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伊始,越来越多年轻人选择离开北上广深,退至新一线甚至二三线城市,寻求一份安稳的工作。
小娜选择逆向而行。2023年,她决定在青岛工作,然而不到一年后,她迫切地想逃离这座围城。
她认为,青岛工资低、上升空间有限、物价居高不下的环境,使她处于一种无法躺平却又难言发展的尴尬状态。
如今,她再次站在就业的十字路口。她说,既然在新一线城市同样心累,不如去北上广深寻找更多发展机会。
被“锁”住的生活
2023年6月之前,小娜在云南某211大学美术系攻读硕士学位。
那时的她,常去云南各处大街小巷采风。穿着一件黑色工装外套,配直筒牛仔裤,脚踩一双黑色高帮马丁靴,走到哪都背一个黑色工装风斜挎包,中性又透着些酷。
但在山东老家亲戚看来,无论是云南,还是美术,都不值得看好。
每当老家人从别处了解到她的情况时,都会来上一句“怎么跑到云南那么偏远的地方?”“美术这个专业可不好找工作”,以及“怎么不考个公务员”。
但好在山东离云南2400多公里,天高皇帝远,老家的声音传不到小娜耳朵里。她和老师去黔东南一带做调研,和朋友去拉萨旅游,过得随性且自在。
这种轻松的日子在硕士最后一年戛然而止,就业问题无法避免地逼近到眼前,她迷茫了。但家人的电话却越来越频繁,劝她回家找个工作,或者考公务员。
她想,既然没有方向,考公确实不失为一种出路。就像家里人说的,工作稳定、生活稳定,福利待遇也好。
她开始了从艺术生到公务员考生的转变,整个人像是被“锁住”了,早上8点起床,晚上12点睡觉,每天不是背书就是做考试题。
复习的难度不会因努力而降低,她写的申论,总是跟答案不在一个点上。她开始怀疑,自己不适合考这种试题。
尽管每日非常自律,她内心却极度排斥,但苦于没想清楚该做什么,只能继续做题。她一度感觉自己有点抑郁了。
随着毕业季来临,考公与准备毕业设计时间冲突,她只能偏重后者,导致最终考公成绩并不理想。
虽然考公失利,但小娜并不太难过。毕业后,她身上的“锁”开了,她随心而行,去了丽江,在一家客栈当起了义工。
在这段过渡期里,小娜结识了当地的一位民宿管家。一日,两人坐在客栈院子里聊天,她说了自己想做民宿管家的想法。
对方人很好,他告诉小娜,你应该去更大的城市发展,如果不行再回来,你可以把这里当成养老或兜底的地方,但不要把它当成跳板。
丽江的阳光钻过云彩,照在不远处的山顶上。管家和小娜说,以你的学历,你其实可以去北上广或别的地方试试。
那是小娜第一次动心去北上广深。她最想去的是深圳,她对深圳的了解主要来自新闻及电影,觉得那里就业机会多,创业氛围浓厚,人也活泛。她不怕吃苦,觉得只要肯一步一步学,总不会太差。
但她当时已囊中羞涩,若去深圳,前期的租房、吃住等又是一笔花销。她不想向家里开口。若是和朋友借,能尽快还上还好,若不顺利,落败回家,又无法和朋友交代。
纠结时,家里的电话再次打来,劝她回青岛找工作。
她想,就回青岛吧,父亲和姐姐都在青岛,生活方面不用太操心,工作节奏应该也比一线城市慢很多。相比继续奔波,稳定的生活应该也不错。
从硕士三年级到2023年7月份,一年多时间内,小娜从艺术生到公务员考生再到客栈义工,最后回到家乡。
她在去外地工作与回家守稳间反复摇摆,最终选择留在青岛这座新一线城市。
困于“新一线”城市
小娜回青岛时,她对月薪资的保守预期是7000元。
毕业前,她每年都会去青岛住几天。作为新一线城市,青岛地铁线路已达到7条,覆盖所有区。小娜去过北京、上海,她说,从出行角度,青岛的地铁便捷程度并不比这两处逊色多少。
3号线敦化路站前方即卓越世纪中心,那里是青岛最繁华的区域之一,一幢幢高楼耸立着,华丽与科技感并存。夜晚,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这里绽放,将城市的繁华推向高潮。
还有青岛海边的情人坝,几乎每天都有大量游客来拍照、消费,给人非常时髦的感觉。
她想,在这样的新一线城市,加上自己211大学硕士的学历,月薪7000元应该不难。
但随着找工作开始,她很快就感受到了落差。
她面试的第一家公司是58同城,职位是一个纯销售岗,底薪3300元加提成。主要工作内容是不停地打电话联系商家,让对方在平台继续购买店铺位置,充值会员。
面试她的人说,这个岗位没什么学术和技术含量,所有人都可以来干。他非常坦诚地对小娜说,你可以来,但以你的学历,你其实可以尝试更多地方。
之后,小娜又面试了一家电商公司。面试前,她在小红书上搜索这家公司的风评,很多网友称这是家挂在某知名品牌旗下的骗子公司,且离职率特别高。
