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传言,昭宗车驾离开凤翔城的时候,朱全忠假模做样在路边素服待罪,昭宗突然称自己鞋子松了,命令道:“全忠为吾系鞋。”
由于大唐天子积威尚存,朱全忠在众目睽睽下只得跪下身子为昭宗系鞋,此时虽是寒冬,但朱全忠却是汗流浃背。
唐昭宗此时目示左右,希望扈跸的卫兵趁机擒杀朱全忠,但让他失望的是,左右卫士均假装没看见,无一人敢上前。
不过仔细考量,这一事件应属子虚乌有。朱全忠生性多疑,大战之余,身边必有勇士相随,即使当时真能擒下他,将他诛杀,汴军也不可能听从天子号令,昭宗势以一孤家寡人慑服骄兵悍将,无疑是痴心妄想。
天复三年(公元903年)正月己巳日,昭宗一行终于再次回到长安城。崔胤也恢复了一切职务,再次成为百官之首。
次日,朱全忠、崔胤两人上奏天子,称王室衰乱的原因在于宦官弄权,“不翦其根,祸终不已”,坚持要求诛灭宦官。
迫于朱全忠的压力,唐昭宗不得已,只得下诏剪除所有宦官,刚刚上任不久的左军中尉第五可范及以下数百名宦官尽被诛杀于内侍省中,出使各地的宦官也由所在地收捕诛之,只有河东监军张承业、幽州监军张居翰、清海监军程匡柔、西川监军鱼全禋及致仕严遵美等人为李克用、刘仁恭、杨行密、王建所匿,躲过一劫。
至此,困扰大唐王朝近一个半世纪的宦官势力烟消云散,就此被连根铲除。崔胤则以宰相的身份兼判六军十二卫事,掌握禁军军权。凭借朱全忠的支持,刑罚赏赐都取决于他的爱憎,朝廷上下都对他十分畏惧。
在他的主导下,昭宗驻跸凤翔时期任命的宰相苏检、卢光启两人被赐自尽,王溥、陆扆等人则被贬黜出朝。
随后,在朱全忠的暗示下,朝廷任命他为太尉、诸道兵马副元帅,晋爵梁王。此时朱全忠并吞关中,威震天下,遂有篡夺之志。
朝廷中少有的骨鲠之臣韩偓也被远贬濮州司马,他临行时对昭宗言道:“臣得远贬及死乃幸耳,不忍见篡弑之辱!”
二月,朱全忠为准备征伐平卢镇的战事,终于启程归镇。
但在离开前,朱全忠对长安城的防务重新进行了布置,亲侄朱友伦被任命为左军宿卫都指挥使,以宿卫为名留在长安城,统率步骑万人监视朝廷,同时,又任命亲信张廷范为宫苑使、王殷为皇城使、蒋玄晖为充街使,从而控制了整个京师。
朱全忠撤围后,李茂贞开始逐步收复被汴军攻占的州县,但为暂避朱全忠的锋芒,他还是主动示弱,“自以官为尚书令,在全忠上,累表乞解去”,朝廷于是改任他为中书令。
等到汴军主力东归河南后,李茂贞再次控制了凤翔以东、长安以西的大片地区,并且屡次出兵接近京畿,窥视长安虚实。
朱全忠得知这一情况后,害怕李茂贞再次劫迁天子,于是一边派遣骑兵进驻河中,准备随时进入关中;一边开始准备迁都洛阳之事,决定将天子直接控制在手中以绝外患。
