晰,平时跟常人没啥两样。秋深吸了口凉气,骂里带有哭腔与无奈:“你是个无赖啊!你比你老子狠多了!”
“你这绝户!”黄麻子笑了,秋骂得越凶,他笑得越开心,看准要害,用最省话反击。两人吵闹着,引来了村里人。骷髅槐上的大喇叭响了,欢快的曲调在塘边流淌,如谁家在娶新媳妇。
赶雁拉着荻儿,要往坡上跑,给山虎挡了回来。赶雁待儿子不错,荻儿懂事,娘叫的亲热。这小子不长个,六七岁了还没桌子高。铁勺子戏说,随我哩,都怨嫂偷小叔,事干的仓促,偏了火候,做瞎了。麻杆说,那是个差种,山虎那时撒尿都没劲,凑些渣滓,还能做出好货?山虎站在门前望明了,两个赖男人在顶牛,就揽过儿子,酸溜溜地跟赶雁说:“去吧,帮着拉个偏仗啥的!”赶雁不言语了,平时两口子说话就拧,瞧他那妒恨样,更懒得开口。
金子跑来劝架,说都喝一眼井里的水,有啥说不开的?金子自卖了茬鱼,脸上就放了晴,不再像个闷葫芦。
秋跟黄麻子当着人面,谁也不服软。秋被人拽拉着,越硬得头上生角,要牴伤黄麻子似的,嘴里还嚎着:“我怕谁?你鬼老子拿着枪,我都没眨眨眼,你算啥鸟?不就会画女人奶子吗?天长眼呀!让你成了‘四不象’、孽种!……”黄麻子推开福祥,点着秋的头说:“老绝户!你要不把这沟给我平了,我就变回天给你看,开了你的花!”秋啐了口,大喘着,捋起裤管,指着腿上的血渍喊:“你砸,你要不砸,就不是黄抓子弄的!”
眼看坡上一片纷乱,地头的庄稼都踩烂了,突然,一个稚气的声音在喊:“有理没理,找郭老大评,打架说不清,!”大伙静了,连声说是。说话的男娃是荻儿,福祥乐了:“一个小蹦豆儿,也说大人话!”
秋和黄麻子就去找郭老大。
郭老大瘫得不能动,霜赶紧关上扩音机的按钮。听两人哇啦了一通,炕上的郭老大神情麻木,凝滞的眼珠翻了翻,嘴唇一噘,人们还以为他要说啥,霜明白,他是要喝的。她端过碗,擎到郭老大边上。郭老大脖子僵硬,不听使唤,水洒了一枕头。看着郭老大的样子,秋沉默了,没想他老得这样快,眨眼功夫,这河洼村的当家人,跟个木桩子没啥两样。霜也花了头发,脸皮也松了,还生了花斑,身子也不再挺直。郭老大像棵大树,渐渐枯老,少了这块荫凉,霜蔫多了,话也少了,不像是做过女干部的人。秋咽了口沫,忘掉腿上的痛和流过的血。
屋里突然添了股恶臭,黄麻子正疑惑着,霜拉开郭老大身上的褥单。郭老大裸着下身,阴处的疤瘌那么鲜亮,让人想起那火红的岁月,他动辄解下腰带,裤子褪到大腿上,讲早年的光荣史,唾星四溅,嘴皮子那个利索,说书似的。黄麻子低下头,郭老大那时好激动,满嘴粗话,称黄抓子是挨枪子的,黄抓子的妾是小骚,然后盯着幼小的黄麻子,连道作孽。黄麻子就唤他声爹,生怕他说出更难听的来。如今,父子的情分淡了,黄麻子见了郭家人,不再卑微,可只要郭老大还有口气,躺在那里的就是座大山。有那疤瘌在,谁在他跟前也牛不起来。
霜找来掏灰的耙子,探到郭老大的腚下,挖出一摊粘物。郭大宝过来说:“都先回去,事明摆着,容人合计合计。”
秋回到家,往腿上撒了把草灰,卷了支拇指粗的纸烟,大口吞着,呛得嗓子出火,也熏跑了屋里的蚊蝇。他想郭老大瘫成这样,蹬腿是不远的事,像是盼他早死,能对自己有某种意味。腿上隐隐作痛,亏得挨了黄麻子这脚,要不咋知郭老大阳寿将尽,已到了让人挖屎挖尿的地步。黄麻子打小就阴毒,跟这无赖能占啥理,也怪自己眼花,渠道咋偏得那么大?年轻的时候,打二百米的垄,不带抬头看的!这也是惜地如金啊!谁挖渠也不想吃亏,都不会往自己那头偏。烟袅袅出了窗户,院里的李子树开满了花,还坐了青的果子。要是郭老大归阴,霜进了俺屋里,黄麻子你死去吧,俺就是你新爹,你喊俺,俺还懒得答应。俺没你这“四不象”儿子,谁沾了你谁倒霉,画女人奶子混饭的东西。秋狂想着,胸里有了一丝亢奋,就将烟蒂扔掉,用脚碾了,像踩死了黄麻子,也像踩在郭老大的脖子上。
秋操起笤帚,将院子扫个干净,擦着汗出了街门。秃山上的日头剩下半个脸,红得可爱,耀得他眯上眼。他心里畅呀,日落时分,天都那么温驯,谁说庄稼人不懂的活人?
