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子”挣脱锁链，只求父亲一死

01

父亲，不过是一个毫无波澜的名词

某短视频平台上有情侣的短视频，女孩的一声老公，男孩兴奋得像个孩子。

网上上刷到一则名为《天堂来电，去世十年的孩子打来电话，一声“妈”让母亲声泪俱下》的公益广告。

骗子不知老母亲孩子已经去世，打电话假装儿子骗钱，因为声音像儿子，母亲脑子里想着的全是儿子曾经活着的一幕幕，潸然泪下。

有些词，当叫出来的时候，其背后蕴含的情感，代表的责任，不经意间便已搅动人的七情六欲。

但对于陈昌雨而言，父亲这个意味深厚的名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就像是一个礼貌的称呼。

那时，陈昌雨六岁，其刚满月便因抢劫被判入狱的父亲陈继卫减刑释放了。

缺失成长需要的亲子时光，陈昌雨对于父亲这个词永远体会不到常人的情感，甚至同学叫他劳改犯的儿子，他也不会出于维护而反驳。

因为这个劳改犯父亲，就像一个陌生人。

更不论之后陈继卫的归来，是使用家庭暴力让本来充满爱的单亲家庭变成人间炼狱。

陈昌雨说，他尝试过用逃跑来进行反抗，但只会被打得更惨。

所以他学会了接受殴打，让陈继卫打够了就不会打了。

更惨的是母亲，躲在角落的陈昌雨一次次目睹陈继卫对母亲下手，手边有什么都往母亲身上招呼，啤酒瓶打爆了，农村用来抽水烟的大烟筒都打爆了。

面对这一切，还只是一个孩子无法反抗的陈昌雨，在九岁第一次尝试喝农药自杀。

不是孕育孩子的男人就是父亲，而是被养育的孩子在陪伴成长下一声声包含情感的爸爸让男人成为了父亲。

02

一身锁链何以奔跑

之后的陈昌雨便一直活在陈继卫的阴影里，他不知道陈继卫到底有多高，因为陈继卫的眼睛里都是凶光，陈昌雨出于恐惧很少直视陈继卫。

2014年，陈继卫因为经济犯罪再次3年入狱，在陈继卫即将减刑出狱时，16岁的陈昌雨逃离家乡，在广东进厂打工。

2019年，19岁的陈继卫带着朋友回老家过年，推门而入便见到陈继卫提着刀指向母亲。

见到陈昌雨，陈继卫用刀指着陈昌雨问道：“你想她死还是我死？”

陈昌雨终于可以站在母亲面前了，他从院子里拎了一根棍子，这次不用在蜷缩在角落里了。

没想到陈继卫用刀砍自己，又把暴力指向妻儿，屋子里面都是血。

朋友拉住了陈昌雨，他选择了报警。

因为陈继卫这次并没有用刀砍向家人，警察也没有办法对陈继卫实施强制措施，只能劝陈昌雨向父亲道歉，以缓和父子之间的矛盾。

农村是以血缘作为纽带维系规则的，儿子不可以忤逆犯错的父亲，家中族老纷纷让陈昌雨去给陈继卫道歉。

不想母亲受委屈，陈昌雨违心地向陈继卫低了头。

他第一次正面的对抗，哪怕在诉诸于公权力之后，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陈昌雨说，在他决定报警的时候，母亲的眼里终于亮起的希望之光，很快又熄灭了，她还得继续活在阴影里。

而对于陈昌雨而言，挣脱年龄的枷锁后抬起的头，又被世俗的枷锁重重压下。

我想起港片《黑社会》，黑帮的元老为了维系自己的利益，总是要求新生代按照老一辈的规矩去办事，这一点上和陈昌雨家中族老的要求又何尝不是一个道理。

为私利而存在的规则本来就不合理，更何况群众呼吁下生出法律已经对它进行了警示。

03

为母亲伸张正义是挣脱一切的武器

2021年底，在陈昌雨坚持和努力下，检察院对陈继卫提起公诉。

他的社交媒体迎来了各种各样的辱骂。

不孝，禽兽，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儿子，母亲也不是什么好人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陈昌雨充耳不闻。

家中族老劝道：“你身上流淌着他的血脉，你母亲毕竟已经去世了，你不应该去报警，你应该去缓和父子之间的情分，然后把剩下的日子过好......”