崔胤最初党附朱全忠,他的本意是借朱全忠之手诛除宦官、消灭异已,之后独断朝纲,匡扶王室,做一番大事业,但此时此刻,他见朱全忠篡弑之心渐渐显露,心中不安,于是以防备李茂贞为借口,募兵充实禁军,缮治兵仗,日夜不息。
但崔胤的这点心思早被老奸巨猾的朱全忠窥破,朱全忠一开始引而不发,只是命麾下壮士以投军为名潜入禁军,观察崔胤动静,但不久后连续发生的两件事,使他加快了迁都洛阳的动作。
第一件事是朱全忠亲侄朱友伦的去世。
朱友伦是朱全忠二哥朱存之子,当年还叫朱温的朱全忠与朱存两人一同投入黄巢军中,后朱存战死军阵中,朱全忠回乡后便抚养朱友伦。
朱友伦文武双全,朱全忠将其视为“吾家千里驹也”,其成年后投入军中,在河北、关唐嗣虢王李邕墓出土的打马球图中等地屡立功勋,积功至宁远军节度使,后作为朱全忠至亲心腹监视朝廷,但在一场马球比赛中不慎坠马,伤重而死。
朱全忠闻讯后,带兵进入河中,准备再入京师,崔胤连忙派人阻止,朱全忠因此认为朱友伦之死存在阴谋,背后策划者是崔胤。
第二件事是靖南节度使杨崇本反叛。
杨崇本当年投降朱全忠后,妻子作为人质被安置在河中。朱全忠在经过河中时,性喜渔色的他见杨崇本妻子天香国色,于是逼迫其侍寝床榻。
不久后,杨崇本妻子回到邠州,将这一情况告诉了丈夫。
不甘被戴绿帽子的杨崇本大怒之下,派人与李茂贞联络,称:“唐室将灭,父何忍坐视之乎?”随后便恢复了李继徽的名字,并与李茂连进逼京畿。
朱全忠害怕李茂贞与崔胤内外勾结,再次将天子迁往凤翔,于是决定先诛崔胤,再迁国都,为篡位做准备。天祐元年(公元904年)正月,朱全忠上表称崔胤专权乱国,离间君臣,请诛之。
唐昭宗不得已,只得下诏将崔胤罢相,公开其所谓的罪状。诏书刚下,朱全忠就密令宿卫都指挥使朱友谅率兵至位于开化坊的崔胤宅第,将崔胤及与其关系亲密的人尽皆杀害。
随后,他又称李茂贞大军逼近畿甸,请天子迁都洛阳,昭宗只得于当年二月离开长安。
接着,他又下令拆毁长安宫室、百官衙署及民间庐舍,将拆下来的木材从渭河运出关中,以营建洛阳宫室。“长安自此遂丘墟矣。”
当唐昭宗行至华州时,当地的百姓夹道迎接,大家都齐呼万岁,唐昭宗看到此情此景,不觉殇然泪下,并对百姓道:“不要喊我万岁了,我将不是你们的主人了!”
沿路上,天子听到《思帝乡》的曲子,便对侍臣道:“鄙语云,‘纥干山头冻杀雀,何不飞去生处乐。’我现在四处漂泊,也不知道哪里是我的居所!”再次号啕大哭,以至于衣襟都被泪水洇湿,“左右的近臣都不敢仰视”。
随后,天子一行来到陕州,在那里,昭宗得到机会,派遣使者以绢诏告急于王建、杨行密、李克用等人,希望他们纠集统率藩镇以图匡复。
在这些诏书中,昭宗写道:“朕至洛阳,则为所幽闭,诏敕皆出其手,朕意不复得通矣!”
