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乙弗莫瓌！他有不寻常的平城岁月：王子、质子、将军、驸马…

瓷器、青铜、玉器，

壁画、造像、古建……

每一件文物上，

都凝聚着那个时代独特的记忆和历史。

记忆镜像人间，

历史洞彻古今。

大同市博物馆，

国家一级博物馆，

下辖9座分馆。

在这一山西规模最大的博物馆群里，

17余万件文物见证了无数风云变幻，

记载着多少历史人物的前尘往事。

他，

是遥遥相送的臣国质子，
从青海到大同，
相去数千里，迢迢客梦长。

他，

身先士卒，骁勇善战，
是驸马，是重臣，
是青史留名的勇猛武将。

他的生命，

戛然而止在二十九岁的青春，
乙弗勿敌从此只是故国，
平城成为他的魂归之所。

他，

一生历尽千帆，
归来仍是少年。

▲乙弗莫瓌墓随葬骑马俑

壹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太安三年，
少年莫瓌（通“瑰”）从遥远的青海出发，
背负着父亲的期盼和家族的存亡，
一路向东，来到北魏。
从此，王子成为质子，
家园成为故乡。
他眼角的泪痕尚未干去，
稚嫩的胸膛已高高挺起。

乙弗部落是十六国时期在我国北方活动的众多少数民族部落之一。《资治通鉴》胡三省注：“乙弗，亦鲜卑种，居西海”。乙弗部落最初游牧于蒙古草原的右北平（治今内蒙古宁城县西南）至辽东一带，逐渐西迁后到达漠南地区，之后便沿着两个方向发展。

一部分乙弗鲜卑逐渐安置于雍、凉二州之间，进而迁至河西地区，成为河西鲜卑中的一支。之后受鲜卑秃发部的攻击，被迫远徙至青海湖一带，逐步融合环湖地区的鲜卑、羌人部落，成为一个以地缘关系为基础的民族联合体，史称“卑禾虏”。395年前后建立政权——乙弗勿敌国。“勿敌”一词，因鲜卑语称其首领为“乌地延”，汉译“勿敌”得名。

《北史》载：“吐谷浑北有乙弗勿敌国。国有屈海（青海湖），周迥千余里，众有万落，风俗与吐谷浑同，然不识五谷，唯食鱼及苏子。苏子状若中国枸杞子，或赤或黑。”乙弗勿敌国范围东到赤岭，西过橡皮山，北至大通山脉，南隔黄河与吐谷浑相望，地域大致包括今海南藏族自治州的共和县、海北藏族自治州的刚察县、海晏县以及海西州的乌兰、天峻县的东部地区。

▲乙弗勿敌国大致范围

（《中国历史地图集·南北朝》）

除了这部分西迁至青海的乙弗族人，剩下的一部分乙弗鲜卑人留在盛乐，臣服于拓跋鲜卑部，其族人多受到北魏的重用，如乙弗朗等。

两晋时期，河西走廊和河湟一带混战不断，乙弗勿敌国先后臣服于秃发氏南凉、沮渠氏北凉、乞伏氏西秦，最终在刘宋元嘉六年（429年）被吐谷浑所并。元嘉二十一年（444年），北魏晋王伏罗率兵讨伐吐谷浑，吐谷浑王慕利延远遁，其从弟伏念等帅一万三千落投降北魏。此后不久，被吐谷浑吞并的乙弗部落渠帅（指部落首领）乙弗匹知降魏，并遣其子乙弗莫瓌至平城进贡。《魏书·列传第三十二·乙瓌》载：“乙瓌，代人也。其先世统部落。世祖时，瓌父匹知慕国威化，遣瓌入贡，世祖因留之”。

时值少年的乙弗莫瓌从此来到平城，在这里度过了他的一生。

贰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月光长长照故里，
青年莫瓌在平城的宫殿中，
背负荆棘，顽强生长。
他精于骑射，武艺超凡，
在南征北战中，立下赫赫军功。
血泪满眶身满伤，
少年的不卑不亢，
换回乙弗家族在北魏的立足和荣耀。

据《魏书》记载，“瓌便弓马，善射，手格猛兽，膂力过人。数从征伐，甚见信待。”莫瓌在平城中，虽身份尴尬，但不卑不亢，奋发有为。他精于骑射，能徒手格斗猛兽，力气过人，跟随北魏太武帝多次出征，颇得赏识信任，手掌兵权，成为朝廷重臣。娶太武帝之女上谷公主为妻，被封为镇南将军、驸马都尉，赐爵西平公。后跟随太武帝南征，表现骁勇，被授侍中、征东将军、仪同三司、定州刺史，进爵为西平王。

