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昂：一首诗开怀古之先河，41岁时，算出了自己的死期

每天读一首好诗

01.

今天我们讲大唐“诗骨”陈子昂。

他笔下的《登幽州台歌》，被誉为古典诗歌中的千古绝唱，复汉魏之风，影响了后世许多人。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这首诗开唐人怀古之先河，也是他的代表作之一，尤其这首诗背后，还有一个凄凉的故事。

陈子昂才华横溢，人生起起落落，他曾无限辉煌过，深得武则天赏识，却也因自己的性格，导致命运多舛。

比如武周时期，曾发生一件轰动朝野的大案。

时御史大夫赵师韫外出公干，夜宿一家官驿，熟睡之时惨遭杀害。凶手不难查，为驿馆中一位叫徐元庆的服务人员，奇怪的是，徐元庆行凶后并没有逃离。

在任何朝代，杀害朝廷命官都是重罪，甚至会被连坐。

经过一番调查后得知，徐元庆的父亲曾经担任过县尉，而赵师韫正是他的顶头上司。后来徐元庆的父亲犯下罪行，被赵师韫正法，所以徐元庆为了给父亲报仇，就开始隐姓埋名。

赵师韫升任京官，徐元庆很难有近身的机会，但他知道，京官外出公务都会夜宿指定的官驿，因此他就在驿馆里谋了一个职位，只为等待这个机会。

案子本来很简单，杀人者偿命，而是朝臣们却因为这件事吵了好几天，最后连武则天都惊动了。

有人说，徐元庆是为了行孝，该给予表彰，至少无罪释放，以彰显皇恩浩荡，以德治国。

就在武则天也左右为难时，陈子昂上了一封奏表，题为《复仇议》，于是这件事就得到了完美解决。

陈子昂在奏表中出的主意是，杀徐元庆，还赵师韫公道，然后为徐元庆举办一个盛大的追思会，以表彰他的孝心。

这件事的本质就是“礼”与“法”之间的冲突，如今有了统一意见，事情也就算了结了。

但值得一说的是，陈子昂一时得意，竟然提出要将他的《复仇议》编之于令，永为国典，结果武则天也满足了他的愿望。

因此新、旧《唐书》在评价陈子昂的时候，均用了“褊躁”一词，意思就是狭隘急躁，善于自我标榜。

几十年后，一代文宗柳宗元在谈到陈子昂的《复仇议》时，就说他逻辑混乱，大脑不清。关于徐元庆一案，柳宗元直奔关键，他认为徐元庆的父亲被正法，如果是冤案、错案，那么赵师韫就死有余辜，徐元庆不该死。

如果徐元庆的父亲确实有罪，那么赵师韫就是枉死，徐元庆就该被处以极刑，法制不能模棱两可和稀泥。

柳宗元的观点，比较符合唯物主义价值观，即便在千年后的今天也站得住脚。

从这一点看，陈子昂确实爱表现自我，这也为他的命运埋下了伏笔。

02.

唐高宗时期，陈子昂出生于梓州射洪一个富有的贵族家庭，父亲陈元敬曾官拜文林郎，所以陈子昂从小就被娇纵，以至于玩性十足，十七八岁时还不知书。

少年时的陈子昂，梦想成为一个剑客，打抱不平或驰骋疆场，立下不朽功业。

但有一天陈子昂与人比剑，不小心将人刺成重伤，这才决定弃武从文，发奋读书，也算知耻而后勇。

公元679年，及冠的陈子昂赴长安，进入国子监学习，并参加了次年的科考，名落孙山后立志进取，于是回故里金华山苦读：数年之间，经史百家，罔不赅览。尤善属文，雅有相如、子云之风骨。

23岁时，陈子昂再次入京，又干了一件惊动京师的大事。到达长安后，陈子昂遇见了一位卖琴的胡人，索价百万，围观者不乏豪贵，可却无人敢问津。

陈子昂不但买下了此琴，还在宣阳里摆下盛宴，以结交文士之名，广邀京师名流。宴会上，陈子昂当场砸碎了那把价值百万的琴，并高呼到：蜀人陈子昂，有文百轴，不为人知，此贱工之乐，岂宜留心。

意思就是，我才富五车不被人重视，一把琴却出尽风头。话讲完后，陈子昂就把自己抄好的诗文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份。

当时京兆司功王适也在，读到他的诗后断言：此人必为海内文宗矣！

这件事还有一个典故，叫“伯玉毁琴”，伯玉是陈子昂的字。

从那以后，陈子昂就出名了，也在这一年考中了进士，官麟台正字，他多变的人生从此拉开了序幕。

03.