吃过晚饭,霜一边拾掇碗筷,一边跟郭大宝嘟囔:“你秋叔都那把年纪了,经得住那样打呀?”郭大宝心泛龌龊,悖着娘说:“他倚老卖老,凭啥占人家的地?他这人,啥便宜都敢占,早完得给他戴上嚼子!”霜不容大宝将秋看成骡马,无力地叹口气,自男人废在炕上,村里的事全由大宝揽着,自己连言都掺不上了,只落了个开喇叭的差事。眼下人心散了,没多少要广播的精神,霜有时就懒得动那破机器。郭大宝叮嘱娘,即是误了做饭,也别忘了开它。霜大惑不解,问这是为何?郭大宝觉得娘老了,坏了脑筋,那几年干部白当了。有回二宝嫌乱,扯坏了机器上的线,大宝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骂弟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二宝揩了把鼻涕,说你才没出息呢,人家说你在镇上泡妞。二宝不知啥叫泡妞,感到不是好事,拿来反击。须儿听了,吃饭的碗端在半空,嘴角的面条垂下来,像戏子的髯口。大宝气得牙根痛,恨不得伸手把二宝掐死。霜吼了声,让二宝闭嘴,说谁都盯着你爹的位子眼热,变着法子损人,你也跟着说这鬼话。霜默了一会儿,又为秋鸣冤说:“他好歹救过您爹的命,那是大恩!”“那件事说了八百遍了,我不欠他的,这不是笔债,还得往下传!”郭大宝俨然成了河洼的新主,越说越窝火,望着老娘僵硬的身子,迁怒地说,“他还把自己当成神了,怂着他,就能踩着鼻子上脸!”
娘俩犟着,门响了。须儿跑去拉开闩,先映进一缕晚霞,落到照壁上,上面的仙鹤明煌煌的,还那么鲜艳。黄麻子闪了进来。须儿拢拢耳边的黑发,受不了他那鹰隼般的眼神,饿似的,直露的吓人。须儿笑笑,来门上说事的人,没空手的,哪怕是从菜园里薅两把葱。黄麻子空手大掌,倒显不是外人。须儿心里嘀咕,那么软的手竟会打人,还留那么长的头发,不城不乡的,真是个怪人。
霜见了黄麻子,没搭理,借收拾碗筷躲了。黄麻子颇尴尬,在这个门里,霜待他最亲近,这冷淡令人惑然,叫心里打鼓。须儿给了他个木墩,黄麻子放在腚下,屈屈膝又站起身,想起桩事,讪讪地去了内屋。郭大宝一点不奇怪,这异类平日与郭家疏远了,那淡淡的情分如烟云飘散,忘了郭家往日的恩泽,喝西北风长大的似的。这是个惹事精啊,无故给人添气生,让人替他擦屁股的时候,就戴上孝帽往前拱。果然,黄麻子走到炕边,冲半瘫的郭老大说:“爹,今儿吓着您了!……”这“爹”字喊的生分,有些拗口,却非常响亮,听得郭大宝心里硌碜。屋里没灯,看不清郭老大模样,他喊过之后,又寻些体贴话噜苏着。突然,外面传过须儿的笑,又听郭大宝喊出来吧!这才醒悟,刚才的话都说给墙听了,郭老大酣睡着,愣是没听到他的鼾声。
黄麻子从屋里出来,深吸了口气,懊悔自己的表演蹩脚,小丑似的。他凄哀地想,就踢了秋一脚,心里的气没撒净,还没少挨骂,转脸又来郭家做孙子。反过来又想,大丈夫能屈能伸啊!在这人道上走,低头时总比昂头时多!他像找到了该做孙子的佐证,只可惜,自己是没女人的大丈夫。他不提白天的事,坐下问郭大宝:“听说村里快拉电了?”
