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破浪的姐姐

乘风破浪的姐姐

题记：那些竭力盛放的生命，总有一刻会被永远记录下来，放置在最安全和最温暖的地方。

那个年轻的姑娘一整天静坐在书桌前，瞪大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她要从由众多艰深的专业外语词汇组成的三百多个课题里面，挑选出一个作为毕业课题；她平时的状态仿佛就是学习和睡觉，一整天话都没几句，只听见电脑上网课传出各种口音的外语；有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她平静的脸庞下隐藏的焦躁，专业越来越难、任务越来越重，还有研究生的申请等等，也没有老师、没有同学在身边……这就是20岁的姐姐后疫情时期在家的学习、生活状态。

2020年春节，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打乱了我们的正常生活，在国内形势越来越严峻的时候，姐姐学习生活的英国格拉斯哥市还未起波澜，我们尚得以将主要精力投注到即将高考的弟弟身上。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国内疫情慢慢得到控制，而异域他乡却情势直下，疫情愈发严重了。人远天涯近。一个人远在异域他乡，面对如此危险的疫情以及十分恶劣的外部环境，姐姐的境遇令人牵肠挂肚。好在这学期即将结束，再坚持月把时间就可以返家，妻和我只能这样宽慰自己宽慰孩子。

时间一天天推移，形势一天紧过一天。已经有许多同学提前请假飞回国内，机票也开始难买起来。本来还算平静的我们，也愈加紧张。妻和姐姐通话的频次开始增加，因为时差的缘故，她们通话都是在后半夜。一开始，她们基本不聊疫情，妻简单叮嘱姐姐要注意做好防护之外，她们交流最多的还是学习和互相感兴趣的人和事。妻担心其他同学的提前归来会影响姐姐，所以她也试着征询姐姐的意见，是提前回国还是呆在那等课结束试考完？姐姐心态还是挺好，她没有受外界的紧张干扰，同意把课业都考完了，正式放假再回国。

大方向确定下来，妈妈就让姐姐提前预订好返回的机票，然后我们就在家每天焦心地关注着那边疫情的发展，掰着指头数着日子。

疫情越来越严重，身边不断有朋友的孩子提前回国的消息，同时又不断地传来各航空班线停航的讯息。很快，姐姐就得知从法兰克福转机的航班被取消了，而其他的班次要么停航，要么黑市票价已经高不可及。从那一刻起，姐姐仿佛就失了归期，何时回归变得遥不可期了。这更加剧了妻的焦虑，她开始失眠，每晚像夜猫子一样守候到下半夜，频繁地和姐姐联系，她们通话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但彼此都刻意回避着疫情，都不希望让对方察觉到紧张。

终于考试结束，学校放假，可以回家了，但是此时要买机票飞回国，已经成为最令人挠头的事。一个是多数航班停航，余下寥寥可数的除了“天价”根本买不到；另一个是转机过程中，随时面临不可预知的停飞、滞留、遣返等风险……那一天清晨，我从睡梦中被妻叫醒，她兴奋地对我说：姐姐发来信息，她坚持不懈刷了一夜的票，终于刷到了从莫斯科转机回国的票，再过几天她就能扑进妈妈的怀抱。我也被这喜讯激动着。然而这喜悦并没有能持续几日，当姐姐收拾好行李，坐待启程之际，航空公司突然发来通告：莫斯科管制，航班取消！

网上有消息说大使馆开始包机分批接留学生回国，妈妈就和其他一众家长一起四处联系大使馆、联系省外办。那个时候所有的妈妈都感觉茫然无助，但她们是伟大的，母爱的力量让她们无比的强大和坚韧，她们隐忍着内心的万般焦虑和担心，用最有底气的声音给孩子以鼓励和抚慰，用可以想到的一切办法联系大使馆、联系航空公司、联系票务代理，为她们远在异乡的孩子争取尽快安全返回祖国的机会。那段时间，妻明显地消瘦了许多，脸上疲惫可见……但每晚出现在姐姐微信视频里她，却依然精神饱满，笑语嫣然。我想妻的笑语，彼时一定是姐姐心头最大的温暖，最镇定的依靠。