▲乙弗莫瓌墓随葬马俑

自乙弗莫瓌开始，乙弗家族四代人均娶北魏公主为妻，这也体现了北魏王朝对乙弗家族的重视。乙弗莫瓌的儿子乾归娶安乐公主，被封驸马都尉；乙弗乾归的儿子乙弗海被封为北魏驸马都尉、散骑常侍；孙子乙弗瑗，封北魏驸马都尉、兖州刺史，袭爵西平公，娶北魏孝文帝元宏第四女淮阳长公主元氏为妻，其女儿即为著名的西魏乙弗皇后。从北魏统治者对待乙弗家族的态度，也能看到当时拓跋鲜卑统治者对少数民族，主要采取羁縻怀柔的措施，通过联姻、授予军功爵位等，拉拢少数民族上层。

▲乙弗莫瓌家族简表

▲北朝博物馆藏乙弗莫瓌之子乙弗乾归墓砖

（正面、背面）

在《魏书》等史书的记载中，“乙弗莫瓌”被简称为“乙瓌”。据《魏书》，“（太和）二十年春正月丁卯，诏改姓为元氏”，标志着孝文帝对鲜卑等少数民族姓氏改革的开始。随着这次改革运动，“乙弗氏，后改为乙氏”。

此后，北魏墓志及史籍中所见乙弗族人，基本都称为“乙”，如“骠骑大将军都水使者京兆杜君妻齐故乙夫人墓志之铭”，墓志记载，墓主乙女休为乙弗莫瓌孙女，其父为汉人士族杜陵杜氏，母新丰公主为北魏皇族拓跋氏。

▲乙弗莫瓌墓随葬侍俑

叁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战场成就了莫瓌的人生，
也让他的人生终于而立之年。
深埋地下的军团，
砌筑成墙的墓砖，
岁月无声，青史可言。

大同市博物馆分馆——北朝博物馆展出的“乙弗莫瓌”铭文墓砖，泥质灰陶，长26.5厘米、宽13厘米、厚3.5厘米，其模印文字有两种：一种模印阳文“侍中征东大将军启府仪同三司驸/马都尉羽真西平王乙弗莫瓌砖/代大大安四年四月廿一日岁在戊戌造”三行四十三字，一种模印阳文“侍中征东大将军启府仪同三司驸/马都尉羽真西平王乙弗莫瓌砖”两行二十七字。四十三字乙弗莫瓌墓砖，在明止堂亦有收藏，朱明歧先生对此有过论述。据朱明歧先生所述，该砖出土于山西应县大黄巍乡。

▲四十三字铭文乙弗莫瓌墓砖

▲二十七字铭文乙弗莫瓌墓砖

史书记载，乙弗莫瓌于和平年间（460年—465年）去世，时年29岁，追赠太尉公，谥号为恭。而据墓砖铭文，墓砖制作时间为太安四年（458年）四月廿一，可勘史书之错漏。

乙弗莫瓌去世时年仅29岁，位高权重，生活优渥，又为武将，体力过人，若非突发意外，其寿命不可能如此短暂。乙弗莫瓌曾任征东将军、西道都将，生平记载中，也多有“身先士卒”等体现其骁勇善战的描述。《太平御览·人事部》《册府元龟·将帅部·勇敢二上》均提到乙弗莫瓌骁勇善战，身先士卒，勇冠三军。从其官职及生平来看，莫瓌盛年去世的原因，极可能是在战争中伤亡。

▲乙弗莫瓌墓随葬骑马俑

在乙弗莫瓌墓出土的遗物中，最为壮观的当数一组釉陶俑阵。俑阵为绿釉陶俑，包括人物俑（甲骑具装俑、骑马俑、男女侍俑和伎乐俑）、动物俑（马、牛、羊、猪）、镇墓兽及镇墓武士俑等。陶俑的类型、形制、布局、人物着装等，与大同地区琅琊王司马金龙墓、敦煌公宋绍祖墓等出土陶俑均十分相似。从数量上来看，甲骑具装俑、骑马俑占据较大比例，既是当时北魏军队种类和装备的真实反映，也是乙弗莫瓌军事统帅地位的体现。

若墓砖记载乙弗莫瓌去世时的年龄记载正确，莫瓌去世约在458年前后，则其生年应为429年。《魏书·列传第八十五》：“（太平真君）十一年（450年）二月，……世祖南巡”，莫瓌曾随太武帝南征，其时年仅21岁。结合乙弗勿敌国降魏时间，莫瓌来北魏的时间应在445年前后。

综上，根据墓砖铭文及史书记载，乙弗莫瓌生平履历大致为：429年前后出生于青海——445年前后到平城——娶上谷公主——450年随太武帝南征——458年战场负重伤去世。在29岁那年，乙弗莫瓌的生命画下句号。

但，文物永存，山河永存，他的名字，也与历史永存。

▲乙弗莫瓌墓随葬侍俑

▲大同市博物馆外景

顾问｜段晓莉

文｜大同市博物馆 白月

图｜大同市博物馆 李航

图文版权归原作者或机构所有

辑｜山西晚报全媒体记者南丽江

审核｜方天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