“就今年的事!”郭大宝说着,又去剔牙缝,接着打个响鼻,把口痰吐的老远。
“村里人谁不说您能耐?这南庄北疃的,河洼争了个先!”黄麻子咬住这话题,咂着舌头,没命地恭维。
“按电站的说法儿,后年才能轮着咱。我就不服,河洼虽小,可容不得人小视!我找到站长,说这不成!……”郭大宝一下来了兴头,表起功来,比他爹嘴还利索,还不带粗话。
须儿沏了壶花茶,给黄麻子倒了杯,坐到桌边接话道:“人家北屯都在潴子上修了桥,进出就是方便。咱村三道潴子,发水就像困在岛上,烦不烦?”
郭大宝嫌女人罗嗦,都成河洼村老媳妇了,还装得像个学生。他转过头,唾沫喷到黄麻子的脸上,絮叨着去电站的经历。黄麻子听得乏味,还频频点头,不时笑上两声,像是佩服透顶。
“我发现……”黄麻子似觉不早,撂下句话,“你屋里少点东西!”
“啥?”郭大宝警觉的问。
“也没啥,人家城里好挂大头像,要不嫌,我手还没锈!”黄麻子比量着,像郭大宝的头,就在空中某个地方。
郭大宝摆摆手,不稀罕他那套:“都这模样了,又不是领袖,挂着吓人。”
黄麻子蛮失望,宛若迈空了一脚。没想须儿饶有兴趣,说画的就是比照的别致,城里有给人画的,画得不像还要若干钱哩!说着就到屋里拿照片。黄麻子那一脚才有了着落,仿佛还踩到金元宝上,心里乐陶陶的,跟在须儿后面,看她搬出旧相册翻着,忍着没笑出声来。郭大宝深摸黄麻子的秉性,狗改不了吃屎,就大声咳嗽,有意借他跟秋打架的事说:“安稳点儿,别总惹事!”
须儿有那么多的好照片,黄麻子借故多拿了几张,揣进怀里,烧得身上灼热。他嘴里应着郭大宝的话,连声说是。眼瞅着她的腰身,魔鬼般的诱人,闺女模样一点没变,怎么长来?他拍了把头边盘旋的蚊子,又想在这穷地方,真是邪门,总不缺漂亮女人!又可惜,好饭好菜都在人家锅里!
三日后,黄麻子来送画像。那线条流畅极了,将须儿的杏眼画得乌黑,水灵灵的,会说话一般。郭大宝又去镇上了,霜在忙着给男人掏粪。
须儿喜欢的不得了,嘴上却说:“你骗人,俺哪有这么好看,像明星似的?”黄麻子被她夸得心痒,忍不住说:“你比明星好看,那双眼……消魂!”须儿轻声道胡说,细看那画像有几分不得劲,她耳垂儿上多了副金环。“你这不是臊人吗?谁有那东西?”须儿想,郭大宝是个吝啬鬼,除了送她那件宝葫芦,就没给她买过啥贵重物。“有!……”黄麻子喘着,扯过她的手。须儿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两缩,没拽开。黄麻子将她的手扳开,将一桩东西放在里头。“在这儿!”须儿如让毒蝎蜇了,倏地扔到地上:“这算啥?俺要得着吗?”耳环是娘留下的,包在他襁褓里。当初,他差点将它给了赶雁,没舍得,就栽了跟头。自己日渐见老,惟恐也像秋那样了却残生。狗日的郭大宝不顾家,自以为成了气候,成天骑着车子在外游荡,也不怕栽进潴子里淹死。

须儿白净,那模样自不必说,胸脯涨绷绷的,显得宽阔而硕实,懂透视的黄麻子贪婪地盯着,能触觉出那份质感,这是赶雁当年也难媲美的。须儿没生过娃,让狗日的凉在家里,黄麻子就有了那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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