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外交｜中乌升级战略伙伴关系，乌总统新年首访成果几何？

2024年1月23日，北京，天安门广场悬挂中国和乌兹别克斯坦两国国旗，欢迎乌兹别克斯坦总统米尔济约耶夫访华。视觉中国 图

2024年1月23-25日，乌兹别克斯坦总统米尔济约耶夫出访中国。这是米尔济约耶夫2024年的首个海外出访行程，而他也成为了2024年首位访华的中亚领导人。

1月24日下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人民大会堂同米尔济约耶夫举行会谈。两国元首会后宣布，中乌决定发展新时代全天候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在更高起点上推动构建中乌命运共同体。

中乌关系自建交以来快速发展，战略定位的层级不断提升，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俄罗斯中亚研究中心研究员赵隆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此次宣布发展‘新时代全天候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是两国继2012年建立战略伙伴关系，2016年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之后两国关系的进一步提升。”

米尔济约耶夫此访达成了多项成果，两国讨论未来增加航班数，深化高科技领域联系，尽早启动中吉乌铁路建设等。

乌兹别克斯坦曾是古代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曾涌现出塔什干、撒马尔罕、布哈拉、希瓦等诸多贸易重镇。如今，乌兹别克斯坦是最早支持和参与“一带一路”倡议的合作伙伴之一。米尔济约耶夫曾多次强调，发展中国与中亚、南亚、中东和欧洲国家之间的运输走廊具有重要战略意义，亚欧运输通道的贯通将标志着“伟大丝绸之路的复兴”。

在访华前发表的题为《乌兹别克斯坦和中国：延续千年的友谊与合作》的文章中，米尔济约耶夫表示，乌中关系持续蓬勃发展，达到历史最好时期。乌中两国人民交往历史源远流长，可追溯至伟大丝绸之路诞生之时。两国友好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渊源和现实意义，为双方今天开展全方位合作打下坚实基础。

“尽管世界局势动荡不安，我们仍要对未来充满希望，共同制定建设性发展计划。这也是我即将同习近平主席会晤时重点讨论的问题。我认为，双方应着眼未来数十年发展，围绕落实各领域合作优先任务，制定新的长期发展规划和前景性合作项目，这十分重要。”米尔济约耶夫写道。

此次访问的另一大重要背景是米尔济约耶夫在去年7月提前举行的总统选举中第三次成功当选，经全民公投确定的新版宪法中关于国家转型确定的五大战略方向与此次访华行程的诸多安排亦有相当程度的契合。2016年，米尔济约耶夫首次当选总统后，乌兹别克斯坦进入了一个被外界视为“向世界空前开放”的全新历史时期，观察人士普遍认为，该国朝着社会政治现代化、经济自甶化及与所有邻国改善关系等重要方向迈出前所未有的步伐。

25日，米尔济约耶夫率代表团一行访问比亚迪全球总部，连线举行比亚迪乌兹别克斯坦工厂生产启动仪式，共同见证首车——宋PLUS DM-i投产下线。

新年首访在中国，中乌关系再升级

今年是中乌建交32周年。30多年来，面对迅速变幻的国际形势，中乌两国关系始终保持健康稳定发展，在联合国、上海合作组织、亚信相互协作与信任措施会议等地区和国际组织中加强协调。2016年，中乌关系提升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随后，两国于2022年宣布在双边层面践行命运共同体。

自2016年就职总统以来，米尔济约耶夫曾数次访华，将全方位发展对华关系作为乌对外政策的主要优先方向之一。近两年来，两国高层互动尤为紧密。

2022年，在中乌建交30周年、《上海合作组织宪章》签署20周年之际，米尔济约耶夫于2月率最高规格代表团赴华出席北京冬奥会开幕式等相关活动，习近平主席则于9月访问乌兹别克斯坦，出席在撒马尔罕举行的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元首理事会第二十二次会议。在9月会面后，中乌两国元首还签署并发表《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乌兹别克斯坦共和国联合声明》，两国有关部门签署了农业、数字经济、绿色发展、文化、地方、媒体等领域多项合作文件。

2023年，米尔济约耶夫两度访华，5月在古丝绸之路的起点西安出席首届中国-中亚峰会，其间两国元首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乌兹别克斯坦共和国新时代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发展规划（2023-2027）》。10月，米尔济约耶夫前往北京出席第三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11月，中乌两国于北京举行首次中国和乌兹别克斯坦外长战略对话，正式建立两国外长战略对话机制。

2024年伊始，米尔济约耶夫更是将中国作为其新年首访的目的地，这也是其在担任总统期间第六次访华。米尔济约耶夫表示，自己今年首次出访选择中国“具有重要象征意义”。而在此次访问期间，中乌关系也进一步提升为“新时代全天候全面战略伙伴关系”。

