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雪的时候你从不看我，我从不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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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了问老高，我刚才看的确实是张家港的第一场雪。我问他今年回家过年吗，他说要是有活就不回去了，没活就回去打儿子。

我想起这两天看他隔空辅导孩子作业，气急败坏都有点不足以形容他的恼怒。

你看，没有人可以拒绝生儿子，因为可以打，女儿你捧着都怕化了，怎么办？她要是十几二十岁的时候给你领个像我这样的人回去，怎么办？

我就问你怎么办？

可能只有凉拌。

我在张家港待了很多天，每天蜷缩在一个装修风格一言难尽的酒店，很便宜，一天80多块钱，但是不提供沐浴露和洗发水，也没有免费的矿泉水。

这让我想起大学因为身上没钱只能去学校后面开的那些简陋炮房过夜的日子，那会儿大多数时候是我上网上久了或者喝酒喝多了没法回到寝室临时去开的。时至今日我住酒店的习惯是一定会住到别人规定的时间才走，不然我就觉得亏了。

但那些年岁想起来会觉得很有趣，隔壁可能是一对情侣在啪啪啪，因为不隔音你能听到很多有趣的东西，男人究竟是怎么骗女人的，活儿不好究竟是怎么掩饰的，女孩子又是怎么委婉地安抚男孩的情绪的。

这都是那些档次稍高隔音较好的酒店听不到的狠活儿。

于是我不太想离开，倒不是说张家港绝对算《海边的曼彻斯特》那样海边多情又绝情的小镇，文艺逼是会觉得这个地方适合发呆、做爱或者喝酒，我只是住在这里的时候，会觉得这里很鲜活。

比深圳那些大城市可鲜活太多了。

旅店楼下，是一条夜市街，就烧烤那些玩意儿，但这个季节的张家港晚上九十点就没什么人了，所以我每次路过都能看见那些店里的店员在打闹和玩手机。

隔壁街更魔幻，我走那过一次至少有四五个站在街口的大姐或者大叔问我要不要爽一下，他们是老鸨，老高跟我说这地儿就这样，我说那他妈他们是真的敬业，这天儿也太冷了。

该人家挣钱。

今天下午我更新了过后去厂里看王哥锯木头，晚上一起喝酒吃饭，吃完了过后我说我想去洗个脚。

老高就在淫笑。

我说我要正规的。

老高就很错愕。

隔了半晌，他脸憋得通红跟我讲：“我不知道正规的在哪里。”

我们随机进了一个街边的足疗店。

其实也不正规。

因为我说我洗脚，那个大妈跟我讲80，我说行。完事儿她问我要不要按摩，我说你给我按吗，她说你这年轻小伙儿能看上我这岁数的？

但我还没接话，她就给我叫了一个所谓年轻的，我说我还没答应要做按摩呢。

她说按摩也不干啥，我说行。

进来了一个相对她来说比较年轻但在我眼里至少比我姨大的一个女人，保底40岁吧，她让我脱衣服，我说冷。

她愣了一下，完事儿跟我说你不是做保健吗，我说：“就按摩！不保健！”

她笑嘻嘻的，跟我说按摩100块，我说行，但是她有意无意地就在问我要不要保健啥的。我就问她：“保健多少钱？”

她说300。

我说那算了吧。

我看见她眼睛暗了下来，但我也只能摊手。

毕竟从一开始，我就只想做个足疗。

我问她你们这边都是这种价格吗，她说最便宜的100都有。我其实那会儿是有点沉默，我莫名其妙的共情能力让我觉得那些就算100块也要做人肉生意的女人的生活，恐怕是我想像不到的艰辛。

从那家店出来，张家港就下雪了，这是我今年看的第一场雪。

老高问我上一次有记忆的看雪是什么时候，我想了想，大抵是20年左右的成都的冬天了。

我和他在雪里走向我那个小旅店的时候，他问我最近有没有狠角色，我想了想，说有：

他笑得很开心，又问我在苏州呢？

我想起在苏州遇到的一个朋友。

那天我宿醉，傍晚酒醒随便找了个地方找了个摊子吃饭。一个弟兄样子很精神，就坐我隔壁，点了一大桌菜。

我寻思他在等朋友之类的，那他妈一桌菜一个人能吃完绝对不简单，也没放在心上安心吃我的东西。

吃到一半他问我借火。

我没在意。

我随口问他怎么点这么多？

他跟我说他高兴。

我耸耸肩，没说什么，他半含糊地跟我说：“今儿我高兴。”

就那种半醉的状态。

我陪笑着附和，问他有什么喜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笑着对我说：“今天我把债还完了。”

我更沉默，这话就没法接。

隔了半晌，只能说句：“恭喜恭喜。”

我没问他这个时候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他的亲朋也好，他的友人也好，他的爱人也好，为什么都不在这里。

我不知道怎么问，更怕问了不知道他怎么回答。

那天苏州其实也很冷，只不过没下雪，我陪那弟兄喝了一杯，很划算，因为我走的时候去结账人服务员小哥跟我说这弟兄替我买了单。

萍水相逢，他乡之客。

这几天有些弟兄姐们儿跟我说不太开心，特别又是快临近新年了。

我不想安慰你们，就比如我安慰不了那个按摩或者保健的姐们儿，我也安慰不了那个终于还完债的哥们儿，我也安慰不了那个不回家的老头儿。

因为你们也安慰不了我，毕竟我是过客而已。

张家港对我来说，就是我未曾到过的远方。

我能说的，或许只有那句：

“兄弟，来干了。”

你如果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可以给你翻一下：

“转身离开风吹黑发，回头望望霜雪满头。”

本来写到这要结尾了，该说那句有机会一起喝酒了。

想了想补一句：

我讲雪，我讲霜，

我讲这人间的冗杂和荒唐。

我挥毫泼墨，我轻描淡写，

我摆这棋盘空空如也。

你问我为什么？

因为看雪的时候，

你从不看我，而我从不看雪。

有机会一起喝酒。

最后，请持续相信你关注我是因为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