当时天下藩镇中,唯有李茂贞、李克用、王建、杨行密等人不服从朱全忠的号令,他们以兴复王室、迎请天子辇驾为由,移檄往来,结成同盟。
朱全忠在关中的布置主要如下:
以长子朱友裕为镇国节度使,驻扎华州;刘知俊为匡国节度使,驻扎同州;原平卢降将刘鄩为保大节度使,驻扎鄜州;改长安为大安府,置佑国军,以韩建为节度使、朱友裕为都统,统领关中诸镇。
其中,刘知俊勇冠诸将,刘鄩号称“一步百计”,是朱全忠阵营中难得的大将之才,由此可见他对李茂贞的重视程度。
天祐元年(公元904年)六月,李茂贞联合王建、李继徽等人正式起兵,一时间关西大震。王建虽未正式出兵,但支援了李茂贞大量钱粮、甲胄、兵器。
朱全忠认为鄜州地方偏远,如李茂贞派兵来取,援兵很难及时赶至,遂命守将保大节度使刘鄩放弃该城,移兵屯同州,与朱友裕掎角相应。
虽然布置万全,但朱全忠仍不放心,又于七月亲自率军来到河中,准备随时率兵进援长安,并西讨李茂贞。
此时,他忌惮唐昭宗有英果之气,害怕变生于中,遂命亲信蒋玄晖、朱友恭、氏叔琮等人伺机弑杀昭宗,以绝后患。
其间,他继续留在河中等待洛阳传来的消息,同时命长子朱友裕为行营都统,领步骑数万经略邠、岐。
当时,汴军北屯永寿、南至骆谷,屯兵于李茂贞控制区域的边界,以威慑岐军。李茂贞因见汴军兵力强悍,难以抗衡,固守不出。
当昭宗被弑的消息传至河中时,朱全忠假装十分惊愕,一下子哭倒在地上,大骂道:“这些奴才害我啊,让我遭受污名于千古!”见李茂贞已不能构成威胁,也是为收拾昭宗被弑后的烂摊子,朱全忠引军东还。
回到洛阳后,他立昭宗第九子辉王李祚为帝,改名李柷,是为唐昭宣帝。
不久后,朱全忠长子、汴军关中行营都统朱友裕在军中突发疾病,不久就病死于梨园寨。
朱友裕为朱全忠诸子中最有才干者,善于骑射,宽厚且得士卒心,自幼跟随朱全忠征伐各地,屡立战功。
此外,朱友裕在招抚离散、治理百姓方面也颇有建树,无疑是理想的接班人。
当他的死讯传来时,朱全忠悲痛不已,认为自己已老,其余诸子不足以托付后事,于是加快了篡位步伐。
天祐二年(公元905年)二月,朱全忠命蒋玄晖置酒九曲池,邀请昭宗诸子德王李裕、棣王李祤、虔王李褉、沂王李禋、遂王李祎、景王李祕、祁王李祺、雅王李禛、琼王李祥九人前来赴宴,酒至酣时,蒋玄晖一声令下,九位王爷当场被缢杀,投入池中喂了鱼鳖。
六月,裴枢、独孤损、崔远等三十余名被贬大臣在白马驿被杀,尸体被丢入黄河。
随后两年时间里,朱全忠继续东征西讨,先后击破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凝、荆南节度使赵匡明两兄弟,取得山南东道、荆南之地,辟地数千里;又与魏博节度使罗绍威联合,用计诛除魏博牙兵八千家,随后便控制了这一河北强藩。
至此,朱全忠势力进入极盛。
天祐三年(公元906年)八月,李茂贞见朱全忠率大军在河北鏖战,无暇西顾,再次谋划出兵之事,他先是将儿子李侃作为质子送往西川,巩固了岐蜀同盟,随后便大举出兵。
他以静难节度使李继徽为主将,命其率凤翔、保塞、彰义、保义等镇兵进攻夏州定难军。对李茂贞的行动,朱全忠早有防备,六月时,他便以亲信大将王重师代替韩建为佑国节度使,镇守长安。
王重师其人才力兼人,遇到事情能够随机应变,同时武艺高超(“剑槊之妙,冠绝于一时”),为身经百战的宿将,这一调整无疑强化了关中地区汴军的实力。
而李茂贞此时除几个假子外,手中无别的可用将才,岐军出师不利,坊州兵在半途便被刘知俊邀击,战死三千余人,刺史刘彦晖被俘。