赵隆分析认为，“全天候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在中国的全球伙伴关系网络中占据重要地位，中国与巴基斯坦、白俄罗斯、委内瑞拉等国已建立类似关系，这种定位首先是对双方在政治、安全、经济、人文等方面合作成果的肯定，其次也是面对日益复杂的国际地区形势，以及两国务实合作的实际需要确立的新标杆，通过战略性、互补性合作推动构建中乌命运共同体建设。

在此次访华期间，米尔济约耶夫还与国务院总理李强、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赵乐际会面，并与中国中信集团以及中国进出口银行负责人举行会谈。在米尔济约耶夫参访亚投行期间，中乌双方代表签署了涉及能源、水务资源、交通、环境等方面的三年投资规划项目。乌兹别克斯坦副总理霍扎耶夫在华期间与商务部部长王文涛会面，同时出席了在新疆乌鲁木齐市举办的中国—乌兹别克斯坦地方合作论坛，签署了多项合作协议。

与此同时，中乌教育论坛、塔什干和上海建立友好城市关系30周年系列庆祝活动、中国-乌兹别克斯坦地方合作论坛、旅游推广和乌文化日等相关配套活动也正在同步进行。米尔济约耶夫表示，日前举行的很多活动都是乌历史上首次举办，充分证明了两国人民的友好情谊以及乌中关系取得的丰硕成果和巨大潜力。

“现代化道路上的同路人”

乌兹别克斯坦地处中亚腹地，人口约有3600万人，是一个有着130多个民族的多民族国家。从地理位置上来看，乌兹别克斯坦是中亚地区唯一与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四国均有接壤，且在南部与阿富汗相毗邻，是世界上仅有的两个“双重内陆国”（编者注：指本国是内陆国而其周围所有的邻国也是内陆国的国家）之一。从资源角度出发，乌兹别克斯坦拥有丰富的黄金、石油、天然气资源。此外，乌兹别克斯坦也是中亚地区传统的农业国家，是世界第二大棉花出口国。

苏联解体后，乌兹别克斯坦是中亚地区为数不多的政局基本保持稳定、经济发展取得一定成果的国家之一。尤其是在被誉为“改革者”的米尔济约耶夫上任总统后，乌兹别克斯坦进一步加快了全面改革、建设现代化国家的脚步。自2016年就职总统以来，米尔济约耶夫已先后提出了《乌兹别克斯坦2017－2021年国家发展五大优先方向行动战略》、《新乌兹别克斯坦2022-2026年发展战略》、《乌兹别克斯坦—2030战略》。

在此过程中，中国经验与中乌间的务实合作为乌兹别克斯坦的改革进程注入了新的动力。乌兹别克斯坦外交大学校长额列尔·马赫穆多夫（Makhmudov Elyor Azimovich）17年前曾在中乌两国的政府合作项目框架下赴上海求学，对中国经济快速发展十分感兴趣。他此前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时表示：“乌兹别克斯坦正在经历重大变革。在改革进程中，乌兹别克斯坦与中国有许多相似之处，我们也在建设市场经济，也在从农业国家转型。中国现在已成为世界领先的经济体，其现代化经验被乌兹别克斯坦视为典范。”

米尔济约耶夫曾多次表示，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及脱贫工作是“中国奇迹”，乌兹别克斯坦愿意学习借鉴中国成功发展经验，成为现代化道路上的同路人。此次访华期间，正在乌国内推行全面改革的米尔济约耶夫还特别来到了中国改革开放的窗口深圳，重点了解深圳经济社会发展情况，参观相关企业，并且在乌兹别克斯坦-中国投资论坛上发表主旨演讲，呼吁两国企业家利用这一论坛的平台，密切交流、增进合作。

当前，乌兹别克斯坦正持续推进开放型经济政策，中乌两国经贸往来日益密切。2023年，中乌双边贸易额突破100亿美元，双方正努力尽快实现将双边贸易规模提升至200亿美元的目标。据乌方统计，自2017年以来，在乌中资企业数量增长2倍，目前有超过2000家中资企业在乌经营。此外，中国对乌累计投资已增长4倍，达到110亿美元。

对于希望摆脱“双重内陆国”交通运输困境的乌兹别克斯坦而言，基础设施建设领域合作是其与中国的合作重点。随着由中企承建、改变乌国内运输需绕道他国窘境的中亚第一长隧道卡姆奇克隧道实现通车，有望成为中国到欧洲及中东最短货运路线的“中国-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铁路项目加速推进，中国-中亚天然气管道4条管线全部过境乌兹别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正在不断提升过境潜力、加速融入全球互联互通网络。