陈昌雨恍惚间看到母亲背着背篓回来了，他问母亲要告吗？母亲说：“告”。

2021年3月14日，陈昌雨说自己在广东怎么也睡不着，感觉身上热得慌。

而在家乡，母亲也被陈继卫纵火烧伤。

陈昌雨7天后才知道事情，立刻奔赴老家，医院里面躺着一个烧黑的的躯体，脸也是黑的，肿的。

陈昌雨不愿承认床上的人是母亲，直到床上的躯体开口。

“你怎么来那么快呀？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啊？”

当着母亲哭，母亲肯定会哭泣吧，泪水流过烧伤的脸颊会更痛吧，因为哭泣抖动拉扯结痂的身躯会更痛吧。

懂事的陈昌雨在母亲面前故作坚强，转身后泪如雨下。

2020年，陈昌雨带着母亲来他打工的城市。

那时候，他想过美好的未来，在广东努力挣钱，买个两居室或者三居室，带着母亲好好生活。

但是现实很残酷，母亲的身体扛不住。

本来身体健康的母亲因为常年独自一个人扛着家，早已浑身是病，还做了心脏搭桥手术，

两地气候不适宜，去广东的生活的母亲更受不住。

因为陈昌雨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家里亲戚劝着陈昌雨把母亲留在家里，如果生病了，作为夫妻，陈继卫必须出医疗费。

让陈继卫来接母亲，是陈昌雨打的电话，所以母亲的死也像一个魔咒将他困住，彷佛是他将母亲推进的火坑。

母亲住院期间，照顾母亲的陈昌雨听到母亲说的最窒息的一句话。

“哎呀，妈今年拖累你了。”

2023年7月28日，在外筹钱的陈昌雨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整个人颤抖着甚至拿不稳手机，高铁上不住哭泣，还是没能回家乡见母亲最后一面。

妈妈，这个蕴含深意的词与其代表着赋予了陈昌雨人生中美好的经历的个人，从此成了回忆，只能在梦里重逢。

这一刻陈昌雨成年了，以后全靠他自己做决定了，他世界出现一个必须实现的目的，替母亲讨回公道。

哪怕身上层层枷锁，也要去挣脱它，并承担这一切带来的后果。

2022年12月16日，法院一审判处陈继卫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陈继卫选择上诉。

陈昌雨的道路还没走完。

法律是道德的最低限度，如果坏人德行突破了法律，那就不要用道德去绑架追求正义的好人。

04

法律会迟到，正义需要随时坚守

2015年，最高检、最高法、公安部和司法部为有效惩治和积极预防家庭暴力犯罪联合发布《关于依法办理家庭暴力犯罪案件的意见》。

2016年3月1日，反家暴法正式施行。

2019年，陈昌雨因为陈继卫家庭暴力诉诸公权力后无果。

2021年，陈昌雨的母亲被陈继卫纵火烧伤致死，住院期间陈昌雨母亲透露，陈继卫还对她进行性虐待。

法为惩治和预防家庭暴力而立，家庭暴力却依旧在法律之下滋生。

家庭暴力因其发生的隐蔽性和关系的复杂性，即使立法了也很难直接让公权力轻松介入，但若是在你身边发现了相似情况。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第十三条第三款，你发现正在发生的家庭暴力行为，有权及时劝阻。

最不济，也不要做陈昌雨的“家中族老”或者背后指责的“键盘侠”。

愿每一个抗争的前行者，背后皆有你我的微光。

作者｜鱼籽酱·拾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