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郑怀兴●沙丘宫变 撼人心魂——评京剧新编历史剧《赵武灵王》

谨以此文怀念郑怀兴先生

福建京剧院创作排演的《赵武灵王》是一部题材厚重、思想深刻、意蕴丰厚的新编历史剧，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和现实意义。该剧由著名剧作家郑怀兴编剧、刘作玉担任导演，通过一代英主赵武灵王居功自傲、贪恋权力最终引发政治动乱并葬身沙丘的惨痛经历，传达出对社会、人生的艺术思考。剧目结构精巧，京剧特色鲜明，舞台干净大气，青年演员担纲主演尽显国粹青春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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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京剧《赵武灵王》选材独特，在精心的裁剪和巧妙的构思中完成了结构严密的舞台叙述。
郑怀兴先生在结构戏曲故事方面可谓有着“妙手回春”之力，这首先体现在其独特的视角和选材。新编历史剧《赵武灵王》并非写战国时赵雍推行胡服骑射的革新，使赵国强盛，称雄中原的伟大壮举，当然这段历史是非常值得书写和演绎的；然而，创作就是要体现作家的主观能动性、独特性，作者选取的正是武灵王由鼎盛之时走向毁灭的悲剧历程。

一开场，赵雍“扫狼烟并中山奏凯而返，旌旗卷心潮涌思绪万千”，如今威慑诸侯如日中天的他率领雄师凯旋之时，岂能不好好庆祝宴饮一番。不，在文武百官迎接恭贺之时，赵雍顿感未能好好陪伴夫人娃嬴，断然决定禅位于虽英明天纵却未满14岁的太子赵何。戏由得胜归来的热烈喜庆陡然转向权力政局的巨大变化，紧张的氛围成功地得到渲染，观众也坠入了剧情紧张之中。赵雍发誓禅位以后绝不干政，那接下来的赵国就万世太平了吗？第二场，在禅让大典上，赵雍的叔叔安平君赵成因不满他胡服骑射的举措故意宽袍大袖上金殿讥讽他，致使赵雍恼羞成怒；而新君赵何却未曾责难赵成。“本以为子登基尤听父命，却原来一让王位便丧权”，失去权力的苦涩，令他懊悔不已，同时，还对当年被自己罢黜的长子赵章产生了怜悯之心。于是，刚愎自用、权欲膨胀的赵雍又贸然决定要“分王赵代”——即赵何仍为赵王，封赵章为中山王，自己凌驾于两王之上。权欲的诱惑和支配下，赵雍背弃了不干政的诺言埋下了悲剧的种子；赵章在权力的挑逗下阴谋弑君篡位，最终爆发了“沙丘宫变”，一代英豪赵武灵王活活被爱子困死在了沙丘行宫之中。剧目以基本的史实为基础，经过巧妙的艺术虚构，将权欲支使下酿成的悲剧层层推进，形成巨大的冲击和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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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该剧注重京剧艺术美学规律，在舞台呈现上合理运用舞美、灯光等，构建了统一融合的舞台风貌。

如何创作好新编戏曲作品，在当下无疑还是一个探索中的课题，题材内容和表现形式之间的对立统一关系仍然不可忽视。不同的故事、人物完全可以采用不同的艺术样式来表现，不过形式对内容的反作用所表现出的更适合的驾驭能力却也不容否定。京剧对于宫廷政治题材的展现，有着自身的优势和丰富的表现手段；从这一点上讲京剧《赵武灵王》在剧本的选择上是准确、明智的。

这部戏在舞台呈现上追求戏曲化的节奏和京剧的韵味，并将舞美、灯光、音乐等手段融汇在这台京戏中，而不是成为游离于剧情、剧种的技术手段。在唱腔和表演上，饰演赵雍的张萌以剧本提供的故事情节和人物行动为依据，运用京剧的表演手段推进剧情发展、展现思想情感。舞台上没有穿插可有可无的歌舞表演，或是破坏京剧特色的音乐，可见导演尊重传统的创作态度。刘作玉曾谈到：“该剧的舞台呈现，追求的是恢弘大气、厚重深沉、古朴典雅的艺术风格和（深）沉而不压（抑）、悲而不惨的演出效果”。舞台上的《赵武灵王》舞美简约大气，既适应了当前剧场舞台及观众的审美需要丰富了视觉效果，同时也没有采用大制作、庞大布景等手段，把广阔的舞台空间留给了演员，交给了戏本身。诸如：可以开合的宫门、移动的柱子、红光象征着的大红马，等辅助了剧情同时又隐含着深刻的寓意。

此外，开场的处理体现了赵雍得胜归来的气势，但并非在震耳欲聋的乐器声中拉开帷幕，是值得充分肯定的；现在有不少剧目在音强、音高上欲求震撼观众此等做法实在不敢苟同。该剧生旦净丑行当齐全，丰富了行当表演色彩，注重剧目风格的统一，强调剧种及题材特点的统领，其创作理念和做法值得肯定并取得了较理想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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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赵武灵王》通过赵雍的传奇身世和悲壮命运，透射出蕴含丰厚、富含哲理的思想情感，具有重要的思想意义。

赵武灵王（前340年—前295年），嬴姓赵氏，名雍，战国中后期赵国的君主，死后谥号武灵。其在位时，推行“胡服骑射”的政策，赵国因而得以强盛，还修筑了“赵长城”。英武一时的赵武灵王，由于强烈的权欲和争夺权位的斗争，致使他被饿死在沙丘宫中，为天下所惋惜。新编历史剧《赵武灵王》着重写赵雍草率禅让、后悔交权、欲谋权位、挑起暴乱、死于沙丘的历史。这段历史以及历史人物的关系比剧作中描写的要更为复杂，一来时间跨度大，二来涉及的人更多。不过，这部戏通过这段震撼人心的故事及人物命运，传达了丰富的思想内涵，这也为剧目增添了历史的厚度和思想的深度。

剧中赵雍骄傲自大、不善纳谏、一意孤行，因当年众人反对的胡服骑射使赵国强大，而武断地认为自己的所有决定都是英明的，甚至反对意见越多认为自己越正确。于是，在独断和权力的指使下，将江山禅让给幼子赵何，并折箭为誓不再干政；然而他根本忍受不了失去权力的苦楚，这为将来爆发政治剧变埋下了罪恶的种子，那被折断的箭象征着他今后的命运。赵武灵王的悲剧是自身性格造成的，他违背政治规则废长立幼，出尔反尔妄图再掌大权，争夺王权不顾国家稳定……京剧《赵武灵王》传达出：国不可二主，否则会造成国家的分裂、政局的动荡；人在获得成功之时，一定要头脑冷静，不可意气用事；政治的无情和人性的贪婪是异常残忍的；人总会犯错，但有了错不可立即草率改正，有时越改后果越严重还会形成新的突变，越是大的举措、拥有大权之时越发复杂，等思想内涵。

一代英主的人生命运令人感慨万千，也引起观众诸多的人生思考和无限的反思。新编京剧《赵武灵王》以英姿勃发、青春整齐的队伍，演绎了一部京剧特色浓郁、简约大气的历史剧。在人物心理特点、内在逻辑上需要进一步加强并转化为具体行动，表演等二度创作上进一步深化人物内心有利于推动剧目的全面提升。福建京剧院虽然远离京津沪等京剧大码头，但近年来创作排演的《北风紧》《才女鱼玄机》《赵武灵王》等剧目所取得的广泛赞誉，充分体现了其在海峡西岸及南海沿海省份中的突出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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