从陈子昂“碎琴”之事，也能看出他的确很会营销自己，某种程度上有些激进。

可从另一个角度看，有大才的人才有资本狂傲，尤其是陈子昂嫉恶如仇，敢于直言。

武则天很喜欢诗歌，所以常让上官婉儿代自己品评风雅，有一日宋之问、陈子昂等人一同被召进宫，现场作诗。

这是得武则天垂青的好时机，所以除陈子昂外，其他人都在诗中大夸特夸女皇帝的千秋功绩，只有陈子昂的诗是写时政的。

所以当上官婉儿把诗呈给武则天看后，武则天对陈子昂大为褒赞，晋升他为右拾遗。

当时武则天信用酷吏，制造了不少错案，冤杀了许多贤臣，因此升为谏官后的陈子昂每每上表，屡次谏诤。

这多少是让武则天有点烦的，尤其在发兵羌族时，陈子昂更是持反对意见，因此被定性为“逆党”而被下狱。

武则天并不是真的想杀他，所以关了一阵就给放了出来，让他充军反省，因此陈子昂曾跟随左补阙乔知之军队到达过西北居延海、张掖河一带。

他笔下著名的《感遇三十八首》就是作于此间：

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

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

此间与好友告别，他还写过《春夜别友人》：

银烛吐青烟，金樽对绮筵。离堂思琴瑟，别路绕山川。

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

这些诗都是脍炙人口的佳作，诗风硬朗，景象幽致，把文字之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04.

公元696年，契丹李尽忠、孙万荣反，武则天派自己的侄子武攸宜前去平叛，陈子昂为参军。

这个武攸宜就两件事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完全不懂军事，率军冒进，致前军覆没。心急如焚的陈子昂跟武攸宜说，我愿亲自领兵，作为先锋，不成功便成仁。

陈子昂不是一时激动才说出这番话的，他年轻时读过兵法，又随军在西北边陲度过两年，颇有些经验，而且他少年梦想就是纵横沙场。

但是武攸宜却说：素是书生，谢而不纳。

陈子昂不服，再次请求出战，武攸宜一生气就将他撤了职，所以郁郁不志的陈子昂就登上了幽州台，写下了那首著名的《登幽州台歌》。

幽州台即黄金台，亦称蓟北楼，为战国时期燕昭王所筑，故址位于河北省定兴县高里乡北章村台上，遗址尚存。

燕昭王曾在此招贤纳士，不拘一格，陈子昂映照自己的遭遇，悲从中来，就写下了这首诗。

而他的人生也快走到了尽头。

05.

公元698年，39岁的陈子昂因父亲年迈多病，不得不归乡尽孝。归家后不久，他的父亲就病逝了，这给了陈子昂很大的打击。

据《陈子昂别传》载：属本县令段简贪暴残忍，闻其家有财，乃附会文法，将欲害之。子昂慌惧，使家人纳钱20万，而简意未塞，数舆曳就吏。子昂素羸疾，又哀毁，杖不能起。

意思就是，陈子昂故里射洪县令是一个贪官，见陈子昂的父亲病逝，且家有巨资，便勒索钱财。陈子昂为了息事宁人，给县令送了20万钱，可县令不知足，竟将陈子昂下狱，实施了酷刑。

包括新、旧《唐书》也对此事有所记载。

但这件事有令人匪夷所思之处，陈子昂归乡是省亲，并未卸职，仍旧是朝廷命官。就算县令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滥用私刑，向朝廷命官索贿，以至于让陈子昂冤死狱中。

所以这件事极有可能是另一种说法，当时武则天的侄子武三思得到重用，因平契丹乱时，陈子昂得罪了武攸宜，武家人权倾朝野，自然不会纵容陈子昂在外乱说武攸宜没用。

尤其是，武攸宜讨伐契丹失利后，不但没有受到责罚，还升右羽林大将军，猜想一定是谎报了军功。

因此，忿忿不平的陈子昂必须死，而武三思就是射洪县令背后的指使者，后代学者们也比较认同这一说法。

41岁的陈子昂不但没有实现抱负，反而身陷囹圄，在狱中，他为自己卜了一卦，卦成，仰而号曰：天命不佑，吾殆死矣！

未曾想一语成谶，没过多久，陈子昂就死在了狱中，走完了自己曲折而又悲凉的一生。

或许，那首《登幽州台歌》不仅仅是怀古一叹，更成了他命运的绝唱。

历史已过千年，很多事都会被遗忘，可陈子昂的诗歌将会一直流传下去，激励许多有梦想的人。

本章完，建议进入专栏，从第一章节开始阅读。精心打磨了一整年，故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