十月,李继徽率领的岐军主力五万余人又在美原一战中被汴军大将刘知俊、康怀贞大败,汴军乘胜追击,连下鄜、延等五州。
李茂贞的实力再次遭受沉重打击,“西军自是不振”,之后再也无力发动大规模进攻。
此时,朱全忠在河北战场却接连遭受挫折,先是攻幽州刘仁恭不克,随后,昭义节度使丁会又降于李克用,朱全忠害怕汴军后路被河东军所断,不得不撤沧州之围。
当时为准备征伐刘仁恭之役,朱全忠下令在河南、河北各地大量征发粮食,并通过水陆两路运至前线,积储在军营中的大量粮食如同小山一般,这时也只能下令全部烧掉以免资敌,焚烧时烟雾弥漫数里。
河东军则趁机进驻长子,窥视泽州。为对抗河东军的进逼,朱全忠只得从关中抽调部分兵力。
他命康怀贞悉发京兆,同华之兵屯晋州防备李克用,李茂贞压力顿减,再次出兵收复鄜、延等州。
此时,朱全忠见自己年纪渐大,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削平天下诸侯,终于决定篡唐自立,过一把皇帝瘾。
同时,他也认为四方称兵为患者,都是以翼戴唐室为名,还不如灭唐以绝人望。当他表露出想要受禅的想法后,百官和各地藩镇纷纷上表劝进,他假惺惺推拒几次后,于907年四月正式接受劝进。
他废唐朝末代皇帝李祝为济阴王,灭唐称帝,建国号为大梁,改元开平,同时又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朱晃,是为后梁太祖。这一事件也标志着五代十国的帷幕正式拉开。
当时,天下藩镇都以后梁为正朔,称臣纳贡,只有河东、凤翔、淮南三镇仍用唐“天祐”年号,西川则继续使用“天复”年号,他们不甘称臣于朱晃,而是以兴复唐室的名义继续结成反梁联盟,进则争衡天下,退则偏霸一方。
不过,李茂贞等人虽然以兴复唐室为名,但大唐王朝的灭亡无疑解脱了他们的束缚,既然出身农家的无赖小子朱三(朱晃)可以当天子,自己又何尝不可呢?首先兴起这个念头的是蜀王王建,在朱全忠称帝后不久,他便修书一封给晋王李克用:“请各帝一方,俟朱温既平,乃访唐宗室立之,退归藩服。”
不过,李克用虽出身异族,但对大唐仍怀有感情,他回应道:“誓于此生靡敢失节。”
李茂贞心中自然也想过一把皇帝瘾,但此时其控制的区域不过十余州,兵赢地蹙,他思量再三,不敢称帝。
后梁开平二年(公元908年)四月,晋王李克用薨,朱晃又少了一个老对手,淮南杨行密已在天祐二年(公元905年)去世,西川王建则关门称帝,偏霸一方,打着反梁兴唐旗帜的群雄中无疑只有李茂贞地位最高、声望最隆。
李茂贞虽然刚过五旬,心态上却已露出衰老之相,再也不复当年挟天子号令天下时的意气风发。
三垂冈夹寨大战前,新嗣位的晋王李存勖派遣张承业为使者,乞师于凤翔,希望李茂贞出兵相助,在关中战场牵制汴军,但李茂贞思前顾后,最后“竟不能应”。李茂贞万万没想到的是,初出茅庐的李存勖竟然一战成名,
他在夹寨大战中大破梁军,阵斩梁军主将招讨使符道昭(李继远),解了潞州之围。此战,梁军损失数万人,委弃的资粮、器械极多,只有康怀贞带着数百骑兵突围而出,自天井关遁归。
李茂贞听说晋军大捷的消息后才匆匆发兵,会合蜀兵再次进攻长安,李存勖也派遣张承业率师南下声援。
但在幕谷一战中,岐军主力为梁西路行营都招讨使刘知俊、佑国节度使王重师所破,李茂贞大败而归,仅以身免。
晋、蜀两军见岐军失利,也匆匆退军。
八月,晋军大将周德威、李嗣昭率兵三万出阴地关,攻晋州。李茂贞再次出兵,命保塞节度使胡敬璋率兵进攻上平关,结果岐军再为刘知俊所破,损失惨重。