小娜面试时对这家公司的第一印象也不好。公司是在一间像车库似的房间内,光线有点暗,摆了几张长长的电脑桌。而且她一眼看出,工作的人多数像是初中毕业或辍学的年轻人。
面试她的女生,看起来职业范十足。然而对方化的妆,比如口红、眉毛等,还有盘发以及服装,都给她一种很廉价的感觉。
公司整体氛围与小娜预想中的国际跨境电商公司完全不同。
小娜面试的第三份工作在一家外企保险公司。公司环境不错,拥有硕士学历的员工占了一半,留学生也占非常大比例。
唯一的问题是,没有底薪,薪资完全靠业绩。对于刚毕业,没有经济实力的人来说,一个月不开单,就意味着收入为零。
小娜最后面试的,也是她最终留下的公司,是一家短视频领域的MCN公司。2023年底,随着短视频行业愈发拥挤,公司转型做短剧。
无论是短视频还是短剧,小娜的工作就是观看大量爆火作品,分析并提炼内容走红的优点,然后反馈给视频制作团队。
新人实习初期,每天要写6000字的短视频数据分析。小娜是与另外两个女生同一天入职的,第二天,其中一名女生就不干了,另一名女生工作三个月后也离职走了,原因是工资太低,工作强度又大。
身边同事的每一次离职,对小娜内心都是不小的冲击。
她在公司每月到手薪资是4000元,而青岛又是一座高消费的城市,别说攒钱,有时每月的收入甚至难以覆盖开支。
尽管她和家人一起住,省去了租房开销。但每天来回两个小时的通勤,一个月的地铁支出就得200元以上。青岛物价不低,几十块钱一碗的面常见,日常吃饭价格和北京没什么区别。
到了冬季,羽绒服又是一笔省不了的开销。而且自去年10月份后,她几乎每月都有同学或朋友结婚,每次随的份子钱加上来回路费,都在1000元左右。
有次她想换部手机,市价在5000元出头,算上3000元的花呗额度,她还要再从工资里出2000元。她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舍得。
她考虑过换个平台,但她所在的公司,已经是青岛短剧行业的头部。
其实她早已厌烦了每日看那些奇葩短剧名与套路相似的狗血剧情,但即便将求职范围扩大至整个青岛互联网行业,平均薪资也仅在3、4000元,上升空间十分有限。
她在招聘平台看过北上广深的工资,她发现,在北京的话,互联网行业平均薪资能达到7000元。
她想,要想追求更高工资,只能跳出青岛。哪怕一线城市房租高,但省吃俭用下来还是能攒下钱的。
挣脱枷锁
小娜想离职离开青岛的心情越来越迫切。
当她看到银行卡里少得可怜的余额时,她会觉得自己都27岁了,怎么还没有存款。当考虑到未来结婚、生子等规划,她能明显感觉到内心的焦虑。
2024年开工第一天,她正坐在电脑前,给短剧排名,突然眼睛发疼。她点了一下眼药水,然后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案发呆。
那一刻,她想离职的心达到了顶峰。她说,那一整天,我都在想下月份我要找什么工作。
她完全想清楚了,青岛对想追求简单平淡生活,对生活条件要求不高的年轻人来说,是非常好的选择。但对工资有些要求的话,还是要去一线城市。
她知道,现在换城市,会面临和去年回青岛前一样的困境,即手头缺钱,并且要面对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一个人找工作、租房、生活等等。
但她不会再退缩了,她在内心深处再次听到了来自一线城市的召唤。她打算在3月份完成离职,然后开始投递简历。
她考虑到3、4月份是本科生及硕士生赶论文的阶段,竞争相对小。而且年后应该会有一波离职潮,招聘市场比较活跃。而到6月份毕业季来临,就业压力肯定会变大。
因此,她最好在4月份找到新工作,而新的工作城市大概率是北京或深圳。如果去北京,她有朋友在那工作,可以互相照应。
不过,她最想去的还是深圳,她依旧喜欢那里活泛的赚钱氛围。并且,无论是互联网,还是销售行业,那里的就业机会都要比青岛高得多。
2023年,当她站在去北上广深还是青岛的十字路口时,她选择了后者。如今,在这座城市经历近半年工作与生活后,她决心做出相反的选择。
她想起刚毕业在丽江做义工时,高山白云间,结识的民宿管家告诉她可以去北上广深试试,那是她第一次听到一线城市的召唤。她记得那天,风很轻,很自在。
文中小娜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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