赵隆表示，共建“一带一路”框架下的互联互通合作是中乌未来合作的新增长点，尤其是中吉乌铁路项目建设的推进，有望将中国与欧洲两大市场的运输距离缩短约900公里，强化其连接亚欧市场的陆上枢纽效能，带动中亚、南亚、西亚等次区域合作，而乌兹别克斯坦作为世界上唯二的“双重内陆国”，也可以借助这条陆路国际通道进入波斯湾和太平洋港口，并扩大矿产资源、农产品的出口，享受过境运输的红利。这对于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的中亚核心区具有重要意义，也是中国促进西部经济发展和通道建设的关键。此外，两国在农业和生物技术合作，矿产加工、化工产品和建材，现代化汽车制造业、新能源汽车等领域合作也具有很强的互补性需求。

追求战略自主的中亚高度认可中国

对于米尔济约耶夫此次访华释放了怎样的信号，赵隆分析认为，去年7月连任乌兹别克斯坦总统后，米尔济约耶夫提出为建设好“新乌兹别克斯坦”的五大战略方向，其中包括推动经济可持续增长，以及继续奉行开放、务实、积极的外交政策，坚决捍卫国家独立、主权和领土完整。而中国是相关政治和经济合作重要伙伴。2023年，中国首次成为乌兹别克斯坦的最大投融资来源国，并继续保持最大贸易伙伴国地位，双方在国家主权、安全和领土完整等涉及彼此核心利益的问题上相互坚定支持。

赵隆指出，虽然部分西方国家舆论频繁对中乌合作和中国-中亚机制升级等“泼冷水”，但米尔济约耶夫总统在前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第三次访华，表明中乌元首间的友谊、两国间的互信与合作水平均达到新高度。

近年来，随着中亚地区地缘政治重要性日益凸显，域外国家与中亚的互动不断增加。其中，西方国家对中亚的关注度显著上升。2023年12月有报道称，俄乌冲突后，俄罗斯在中亚地区传统影响力下降，该地区可能出现权力转移，而这为西方提供了填补该地区权力真空的机会。

2023年9月，美国首次将其与中亚五国自2015年建立的“C5+1”对话机制提升到元首层级。就在几天后，中亚五国领导人在柏林与德国总理朔尔茨举行会谈，而这也是在欧盟国家举行的首次此类会谈。11月，法国总统马克龙开启首次中亚之旅，接连访问哈萨克斯坦与乌兹别克斯坦，并与两国签署多项合作协议。

2024年，预计将有更多西方国家以“C5+1”的方式与中亚五国加强互动。2023年11月，在吉尔吉斯斯坦总统扎帕罗夫访问日本期间，双方确认将合作促成于2024年举行日本与中亚五国领导人峰会。据消息人士透露，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或将于2024年年中访问中亚五国。

此外，英国议会下院外交事务委员会在2023年11月发布的一份报告中主张深化与中亚地区的关系，并呼吁英国在2024年与中亚各国领导人举行峰会。

在此背景下，中亚各国仍然坚持平衡、务实外交政策，拒绝选边站队。乌兹别克斯坦民族关系与对外友好委员会主席库尔班诺夫（Rustambek Kurbanov）此前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就曾表示：“正如我国总统所言，我们应与所有国家保持合作，乌兹别克斯坦的国家利益是我们的根本出发点。我们与美国、俄罗斯、中国、欧盟都有合作，但中国与俄罗斯是乌兹别克斯坦最大的合作伙伴，我们之间的贸易额最高。因此，我们并不打算压缩与其的合作空间，而是希望在相同的条件下与所有伙伴开展合作。”

中国与中亚国家自2020年建立起了中国-中亚机制，并在2023年5月举行了首届中国-中亚峰会。对于中国-中亚机制与美国、俄罗斯和欧洲等国的C5+1机制有何区别、是否与其他国家有竞争关系这一问题，外交部欧亚司副司长于骏曾回应说：“中国-中亚机制起步虽然较晚，但是注重务实，尊重各国诉求，深受中亚各国的支持和欢迎。中国和中亚的合作不针对第三方，也无意同其他机制竞争。只要真正有利于地区稳定和发展的事情、有利于地区共同繁荣的举措，中方都愿意支持。下一阶段我们愿意同中亚国家共同努力，不断将中国-中亚机制做大做强。”

赵隆表示，2023年中国-中亚元首会晤机制确立以来，美国随后升级与中亚五国的对话层级，欧盟、日本等希望以此为样板，迎合中亚国家的战略自主意识，加大中亚外交的投入。但是，中亚国家奉行多元平衡的外交政策，强调相互尊重和增强互信，推动与所有域外大国加强合作，而无意成为地缘政治竞争的“棋子”。中国倡导与各国共同建立自主、和平、繁荣、合作的中亚，符合地区国家的集体身份认同和发展愿景，得到中亚国家的高度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