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按约定先开发票，可以拒绝付款吗？反之收款不开票怎么办？

许多合同会约定一方提请对方付款时，应当先按约定开具发票并提交给对方，之后才结算支付。如果请款一方没有按约定先开票的话，可以拒绝其付款请求吗？
先看《民法典》的一个规定：
第五百二十六条　当事人互负债务，有先后履行顺序，应当先履行债务一方未履行的，后履行一方有权拒绝其履行请求。先履行一方履行债务不符合约定的，后履行一方有权拒绝其相应的履行请求。
这是规定学术上称之为“先履行抗辩权”（也叫“后履行抗辩权”），从规定内容看，似乎可以适用，也确实有一些律师和法官因此认为可以拒绝付款。
但普通的看法认为：不可以拒绝付款。
因为这个规定的前提“互负债务”，应当是双方具有对等性的义务，而开具发票通常只是一个合同交易的附随义务，接受付款一方与“款项”对应的义务应当是合同约定的主债务（这个对等性的义务，也可以称之为“对价”），例如提供货物、租赁物、提供了承揽、劳务等服务才是付款的“对价”。如果请款一方这个主义务没有履行的话，那么对方可以凭约定拒绝付款，但开具发票不是付款的“对价”，即使合同约定了先后顺序，仍不符合这个法律规定的要求。另外，如果允许这样的约定有效的话，将导致合同强势一方利用这一点加剧未收到款一方的损失（开票产生税负），导致中小企业在市场交易中损失更多，不利于保护弱者。
判决不支持拒绝付款的案例不算少，最近《人民法院报》又报道了一例湖南省祁东县人民法院的案例，付款方以约定了应当先提交发票未提交为由拒绝支付工程款，最终法院不支持这个抗辩，判决仍应支付工程款。

那么问题反过来了，如果对方收到款了拒不开票的话怎么办？
之所以会有“先开票再付款”的约定，现实中也是为了解决对方收款后不开票的问题。而如果对方不开票的话能否起诉？其实在以前一直存在争议。
在2019年以前，普遍认为发票是否开具属于税务机关的税务行政管理范畴，不属于法院的案件受理范围，法院应不予受理。但是在2019年，最高人民法院纠正了这个观点。参照“（2019）最高法民再166号”裁判文书中所指出的观点，合同中已约定了开具发票，则“开具发票”应属于民事合同义务范围。虽然“开具发票”是由税务机关开具和履行，但合同中的约定应是指收款方向对方给付税务机关开具的发票。该给付义务属于应当履行的合同义务，而且开具发票的当事人在遵守税收法律法规的前提下，可以自主作出向对方开具发票的意思表示，因此该行为属于民事法律行为，其法律关系属于民事法律关系范畴，人民法院应当依法审理。
这个司法观念的转变扩大了收取发票一方的救济手段，但本身还是多少存在一些问题。首先，发票虽然是收款方可以自主申请开具的，但是是否具有开具资格，能不能开具符合要求的发票是需要税务机关审核的，如果由于收款方自身的问题等原因导致无法开具相应发票的话，那么即使起诉胜诉了，判决结果也可能无法执行。其次，2020年最高人民法院修改了《民事案由规定》，里面并没有与开具发票相关的民事案由，起诉时如何确定案由？会不会在起诉立案时就面临碰壁？还有诉请开票的案件，会不会导致需要追加税务机关作为第三人的情形？相关问题，还是需要最高人民法院做出进一步的司法解释。
最后，如果从救济效率的角度看，对方不开票向税务机关投诉可能是最直接高效的方法，如果合同已经约定了“先开票再付款”，而对方起诉付款的话，虽然如前所述不支持“先履行抗辩”的主张，但根据最高院的上述观点，此时的付款方应当可以提起反诉，要求法院判决对方开具发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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