时间过得很快，但对于我们一家人来说却又非常漫长。又经过令人揪心的月余时间滞留之后，妻终于盼到了姐姐的好消息：莫斯科复航，姐姐买到了从莫斯科转机回国的机票。唯一不足的，就是此趟行程姐姐要一个人深夜飞赴伦敦，再由伦敦转机莫斯科，莫斯科转机上海。此行迢迢万里，关山重重，但这都不算什么，而最让人放心不下的则是姐姐在行程中的安全——疫情肆虐，危机处处；深夜陌路，人身安危。

出行前的那个夜晚，我无法确知姐姐是怎样的心情——回家的兴奋、旅途的忐忑、未知的风险……我想当然地揣测着。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妈妈流露出的紧张与担忧！姐姐第一段的行程是在我们的下半夜到清晨，也是当地的夜间（时差7个小时），她要先飞赴伦敦，然后打车去宾馆，在宾馆休息几个小时再转机莫斯科。这段行程也是最令人揪心的，路途和机舱中人员的接触，虽已做好重重防护，但也害怕万一的感染风险；小小年纪的女生，深夜异乡独自乘车，夜色深沉的城市、异域陌生的司机，她的人身安全怎能让人放心得下。

妻早早地躺下休息，为下半夜的“视频陪伴”做准备，但她又怎能睡得着，卧榻之上辗转反侧的“烙烧饼”。夜里12点左右，等我陪儿子学习结束进到房间，她立马坐起，披衣去客厅沙发上躺下，她说自己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等会还要视频了解姐姐的动向，怕影响我休息。

于是我们俩一个在卧室一个在客厅，其实我又哪里能睡得安稳，只是表现的平静些罢了。夜深人静，窗外的风声未止，透过门缝亦可见屋外时时有荧光亮闪，是妻在不时翻看手机……静卧不知几时，我听见妻的手机轻轻响起，听到妻虽细小却急促的声音：“下飞机了啊！”飞机落地，姐姐开始给妈妈视频通报平安。我在房内侧耳，恨不得将她们说的每一句话都纳入耳内。

姐姐现在的状况是人已平安飞抵伦敦，下一步要乘出租车去酒店，按照妈妈早前的指令，姐姐提前在网上预订了出租车，并把出租车司机的相关信息通过手机发给妈妈。手机上外国司机的相片让妈妈迷糊，他们仿佛都是一个模样。车行的路上，姐姐一直开着视频和妈妈聊天，东拉西扯，既打发着时间，又提示司机：我在视频啊，有人关注我。人地生疏、孤零零在路上的姐姐，她拼命掩饰着内心的紧张，和妈妈闲聊着各样的趣闻、轶事。那不远的路途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妈妈第一次感觉到了姐姐深深隐藏的恐惧和无助，姐姐很少主动地没话找话，一次聊这样长的时间，而今天姐姐却说个不停，就是不让妈妈挂线……

越是紧张越出错，可能是事先没有沟通清楚酒店具体地点，出租车跑错了位置，姐姐下车以后才发现不是预订的那家。此时原先的出租车已经开走了，她只得临时再叫车，再把司机的信息发给妈妈，再次在车上重复刚才的视频聊天的过程……本来妈妈听说她到了酒店已经松了一口气，刚挂了线准备休息，现在听说搞错了地方、又要重新坐车，哎，心又一次被悬起。

万里连线母女连心。时间一秒一秒过得那么慢，那看不见的电波两头，母女二人各自按捺内心的“慌乱”，彼此“提气”，互相展示“坚强”，似乎波澜不惊！所幸后程无误，姐姐终于安全抵达酒店，与另一位同学会合。妈妈应该是到此时才真正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然后疲惫地睡去。我早晨喊儿子起床的时候，看妻在沙发上沉沉入睡，就一再叮嘱他：昨夜妈妈陪伴姐姐几乎一夜未眠，我们动作要轻点，让妈妈能多睡一会。弟弟得知大概后，冲我眨眨眼睛说：妈妈和姐姐刚刚经历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当飞机终于在上海机场降落，妈妈从电话里听见姐姐的呼唤，那声音如此美妙，如此悦耳，仿佛天籁之音滑过耳郭。

作者简介

简介：郑策，庐江人，新闻从业者，安徽省散文随笔协会会员，六安市作协会员，文艺中年，喜好文字，闲暇偶有兴致则写两笔，为岁月留痕。

▌素材来源:读揽庐江

▌实习编辑：王芷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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