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翔：心象漫谈

李翔，1962年生于山东临沂。曾任解放军艺术学院美术系主任、教授，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国家重大题材美术创作艺委会副主任，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南国风韵

136×68cm×4

纸本设色

2018年

心象，乃心中景象或形象。强调一下，是心中之象，不是眼中、照片甚至脑中之象，更不是真实的实实在在的物象或景象，这种心中之象与现实有很大距离，加入了创作者的看法、感觉和思维。

千百年来，中国画与中国传统哲学思想结合紧密，不以现实中的真实为追求目标，而以心中真实为追求目的。所以绘画这种艺术形式在中国才能方兴未艾，展现出广阔的发展前景。而西画的思维和科学思维相近，在二维画布上追求绝对真实，追求的是实象。当照相机出现后，西方艺术家逐渐感到绘画没有了价值，于是发出“绘画死亡了”的喟叹。有一些艺术家则另辟蹊径，从而出现了许多品类繁多、形式多样、风格各异的艺术作品，真可谓花样百出。

所以，我认为心象表达才是中国画和西方绘画的本质区别，而不仅仅是“写意”两个字。如果把中西绘画区别只放在写意上不仅不准确、不充分，还容易引起误会，因为写意手法外国也有。还有写意概念，写意和写实成一对概念时写意是一个意思，而写意和工笔成一对概念时又是另外一层意思，很容易引起概念的混乱和模糊。心象既包括写意也包括工笔还包括抽象、写实等等，这个心象明显高于写意，信息量更大更宽。

当然，后期西方绘画向东方绘画学习也强调过主观表达，但不是初衷，不是自始至终的追求，或者始终以现实为本。比如法国后印象主义画派画家塞尚当时就意识到眼见不一定为实，人的眼睛不能像单镜头相机记录现实，这样缺少很多信息量。从他质疑开始从而引导出立体主义、未来主义、构成主义抽象表现等等一系列艺术变革。当然我很赞成中国许多艺术家也按这条思路去创作，去搞声光电艺术、行为艺术等。在此只谈论绘画。

三阳开泰上林隈

136×68cm

纸本设色

2019年

中西绘画一个是心象的强调，一个是实象的表达与探索，这是本质的区别。为了实现这个心象，这就要求我们中国画或中国油画家们必须有达到或者实现心象目标的本领，否则只能似是而非或者虚情假意，而不能充分表达自己的心象。随着绘画本领的加强，艺术表达也就越充分。比如，想要画出自己的一个梦境，这个梦特别真实，比照相机还要真切一千倍，那么照片只是参考，这就要发挥人的本领去强调，你得有超级写实深入的绘画能力去表现心中之象；再比如，你心中想要表达春意盎然的意境，那么就得有过硬的色彩驾驭能力，色彩分装饰色彩和写实色彩两种技法，装饰色彩简单些，写实色彩难些，你起码得会一种。如果想画黄山全景、泰山全景、广东大湾区全景图，这些不经过心象构造，我想，凭借再多的相机也达不到令人满意的景象。如果想要中国画的书卷气、高雅气，那么书法和笔墨功夫少不了，文史哲诗词等修养都得过关。这一切的一切皆是心象在牵引着我们去创作，引导我们去苦练造型、色彩、构成、笔墨等实现心象的能力，从而准确无误地表达出心象之景。所谓的心手相畅或者心手双畅才是王道。

绿波连云清凉境

79×60cm

纸本设色

2019年

多年来，我对能否实现心象这个问题做出了大量研究和探索。经过不断实践与总结，得出一些规律性的行之有效的方法和步骤，可以起到少走弯路、事半功倍之效。比如，人物画造型训练九步法，按此法画下去可以节约大量时间，在很短时间内掌握人物造型的基本规律。

大体如下：第一步，审美的取向。人物造型是有审美标准的。比如国家定件或者国家组织的大型美展等等的人物审美是有标准的，不可逾越；第二步，艺用人体结构。简单明了背下即可，不要搞复杂了，当然要根据你选择的人物审美来确定什么结构，比如传统的或写实的；第三步，线意识造型（主要解决内外轮廓问题，剪影线条观察法直截了当）；第四步，黑白灰的训练（强调弱对比，强调整体观察方法）；第五步，凹凸法。解决深浅、高凹的问题，比如五官中能画出上嘴唇比下嘴唇高出二毫米，鼻子正面看，到底高出眼皮多少，眼窝深浅深多少，差一毫都不行，必须准确表达出，达到想高多少、低凹多少就能做到的能力；第六步，细节观察法。这是个发现、再现、表现的过程，也就是艺术家将埋在内心深处的某种力量发掘出来，进行深入的能力；第七步，单体、个体或局部训练；第八步，双人组合训练；第九步，多人写生，也就是创作了。这时候要调动你所有的积累，情感所至，方可感人。总之，这一套下来既节约了时间，又解决了人物造型的基本问题。

另外，还有色彩训练六步法，书法训练五步法等等皆可将训练步骤化，一些基本功、基本规律共性的东西都有成熟的范本。掌握这些是为了心象更准确无误地充分表达，做好技术上的储备。

心象给了我们一个无比宽阔的创作天地，任由我们驰骋。心象千差万别，实象只有一个，这种千差万别的心象有质量和修养及基本功的高下之分。这种心象可以一直画下去，百年千年，甚至可以抵御现代科技发展的冲击。总之，为了充分表达心象必须训练过硬本领，否则只能是词不达意或者是望心象兴叹了。

写生如养生

138×68cm

纸本设色

2023年

来源：《中华书画家》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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