开平三年(公元909年)二月,岐军内部生变,当时李茂贞属下的保塞节度使胡敬璋病死,部将刘万子继任,但刘万子为人暴虐,军心不附,延州牙将李延实遂以刘万子通梁为名,趁刘万子出城下葬胡敬璋时发动兵变,攻杀刘万子。
刘万子的亲信、马军都指挥使高万兴与其弟高万金闻变,害怕自己也受牵连,于是率领部下数千人降于刘知俊。
朱晃见梁军在河北屡次失利,威望大损,也亟须在其他战场获得一场胜利以振奋人心,因此在得知保塞兵变后立刻赶至河中坐镇;同时命令刘知俊发兵,会合高万兴所部后,向李茂贞展开全面进攻。
梁军进展顺利,很快便攻克丹、延二州,岐军守将丹州刺史崔公实、延州守将李延实分别投降,保塞军全境陷落。
随后,梁军再攻坊州,保大节度使李彦博、坊州刺史李彦昱见唇齿相依的保塞军失陷,自知难以抵挡,于是放弃鄜、坊二州,逃往凤翔,保大军也陷于梁军之手。至此,梁军再次将前线推进至邠州一线。
但仅仅三个多月后,李茂贞就获得了一个极佳的逆转机会。晚年的朱晃猜疑心愈加强烈,他本以篡夺而得帝位,因此对手握重兵的前线将领十分忌惮,生怕他们在其死后作乱。
当时,佑国节度使王重师已经镇守长安数年,“治戎恤民,颇有威惠”,引起他猜疑,他身边的禁军将领左龙虎统军刘捍与王重师一向不和,于是趁机进谗。
在关中战场,王重师在未请示朱晃的情况下便发兵攻打邠州,虽然其本意在于乘胜追击,一举拔掉这一威胁长安城的钉子,但这一举动却犯了朱晃心头大忌。
朱晃听了刘捍的谗言后,命王重师入朝,以刘捍代替其镇守长安。刘捍来到长安交接的时候,依旧蒙在鼓里的王重师倨傲不礼,不把其放在眼里,刘捍遂密报朱晃,称王重师与李茂贞相互勾结,起了二心。
朱晃听后大怒,将王重师先贬为溪州刺史,再贬为崖州司户参军,不久后又赐其自尽,并夷其族。
关中的另一梁军大将刘知俊“名重军中”,早就因朱晃猜忍日甚,心中不安,王重师被诛后,他更是害怕下一个被诛除的大将就是自己。
当时,正在河中的朱晃突然急召刘知俊入见,实际上欲用他为河东西面行营都统,准备再次征讨河东。
但刘知俊很惶恐,他认为这是朱晃的请君入瓮之计,一旦入朝,必无幸免之理。此时,扈从朱晃左右的亲军指挥使刘知浣(刘知俊的弟弟)也派人告诉他不宜入朝。
开平三年(公元909年)六月,刘知俊为求自保,突然叛梁附岐,以同州归降李茂贞,同时他派出一支奇兵袭占华州,驱逐了华州刺史蔡敬思,据潼关而守,断绝了梁军进入关中的门户。
随后,他又凭借长期镇守关中积攒下来的人脉,用重利诱使后梁的长安诸将,使他们也起兵叛梁,并擒获梁佑国节度使刘捍,后其被送往风翔处死。
刘知俊背梁附岐后,李茂贞的势力突进至关中东部,形势出现转机。
朱晃听闻关中有变,迅速调兵遣将,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杨师厚为西路行营招讨使、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刘鄩为副将,命两人率军西进,随后自己也御驾亲征,欲力挽关中局势。
他明白,一旦关中有失,李茂贞与李存勖两人联合,其帝业必不能保。刘知俊由于仓促举兵,布置并不周密,潼关天险竟然为梁军大将刘用降兵赚开。
梁军巧取潼关后,主力很快进至华州,刘知俊所任华州守将聂赏开城降梁。
刘知俊见大势已去,遂放弃同州,举族逃往凤翔。
此时,李茂贞的岐军刚刚进至长安城中,梁军便已来到了城下。杨师厚见岐军立足未稳,出奇兵取道南山,绕开岐军防守后直扑长安西门,岐军猝不及防,被梁军突入长安城,一场混战后,岐军败走。
收复长安等地后,朱晃下令改佑国军为永平军。
