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体大思精的杜诗学史研究论著——读《杜诗学通史》

张忠纲教授在接续完成了萧涤非先生主持的《杜甫全集校注》以后，又组织团队进行《杜诗学通史》的编纂工作，这一团队的编者左汉林、孙微、赵睿才、綦维等，都是目前国内杜诗研究的著名学者，体现了杜诗研究的总体实力。他们分工协作，完成了这部六卷本的研究成果，现在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问世，皇皇巨著，成为新世纪杜甫研究的又一个里程碑。

《杜诗学通史》

杜甫诗学源远流长，可以说与杜甫的创作并行而起，一直延续到今天。杜甫生前就有韦迢、郭受、任华对其诗进行高度评价，韦称“大名诗独步”，郭称“新诗海内流传久”，任称“势攫猛虎，气腾蛟螭”，“曹刘俯仰惭大敌，沈谢逡巡称小儿”。杜甫去世不久的大历年间，就有樊晃所编的《杜工部小集》六卷“行于江左”。中唐时期，由元稹发轫，兴起李杜优劣之论，影响了白居易、韩愈等一流大家对于李杜诗歌的评价，从而成为聚讼千年的诗坛公案，也在不断推进杜诗学的发展。杜诗学研究形成体系者首推金代元好问，他的《杜诗学》一书，洵为杜甫诗学研究的开山之作。其书虽佚，而《杜诗学引》犹存，可以略窥其梗概。即以元好问《杜诗学》建构开始，对于杜诗学的系统研究，也已有了八百年的历史。而迄今为止，并未出现一部完整的杜诗学史的专门著作，故而张忠纲教授主编的《杜诗学通史》，堪称对杜甫研究具有开疆拓土意义的重要成果。

《杜诗学通史》分为六卷，即《唐五代编》《宋代编》《辽金元明编》《清代编》《现当代编》《域外编》。《唐五代编》对于杜诗早期流传情况进行了详尽精审的考辨，对于中唐宗杜崇杜诗风进行了高屋建瓴的论证，对于杜甫在晚唐五代的影响进行了深入的阐述，对于唐五代笔记小说中有关杜甫的记载进行了条分缕析的梳理。《宋代编》将杜诗学划分为五个时期：北宋初期为学杜的初始期，北宋中期为杜诗的广泛影响期，北宋后期为杜诗艺术的继承期，南宋前期为学杜高潮期，南宋后期为以诗存史期，重在杜诗学的演变沿革以论述杜甫、杜诗对于宋代诗人诗作的影响，切人切事。《辽金元明编》重在辽金杜诗学的建构与明代杜诗学的专题研究，包括杜诗全注本、杜诗选注本、杜律注本，以及明代杜诗文献、明人论杜研究等。《清代编》重在杜诗学的分期研究，在总论清代杜诗学地位的基础上，着重阐述顺治至雍正时期的杜诗学逐渐走向兴盛的局面，乾隆至嘉庆时期的杜诗学受到乾嘉学风的影响而展现出新的格局，道光至宣统时期的杜诗学逐渐转衰的状况。《现当代编》重在二十世纪上半叶在新旧文化、东西文化碰撞的背景下，杜甫受到政治思潮和文化思潮的影响产生的新变化。这些变化表现在1949年至1976年期间，新杜诗学初步建立不久受到政治运动影响而备受冷落以至于1966年以后几近空白的局面；1977年至2014年期间，杜诗研究转盛以及全面繁荣的情况；这一编还对台港澳地区的杜诗研究格局进行力所能及的勾勒。《域外编》划分国别加以探讨，设计亚洲杜诗学史和欧美杜诗学史两个板块。前者分为朝鲜半岛、日本和东南亚三个方面，后者根据语言的不同分为英语世界、法语世界、俄语世界和德语世界的杜诗研究，从而体现杜诗研究的世界格局。

《杜诗学通史》的学术贡献在于杜诗对后世影响的概述、后人对杜甫研究的探索以及杜诗编纂刊刻的研究，可以用“通”“深”“精”三个字概括。“通”就是贯通，能够融会贯通，这部书贯通古今中外，是取得的最大成就。古今贯通自不必说，中外贯通着重在于通史专门设立《域外编》，将朝鲜半岛、日本、东南亚国家，以及英语世界、法语世界、俄语世界、德语世界的杜甫研究都囊括其中，加以《现当代编》设置《台港澳地区的杜甫研究》专章，使得《杜诗学通史》成为一部能够贯通古今、融会中外的体大思精的论著，从而展现一位作为“世界文化名人”的杜甫。“深”就是深刻，能够论述透彻。如关于樊晃与《杜工部小集》的论述，首先是全面占有一手文献，辨析编者姓名之异，钩稽编者的生平事迹，接着论定该集为杜诗选本最早者，进而推论六十卷杜集于杜甫生前行世而后来散佚的情况，最后论定《杜工部小集》的校勘价值，并辑出六十一条樊本校勘文字以支撑其说。“精”就是精湛，能够阐发精微。如皮陆与“吴体”的论述，详实精当地梳理出杜甫影响下的“吴体”发展史。首先，确认皮陆与杜甫的关系，“最令人讶异的是步杜甫后尘而作的‘吴体’”，其次梳理宋代以后接踪“吴体”的盛况，再者论证“吴体”并不源于吴地，而是指“吴均体”，并有别于“齐梁体”，而杜甫的“吴体”诗是变化“吴均体”而为之，而成为一种特殊的七言拗律。

更值得称道的是，张忠纲教授将杜诗研究与人才培养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他在《唐代编后记》中说：“我培养博士生，其中有一个大的课题就是‘杜甫与中国传统文化研究’。这个课题又按历史阶段分若干子课题，《杜诗学通史》就是其中之一。”又在《唐诗与民俗关系研究序》中说：“我指导研究生撰写学位论文，有一个总体的构想，这就是围绕着‘杜甫与传统文化’展开选题，具体说，就是将中国传统文化给予杜甫的影响及杜甫给予后世的影响分成若干个历史阶段或研究课题分给他们。”张忠纲先生指导的有关杜诗的博士学位论文有《杜甫与先秦文化》《杜甫与两汉文化》《杜甫与六朝诗歌关系研究》《金元明杜诗学史》《清代杜诗学史》等，同时指导博士生并合作编纂《杜甫大辞典》《杜集叙录》等著作。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杜诗学通史》既是一部自成体系的大著，而这一体系又是张忠纲教授人才培养总体系的一个部分。这也是《杜诗学通史》给予我们的重要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