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纪事：盘点吉林市解放前的那些教堂

从清代吉林城建成开始，儒、道、佛、回与西方的基督教在这片土地上一直能够和平相处。在1900年，吉林城虽也发生过扫灭洋教的义和团运动，但五、六月起事的彭杰法师来自山东，后来的敬际信、广法果来自奉天，领导者都不是吉林本地人。由于对不同宗教信仰的包容，一直是吉林本土文化的一大特色，因此在吉林市的历史上，城市及周边不仅建有各类祭祀神佛仙家的庙堂，也有多处清真寺和西洋教堂。尤其是西洋教堂，在吉林市由近代走向现代的历史进程中，还扮演过特殊的角色。

说起基督教，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是指信奉耶稣基督为救世主的所有教派，包括天主教、东正教、新教等三大派及其他一些小教派，狭义则专指其中的新教。解放前，吉林市的教堂主要为天主教堂和基督教堂，东正教的教堂应该也存在过，可能是影响太小的缘故，史料中并未记载。

一、

早在康熙东巡时，随行的耶稣会教士南怀仁就在《鞑靼旅行记》中记载“……这样边陲的广阔土地上，会见了几位基督教徒，听取他们的忏悔……”。这些基督徒应该是来自内地的“流人”，在当时的吉林城，没有专门的神职人员，也不可能建有教堂。目前所见吉林城最早的传教行为发生在清嘉庆二十年（1815年），当时的国际基督教会、英国哀差会曾派传教士来吉林省传教（《吉林市外事志》）。到了清光绪十年（1884年），吉林城城内的河南街上建起了基督教福音教堂，这是吉林市的历史上有关教堂的最早记载。

至吉林市解放，基督教教会在吉林市主城区共建有福音堂（1900年被焚毁，1927年被重建）、东关礼拜堂、西关礼拜堂等三处教堂，另外基督教会在吉林市还建有基督教青年会、高大夫医院、文光中学、文化小学等文教卫生机构。据史料记载：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由于日本向美英宣战，城内的大部分英籍传教士被迫回国，至吉林市解放初，尚存长老会、复安临息日会等派别，可见在历史上，主城区的基督教会并非只有一家，而是并存了多个教派，可惜各教派聚集在哪所教堂礼拜，目前尚不得而知。

福音堂目前尚有迹可循，但无论规模、地位，和最初时相比，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另两座礼拜堂则在解放后彻底退出了历史。史载东关礼拜堂也叫基督教会礼拜堂，旧址位于重庆街今吉林省地方病第二防治研究所东侧，清光绪十七年(1891 年)由英国哀差会传教士高积善创立。教堂有砖瓦房三栋，院内占地面积2095平方米，建筑面积385 平方米。该会在国外受英国爱尔兰差会领导，在国内受上海中华基督教总会和沈阳中华基督教会领导。这个教堂一直存在到1966 年，最终被改为民宅。西关礼拜堂位于德胜门外西石砬子，原为紫霞宫道观，1930年后，庙产卖给基督教会，改建为礼拜堂。西关礼拜堂也于1966年被拆除，改为住宅。

二、

《吉林市外事志》以1901年5月10日兰禄业任吉林教区首任主教，并开始在通天区传教，作为天主教在吉林市的发端。而《吉林市建筑志》中记载兰禄业和古若瑟为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由奉天来到吉林城，创办了吉林教区。在《吉林话旧》中则相对含糊地记述，清道光十八年（1938年），罗马教皇派大司铎（教职，拉丁文Sacerdotes）专理满洲教务，后来又将中国东北的教务分为南北两个教区，北教区总堂设在吉林城内粮米行东头（该书记载教堂毁于义和团运动）。

查阅天主教自己记录的相关史料获悉：1900年之前，天主教有可能已经开始在吉林城传教，但北满教区总堂并不在吉林城，而是在长春的小八家子。古若瑟调至吉林城的时间也是1908年，1900年之前在吉林城活动的天主教神甫应另有其人。故而《吉林市建筑志》和《吉林话旧》中的记述应有误，《吉林市外事志》中的记述可靠性较高。