李茂贞不甘心失败,又于十一月以降将刘知俊为主将,命其率军围攻灵州,欲取朔方镇牧圉之地,同时又约晋军南下攻晋、绛两州,以分梁救援兵力。
朱晃则命镇国节度使康怀贞、感化节度使寇彦卿两人率兵相救,梁军连克告捷,先克宁、衍二州,又破庆州南城。刘知俊只得撤灵州之围,回军南下,面对前来迎战的康怀贞部,他在三水据险邀之,首战告捷,随后又在长城岭再次设伏,大败梁军,康怀贞仅以身免。
此次对抗,岐军虽在刘知俊指挥下取得了历年来最大的一次胜利,但总体上看,李茂贞并未能够利用刘知俊叛梁的大好形势挽回不利局势,实现占据关中的战略目标,梁军依然牢牢控制着关中大部。
其后数年,李茂贞虽然数次出兵与梁相争,但因实力弱小,未能取得什么进展,即使在朱全忠死后,仍不能乘后梁失去河北、国内生乱的机会打开局面,反而连遭打击:静难军生变,节度使李继徽为其子李彦鲁毒杀,李继徽假子李保衡又杀李彦鲁,以邠、宁两州降梁。
刘知俊奉李茂贞之命率兵征讨,欲夺回邠州,但久战无功,害怕李茂贞秋后算账,竟然奔降西蜀;李茂贞随后与前蜀王建交恶,岐蜀两军连年交战,岐军连战连败,其所辖天雄军之秦、阶、成三州,昭武军之兴州、凤州相继陷落;义胜节度使李彦韬见李茂贞兵败地失,内外交困,又以所管辖的耀、鼎两州之地降梁。
至此,李茂贞所辖领土只剩下凤翔、泾原两镇七州之地,再无力量与群雄逐鹿,只能保境固守而已。
公元923年四月,晋王李存勖在攻取魏博镇、重新控制河北后,在魏州称帝。因他自认为是唐朝宗室,故国号依旧为大唐,史称后唐,同时下令改天祐二十年(公元923年)为同光元年(公元923年),并追尊李克用为太祖武皇帝。
当年十月,李存勖以大将李嗣源为先锋,率大军在杨刘渡河,突袭大梁(汴州)成功,一战而灭后梁。
李存勖灭梁消息传至凤翔后,李茂贞也致书祝贺,但他自以为自己当年与李克用平辈相交,资历名望在当时最高,因此“以季父自居,辞礼甚倨”。
李存勖灭梁后,放弃汴梁为都,而是定都洛阳,又下诏以永平军大安府为西京京兆府。李茂贞听说李存勖定都
洛阳的消息后,十分不安,害怕李存勖挟灭梁之余威,率军西进关中攻打凤翔,连忙派儿子——担任岐王府行军司马、彰义节度使、兼侍中之职的李继曮到洛阳上表称臣,献上了龙凤玉带等贡品。
李存勖倒没为难李继曮,而是将李茂贞视为前朝耆旧,特加优礼,还将李继曮的官职升为中书令,诏书中也不直接称呼李茂贞的名字,而是以岐王代替,以示尊重。李继曮回到凤翔后,对李茂贞称后唐甲兵强盛,难以匹敌。
于是李茂贞又连忙上书“请正藩臣之礼”,进献了水晶鞍盘、龙玉带、玛瑙酒杯、翡翠爵、琉璃盏等珍宝。
同光二年(公元924年)二月,李存勖见李茂贞表现恭敬,下诏进封李茂贞为秦王,特许李茂贞可不名不拜。
李茂贞接受册封后,正式向后唐称藩。
不过,此时的李茂贞身患重疾,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同光二年(公元924年)四月,一代枭雄李茂贞病逝于凤翔,年六十九,赐谥曰忠敬,归葬宝鸡县陈仓里。
他死后,其子李继曮嗣位,继续保持了凤翔、邠宁两镇的自治状态。长兴元年(公元930年)二月,后唐明宗趁举行南郊大礼、李继曮入觐陪祀之际,命其移镇宣武。
至此,从唐末以来割据凤翔一隅四十余年的岐地政权正式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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