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法庭时,高德隆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未成年人渣保护法吧!”
1998年11月4日的这一天,西安莲湖区一个叫高明的17岁少年,放学时候被6个面相凶恶的男生团团围住。
那天特别冷,下午时分,雾霾的天空已开始飘雪。
高明骑着他心爱的单车,正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城中村的某条小巷,是他要回家的必经之路,但男孩并没有想到,每天途经的这条巷子里面会发生什么祸事。
巷子骑到一半的时候,只见两边突然冒出来几个打扮着流里流气的少年,都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生脸,但个个都面带戾气。
高明心里暗想,不好,麻烦上身了。
果然,带头的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逼了上来,低头道:
“下车,下车滚下车来!”
而剩下的5个人则从各个方向把他的车团团围住。
高明也不敢顶撞,颤颤巍巍的下了车,此时他才注意到,这几个人手里面都带着家伙,有砖头有木棍,还有个人攥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
“你们要干嘛?”
“我都不认识你们,让我回家吧!”
高明推着车想从人缝里面突围。
“骑个破车把你给张的,咋的,1,000块一辆车了不起啊!”黄毛一把就扭住了车把手,猛地一推,就把那台崭新的自行车掀翻在地上。
这一下子,高明也是一团火冒了上来,毕竟这辆新车是他父亲刚给买的,还选了他最喜欢的公路赛的车型。
“你们要干啥?你们做啥?”
黄毛宁叫着,给身边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哥几个要给你点教训!”
他高高的举起手里的砖头,劈头盖脸的就往高明的身上招呼。其余的五个人见带头的都上了,也不甘落后,纷纷操起家伙没轻没重的打。
起初的时候,高明还试图反抗,后面就只能是双手抱着头,跪在地上,忍受着拳打脚踢,还有各种砖头、木棒雨点般的砸在身上。
忽然通的一声,他忽然觉得后脑勺被人用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眼前一黑,一股脑强烈的恶心从咽喉深处泛了上来。
“瓜皮你那么打,要出人命的!”黄毛似乎在教训那个下手不知分寸的小弟。
后边的说话声,高明都听不太清楚了,耳朵里嗡嗡作响,盖住了一切响声。紧接着眼前一阵阵泛晕,他只能是趴在冰冷的雪泥里,低声干呕着。
“怂包这货好像是不行了!”
黄毛又飞起一脚,踹在了高明的背上,高明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自始至终的都没有搞明白,这些人围着他揍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但他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地了,脑子是越来越胀痛,随即休克了过去。
黄毛见高明没了动弹,只剩下四肢一下下的抽搐,也有点害怕了。
“今天哥几个就撤了,你记住下次莫在学校里面装逼!”施虐者就这样离开了现场,只剩下了那个可怜的男孩,在漫天大雪中不省人事。
好在没过多久,一位同校的同学刚好途经小巷,见高明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便赶忙把他送到了附近西安交大附属二院。
躺在急诊室的床上,高明缓缓地清醒了过来。他拿着手机,第一反应就是给父亲高德隆打电话:
“爸,我被人打了,现在在二院里。”
接到儿子的求救,46岁的高德隆心急如焚,他当即丢下了手里的事情,打车狂奔到了医院里。
看到病床上那个遍体鳞伤的孩子,高德隆痛心入骨,他紧紧握住儿子的手:
“是什么人干的?也找他们算账!”
“我也不知道,都是不认识的,看起来就像小流氓。”
“一个都不认识就殴打你?”
高德隆额角的青筋都抱起来了
“真的不认识,二话没说就打打打,我咳咳……”高明话说了不到一半,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老高赶忙扶他喝了几口热水,又搂住他上半身帮他躺下。
这时,一位中年的男医生过来检查伤势:“怎么伤成这样了?”他拖着高明的脑袋,用手电照了照看。“跟人打架?”
高明低着头
“他不是跟人打架。”
医生:“是一群人围殴?”
那个医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高德隆不要说话。他替高明把了把脉,又拿了血压计量了一下血压:
“看上去只是些轻外伤,没啥大事。”
“大夫,可我儿子说他头疼的厉害啊。”
“嗯,可能是有点轻微脑震荡吧,问题不大,你们先回家观察一下吧。”
男医生掉头就要离开,高德隆还不放心,起身拉住了医生的手臂:“
要不咱们还是拍个片子看看吧,大夫你说呢?你是医生我是医生啊?”
男医生猛地一甩手,不耐烦地说:
“我还有别的病人要等着呢,你这人懂不懂事啊?”
老高只得是松了手,望着病床上一脸苍白的儿子,叹了口气。
回到家中,高德隆给儿子上了药,安抚他睡着,自己在儿子的小床边上打了个地铺,整夜守候。
到了清晨4点多的时候,高明突然醒了,迷迷糊糊地说头好痛。
老高吓坏了,一咕噜爬了起来,只见儿子开始呕吐,把晚上勉强吃了点粥全都给吐了出来。
“这不对劲啊,得赶紧去医院看看啊!”
高德隆立刻拉上老伴,带上高明,打了辆车直奔附属二院。路上,高明的状态越来越差,不断呕吐,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意识也越来越薄弱。
“大夫,快救救我儿子呀!”