至于史料中“1900年，兰禄业从吉林城经长春、哈尔滨逃亡海参崴”的记载，很可能是史料整理者将基督教和天主教混在一起，兰禄业不是从吉林启程逃亡海参崴，而应当是由长春逃亡海参崴，从吉林出逃的，疑是基督教传教士；吉林城被焚毁的教堂也应是以基督教教堂为主，天主教尚无教堂，仅在吉林城东郊有“修习生”教室被焚。

综合目前可见史料，《吉林市外事志》的记述最为可信：天主教在吉林城的发端应始于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后，法国神父兰禄业利用“庚子赔款”在吉林城大肆购地（该赔款可疑似与长春被焚的教堂有关，与吉林城被焚教堂无关），并先后修建了4座教堂。按动工时间依次为：东关天主教堂（1904年始建，《昌邑区志》，即后来的昌邑五小）、桥头天主教堂（1917年，《吉林市建筑志》；另有1912年动工之说）、神罗修院（1915年，《吉林市外事志》，即后来的市四十一中；另有1921年说，应是错误的）、圣母洞教堂（1920年，《吉林市郊区文物志》）。1937年，吉林市的天主教会在西关的西仓街，又新建了一座西关天主堂。因而直到吉林市解放，如今的主城区内共建有5座天主教堂。

和基督教不同，天主教的文教卫生机构基本附设在教堂之中。如1924年成立的“私立菁华完全小学”就设在东关天主教堂内（另有1923年一说，应是错误的），而天主教免费医院——天主堂施疗所则于1938年3月21日在西关天主教堂内成立。时至今日，桥头天主教堂、圣母洞教堂作为宗教场所尚存，西关天主堂虽被改作养老康复中心，但老建筑尚存。至于东关天主教堂和神罗修院则已不复存在。

三、

从历史记载上看，吉林市的历史上没有出现东正教教堂。但是一些历史的蛛丝马迹却让人觉得东正教堂或许应该在吉林城存在过，至少是在某一时段存在过。1900年，沙俄兵不血刃占领吉林城，直到四年后才极不情愿地磨蹭离开。这期间曾有大批沙俄官兵驻扎在吉林城内外，并在吉林城留下俄国坟（也叫毛子坟、孙家坟，上世纪六十年代，皮福生老师曾在此处亲见许多墓碑上带有十字架）之类的地名。既然有下葬，就此可以粗判，至少应该有东正教随军神甫在吉林城活动过。另外1907年，沙俄在吉林城设立过领事馆，通常在没有东正教堂的城市，沙俄的领事馆会附设教堂。同时直到吉林市解放，尚有百名左右的俄国侨民生活在吉林市主城区，他们也可能拥有小型的宗教礼拜场所。

其实无论新教、天主教、东正教，虽然不是吉林市本土文化的主流，但是对吉林市市民的生活并非毫无影响，除西医、护士等概念之外，尤以“星期”最为突出。曾几何时，“礼拜天”乃是吉林市民口语中的高频词汇，即便如今“周日、星期天”的说法愈发普遍，但“礼拜天”之说并非没有一席之地。“星期”的概念本来是古巴比伦人创立的，可将这一观念带到吉林城，并固化进市民的日常生活，恐怕还是要归结到那些信在教堂举行礼拜活动的神甫和教民们身上。

对于西方宗教，近年来有许多人谈之如腐蚀伤害中华传统文明的洪水猛兽。历史的看，保持必要的警惕固然重要，但上纲上线的忧愤大可不必——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基石不是一些外来习俗可以轻易撼动的，不消说那些猎奇凑热闹过圣诞的年轻人，即便是每周都去教堂进行礼拜的虔诚教徒，日常生活中，吃饭也使碗筷，过节也吃饺子，新年也贴春联、放鞭炮。影响中国几千年的传统？哪有那么容易！

特别鸣谢贾大为先生（网名易林学馆）、“那些麻花”对本人撰写此文给予的支持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