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郑怀兴●苏剧《柳如是》：本色自然之佳作

谨以此文怀念郑怀兴先生

苏剧《柳如是》剧照

苏剧《柳如是》是由著名剧作家郑怀兴编剧、国家一级导演石玉昆执导，由国家一级演员、 “二度梅”获得者王芳与张唐兵领衔主演的一部优秀的新编历史剧。该剧取材于明清易代之际著名文人钱谦益和名妓柳如是之间爱情、生活、价值理念的矛盾冲突。依托二人对民族气节、人格尊严等问题的不同理解，用戏曲的形式将爱情、亲情等融汇其中，让二人在相互的倾诉、支持和理解中最终携手赴义，彰显凛然正气。剧作巧妙叙事，匠心独运，描景抒情水到渠成，情景交融，尽显自然本色之风格。

成功运用苏州、常熟本色的语言，书写了一部充满江南风情的剧作

成功的戏曲作品，必然要讲好故事，塑造好人物形象。毋庸置疑，不同人物所处的时代环境、地域特点、生活状态，以及语言风俗等标识了自身的独特性。郑怀兴紧紧抓住人物突出特征，为《柳如是》描绘了一幅具有江南色彩的背景图。

明末文坛领袖钱谦益，字受之，号牧斋，晚号蒙叟、东涧老人，江苏常熟人，明末清初散文家、诗人，与吴伟业、龚鼎孳并称为“江左三大家” 。柳如是，号影怜，又号闻我居士、河东君，浙江嘉兴人。她是明末清初名妓，“秦淮八艳”之一。其诗词、书法皆有较高造诣。他二人婚后便定居常熟红豆山庄，因此用苏州、常熟一带的语言来写钱、柳二人之间在红豆山庄的故事再贴切不过。这种地域特点在剧中随处可见，第一场“牧翁归来” ，钱谦益开场一大段“风雪似刀刺骨寒……”唱后，他和僮儿便来到了红豆村。红豆村的格局，周围的山水、小桥，以及诸如“到红豆村哉” 、“来哉” 、“去哉”等“哉”法的运用都非常直观、生动地体现出苏州地域之气息，这些日常语言和口音突显了地域特点。这部戏结构巧妙、急缓交替，叙述过程都在苏州当地本色的剧作语言中得以完成，与戏剧人物和情节内容水乳交融。

苏剧婉约、清丽的艺术风格与人物形象及戏剧情节相得益彰

苏剧，前称“苏滩” ，原名“对白南词” ，俗称“打山头” ，系由南词、花鼓滩簧与昆曲合流而成的苏州地方剧种。苏剧在文学、音乐方面与昆剧有着较大的渊源，诸多苏剧艺人兼能昆剧，在昆剧衰落之时也有不少昆剧艺人改业苏剧。因此，苏剧在艺术上受昆剧的滋养而逐步形成了表演朴实、细腻，曲调婉约优美、清丽典雅的独特风格。用这样一个地方剧种来演绎发生在苏州的、关于苏州人的跌宕起伏的故事，可谓从表演形式到舞台呈现上都是得意之举。

《柳如是》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这部戏似乎就是苏剧的一个影子，剧目的风格、思想意蕴与剧种的审美风格达到了难得的统一。钱谦益与柳如是都是诗才满腹、情韵细致的文人，江南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本身就充满了浪漫、优雅、细腻的色彩。剧中钱谦益闻听柳如是与男人有染，故而辞官回乡，他回到家中并没有火冒三丈、怒气冲天地大发雷霆，而是缓缓而归，悄悄地来到红豆村，慢慢地询问丫环红儿，这一归来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显得优雅、平静。正如剧中所言“别家妻怕被夫弃，老夫却怕被妻休” ，钱谦益也正被塑造成了温和、儒雅的“气管炎” 。在柳如是屡次挖苦、责难他变节仕清之时，其表现出的也是一副无奈、隐忍与难辩。柳如是才貌双全，的确是位有胆有识、千载难逢的女子。她爱钱谦益才华横溢、学贯古今、名噪朝野。她对牧斋的失望、质问、怨恨也留有余地，此时人物的形象表现得依然优雅、高洁、正义。从剧本场次安排和戏剧结构上看，剧作虽然起伏跌宕，但依然行进在淡雅、悠闲、细腻、清丽、婉约之中，这又进一步创造了剧目自然本色的艺术特色，可谓非苏剧所不能。

表演及舞台美术尽显江南秀美、雅致之风

戏曲作为舞台艺术，最终还是要呈现在舞台上，因此二度创作对于剧本的阐释也非常重要。相比较而言，戏曲导演手法和演员的表演功力，对于剧目的传达具有更为直接、直观、突出性的作用。《柳如是》剧中的演员充分把握了戏剧内容，对人物形象和戏剧结构也很熟悉，充分发挥了苏剧的艺术特色和自身优长，对江南秀美、精巧的特点较成功地表现了出来。柳如是，这位江南才女，其个性坚强、正直聪慧、魄力十足。剧中，王芳将这一人物的刚烈、聪颖和胆识表现得很足，但同时也突显着削之不去的貌美、秀气和才学。这种状态正是江南文人、才女之独特姿态，也是地域文化与人物性格的核心。王芳作为一名成熟的昆曲名家，她昆苏兼擅，以昆曲细腻、严谨的表演和深入的内心刻画充分把握了这一人物。钱谦益在张唐兵的塑造下也很成功，一代名儒虽然失节仕清，充满了无奈、羞愧，却也堂堂正正、是非分明、气概非凡。这些剧中人物均表现出了江南地域水土之风貌，清秀、雅致。

在舞台美术方面，服装和道具的运用也十分简约、精致、清新、靓丽。人物造型设计端庄、雅致，恬静、怡然，绝无花哨、怪异之处。在舞台布景上，精心设计、制作的亭院布景，虽然简单、小巧，但是充分体现出苏州园林的特色和魅力。小桥流水、荷塘山庄、乘舟访友、小河竹林，这些点点景致一开场便将观众带入了当年的苏州。台上可以方便移动、随时开合的月门几近真实，既美化了舞台，同时也分割了不同的舞台空间。可喜的是，这些景致简约、精美，与剧作内容相一致，有效推动了剧情的发展和人物的塑造。

总之，苏剧《柳如是》以充满地域特色的语言对柳如是和钱谦益的一段感人故事进行了叙述，通过清丽婉约、优美动听的苏剧表演艺术，突显了这些人物的地域风采和独特的人文气质。在知名演员精彩的表演和精美的舞台美术的辅助下，该剧成功地完成了一出本色自然、匠心独运的演出。

（本文刊载于《中国艺术报》，2014年2月14日 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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