冲进急诊区里面,高德隆就大声呼救。几个医生赶紧把高明抬上了救护车,推进了ICU。
过了一会,一个女医生出来了,面色凝重地说:
“病人情况不太好,颅内出血严重,需要立刻开颅手术。”
听见这句话,高德隆五内俱焚,他几乎半跪着恳求医生:“赶紧救人!”并立即在手术执行同意书上签了字。
然而,没想到手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由于脑内血肿严重,颅内积血过多,高明一直是处于昏迷状态。
高德隆茶不思饭不想,每天都守在ICU的门口,口中呢念叨着佛经,祈祷着儿子能够转危为安。然而,噩耗却在10天之后的11月15日传来。
“很遗憾,由于伤势过重,您的儿子高明,刚刚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短短的一句话,就如同一道爆雷,把这个年近半百的父亲震倒在地。他痛哭着,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你们你们,不是说只是轻伤吗?不是说让我把他带回家观察吗?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
告知噩耗的医生沉默着,他不敢对视着对方那喷出火来的双眼。
愤怒的高德隆还想质问什么,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个晕倒在地。醒来的时候,妻子已经把他送回了家里。
从那天起,高德隆整夜整夜的失眠,甚至十天没有合眼。
每到夜里,他就会想起儿子的音容笑貌在周围打转,他就会后悔自己每天忙于工作,没能保护好儿子,心中内疚宛如刀绞。
痛到伤心处,这个男人也只能是借酒消愁,一瓶一瓶的往肚子里面灌,眼泪掉在酒杯里面,老高脖子一扬,掺着酒啊一起就下了肚。
哪怕是喝得烂醉,他还是在寻思着,这一群陌生的小流氓,不可能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打死自己的儿子,必定是有人呢在背后使唤,可那个杀千刀的遂怂会是谁呢?
无论如何,在他内心深处,一个愤怒的想法越发强烈,儿子绝对不可能不明不白的死了,一定要揪出真凶,替他报仇。
高明之死,完全是一场可耻的校园暴力。后来警方从高明的同学那里了解到,案发之前的一段时间,确实学校里有一个人一直跟他不睦。
此人叫做王兴,是高明的同班同学,两个人呢都在西安市第四十四中学念高二。
王兴性格暴利,喜欢出口成脏,家里条件一般般,他一向就看不惯高明,而理由呢,居然只是因为对方家境好,经常穿名牌,而且呢还挺会打扮。
有一次呢,高明下课和女生聊天,不经意聊到了自己爱好吃哈根达斯,没想到呢,居然刺激到了路过的王兴,引来了一番破口大骂:
“你妈有俩钱,了不起啊,吃屁去吧!”
高明压根也没料到这样也能触怒对方,但他素来不爱争斗,便不说话转身离开了,而王兴呢,却恶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嘴里呢还在骂骂咧咧。
没想到几天之后的另外一件小事,却更加刺痛了王兴。原来当时王兴呢,买了一辆崭新的变速自行车,在同学那里呢,属于高档货,他还沾沾自喜的。
没想到两天之后,高明居然也骑来了一辆新车,不但是名牌,而且还是当时极少见的歪把子的公路赛款。
更重要的是价格比王兴的那辆贵得多。在王兴看来呢,这纯属是赤裸裸的挑衅,令他那颗自卑的内心啊,觉得无法忍受。
王兴本来呢是想用刀片啊,偷偷划烂高明的车坐垫,但几次都旁边有人,不便动手,后来他转念一想,就算把车垫给划开了,也能再换一个。
干脆找几个人把高明给揍一顿,让他以后呢不敢在自己面前炫富,才能啊一了百了。
这个王兴,本来就喜欢结交一些混社会的不良少年,很快便找到了一个得力的打手,染着黄毛的戴哥。
这个戴哥住在莲湖区纸坊村,是个混进城中村的社会人,他早早就辍学了,成天无事生非。
王兴塞给了他200块钱,叮嘱他,一定要让这个姓高的小子吃点苦头,反正医疗费我出。
于是乎,就发生了巷子里的那一幕,毫无缘由的,王兴和几个小流氓就把高明殴打致死了。
由于当事人呢全部都是未成年人,最终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处领头打人的那个戴某有期徒刑14年。
其余的当事人,李某被判处了有期徒刑8年,昌某有期徒刑5年,程某任某有期徒刑各3年,还有一个少年刘某,因为还不到14岁的法定年龄,只能是送到了工读学校。
戴某李某,昌某程某任某等5个人的法定代理人,一共赔偿了高德隆54,000元,而一手策划这起校园暴力的王兴,却被指判了赔偿3,000元。
高德隆崩溃了
“我儿子就这么被活生生的打死了,这贼娃子却一毛钱都不用赔!”
当时的高德隆啊,是西安市金属材料公司下属劳动公司的部门经理,妻子于凤英,是一位司机,两个人还有一个大女儿。
原本家庭条件不错,日子也过得和谐幸福,而这场飞来的横祸彻底摧毁了这个家。
由于过分思念儿子,于凤英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变得疯疯癫癫的,披头散发,还每天呢像祥林嫂一样的,逢人呢就说胡话。
高德隆呢,也不再过问工作,终日躲在家里边喝闷酒,还因为酒精中毒被送去抢救过。
公司的领导和同事们来看望他,却见到高德隆抱着儿子的骨灰盒,哭得是肝肠寸断。“你们说,要是当初我没给他买那辆新车,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突然某一天,高德隆离家出走,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