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最高法刑二庭庭长马岩：涉案企业合规改革——司法助力企业走出困境

本报记者 封莉 北京报道

人民法院全面推进涉案企业合规改革，一年来成效如何？3月8日，全国两会期间，《中国经营报》记者专访了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委员、刑事审判第二庭庭长马岩。

“我理解，人民法院开展涉案企业合规改革的目的，就是通过能动司法，把企业末端处理与前端治理有机结合起来，促进企业合规守法经营，预防和减少违法犯罪，激发各类经营主体活力，保障和促推高质量发展。”马岩对记者说。

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委员、刑事审判第二庭庭长 马岩

记者注意到，最高法工作报告提出，2024年将深化涉案企业合规改革，持续优化民营经济发展壮大法治环境。

马岩表示，目前，最高法正联合最高检研究起草进一步加强协作配合推进涉案企业合规改革的有关文件。下一步，最高法将持续加强审判指导，统筹谋划、协同推进全国法院涉案企业合规改革。

持续优化民营经济发展壮大法治环境

《中国经营报》：请你谈一谈人民法院推进涉案企业合规改革的总体考量？

马岩：法治是最好的营商环境。持续优化民营经济发展法治环境、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是人民法院义不容辞的政治责任、法治责任、审判责任。去年7月，党中央、国务院对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作出部署，人民法院能动落实、积极作为，制定了优化法治环境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27条意见，把依法平等保护原则落实落细，努力为民营企业营造公平透明可预期的法治环境。

实践中，有的企业特别是中小微企业在创业发展过程中，因经营管理不当触犯法律，对这些企业是“一棍子打死”，还是视情挽救，促其改过、发展？人民法院开展涉案企业合规改革，就是对符合条件、可以挽救的企业，既依法办案，该罚的罚、该管的管，促其吸取教训、警示社会；同时，督促企业合规整改，该救的救、该护的护，帮助企业走上合规经营、健康发展之路，做实真厚爱、真严管。

我理解，人民法院开展涉案企业合规改革的目的，就是通过能动司法，把企业末端处理与前端治理有机结合起来，促进企业合规守法经营，预防和减少违法犯罪，激发各类经营主体活力，保障和促推高质量发展，把党中央、国务院关于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意见落到实处。

一是落实依法平等保护。依法平等保护民营企业产权和企业家权益，对各类市场主体、各类所有制企业一视同仁对待，确保其诉讼地位平等、诉讼权利平等、法律保护平等，把依法平等保护融入、落实到个案办理中。

二是促进企业合规守法经营。对于具备条件的涉案企业，强化监督考察，用好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确保真整改、真合规，促使、帮助企业建立健全管理体系、合规守法经营。

三是做深做实诉源治理。通过末端处理推进前端治理，个案合规带动行业合规，从源头减少和预防犯罪，促进行业健康发展，做实“抓前端，治未病”，努力实现“办理一起案件、扶助一批企业、规范一个行业”。

司法助力企业走出困境

《中国经营报》：去年以来人民法院推进涉案企业合规改革成效如何？

马岩：一年来，人民法院积极稳妥推进涉案企业合规改革，各项工作机制不断实化、深化、优化，改革目标任务落实、落地、落细，取得了显著成效。

一是推进诉讼全流程适用，形成合规接力。携手有关部门共同做好涉案企业合规改革，充分利用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合力推动企业合规整改落实。审查起诉环节企业合规尚未完成的，审判环节接力推进；一审环节没有适用，二审环节具备条件的积极推动。如某上市公司违规不披露重要信息案，该公司在检察环节合规整改未达标，审判阶段法检接力，督促该公司继续进行合规整改，经评估合格，判决免予刑事处罚，整改后该公司全面恢复生产经营，年产值达上亿元，缴纳新增税收千万元，实现了双赢、多赢、共赢。

二是促进诉讼全领域覆盖，实现同向发力。将合规改革从刑事拓展至民事、行政、执行等审判领域，最大限度释放改革效能。去年一年，人民法院办理民事、行政、执行等企业合规案件1700余件，一批企业经过整改稳步走上合规经营发展之路。如某数控设备公司颇具发展前景，因犯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被判刑，纳税信用降级、影响投标申贷，经营发展困难，执行环节法院协调推动税务合规整改，帮助企业修复信用、及时纾困解难，生效裁判也得到切实执行，帮助企业“活下来”“留得住”“经营得好”。

三是拓展行业合规运用，凝聚治理合力。既稳妥推进，又勇于创新，积极推动个案合规向行业合规延展，由点及面，做实能动司法、延伸审判职能、促进诉源治理。如某包装材料公司污染环境被公诉，人民法院启动合规整改，引导企业从环保、税务专项整改扩大到全面整改，并向监管部门发出司法建议、提出规范指引，推动建立相关行业绿色合规管理体系，以个案合规带动行业合规，“小切口”促推产业绿色转型“大格局”。

改革成效喜人，前景广阔，正如张军院长在最高人民法院工作报告中提到的：“司法助力企业走出困境，有政策、有空间、携起手，更有作为！”

正研究起草推进涉案企业合规改革文件

《中国经营报》：最高法对于下一步推进涉案企业合规改革有什么打算？

马岩：去年9月，最高人民法院在厦门召开全国法院涉案企业合规改革工作推进会。总体上看，人民法院推进涉案企业合规改革顺畅有序，合规改革已实现从“有没有”“要不要”向“好不好”“实不实”的深刻转变。同时，我们也清醒认识到，随着合规改革的全面推开、深入推进，涉案企业合规改革的一些问题也逐渐呈现，需要认真研究解决。

涉案企业合规改革是一项系统工程，涵盖诉讼全流程、各领域、多部门，需要在实践中不断探索、总结、完善。目前，最高院正在联合最高检研究起草“两高”进一步加强协作配合推进涉案企业合规改革的有关文件。下一步，最高人民法院将持续加强审判指导，统筹谋划、协同推进全国法院涉案企业合规改革。

一是依法规范开展、坚持“能用尽用”。把好案件入口，强化审查把关和监督考察，避免“纸面合规”“虚假合规”，同时用好用足法律规定，对符合条件的企业充分体现政策，激励督促真改实改、合规经营、规范发展，充分释放改革红利。

二是积极稳妥推进改革走深走实。持续推动刑事合规多维度拓展运用，强化诉讼全流程、全领域适用，促进涉案企业合规效益最大化，探索构建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合规司法制度，推动理论创新、实践创新、制度创新。

三是协同做实“抓前端、治未病”。坚持前端治理与末端处理结合、个案办理与系统治理结合，通过司法建议、部门联动、条线指导等方式，推动完善源头治理，堵塞漏洞、补齐短板，做好司法审判“后半篇文章”，实现“办理一案、治理一片”。

（编辑：孟庆伟 校对：燕郁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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