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无可奈何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不爱思考严肃的问题。和许多对凝重的东西，有着天生狂热的人不一样，对于人生的各种认真不苟的态度，总是会压得我透不过气。直到年龄渐长，开始不得不面对亲人的离去，才学会了点举重若轻的方式。

今天要和大家说的，就是这样一部关于生死的电影《深海长眠》。这部西班牙语的影片，曾获得第 77 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这两天看完后，有了些新的体会。

故事的主人公拉蒙，在一次跳水意外后全身瘫痪。在得知今后只能在轮椅上度过时，他说，“接受轮椅，就好像是接受一种支离破碎的自由”。

于是，在此后的 28 年里, 拉蒙为能够合法地给自己实施安乐死，而不断地作斗争。可以说，拉蒙对生命的理解一直非常理智冷静，他直言“生存是一种权利，却不是一种义务”。

在此期间，拉蒙遇到了生命中，两位重要的女性——单身母亲罗莎和律师茱莉亚。尽管到最后，法律也没有允许拉蒙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他还是在罗莎的帮助下，服下了氰化物，带着尊严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部影片虽已上映十多年，但仍不时被人们讨论，原因不单在于它获得了奥斯卡等诸多奖项，更是因为电影中触及的生死、爱情等，是我们每个人都不免思考的问题，同时影片亦不断追问：生而为人，该如何面对生命中的无解与遗憾？

片中有一段落，尤其让我印象深刻：某个午后，拉蒙做了一场梦，梦见自己终于可以自如行走。他从窗户跃身而出，飞翔在半空，俯瞰田野、山林与草木，最终来到想念已久的海边，遇见茱莉亚，与她拥吻。

可醒来后，拉蒙才发觉这不过是幻梦一场。房间中空无一人，只有黑胶唱机播放着《今夜无人入睡》的旋律。

导演这样的安排，可谓充满深意又恰到好处。《今夜无人入睡》是普契尼最为人熟知的咏叹调，出自他最后一部歌剧作品《图兰朵》。剧中，卡拉夫王子答对了图兰朵公主给求婚者的三个问题，却被图兰朵公主爽约。

王子见公主为难，便提出如果公主猜出他的名字，就同意放弃婚约，甚至甘愿被处死。于是，公主严刑逼供王子的侍女，柳儿。可柳儿深爱着王子，最终选择自尽，保守住了这个秘密。

剧情的反转从这里开始。图兰朵公主被柳儿的真心真情所打动，最终选择和王子在一起。而王子演唱的这首咏叹调《今夜无人入睡》，就热切地表达王子对于公主的爱慕。虽然夸张，却也感人。都说“爱情让人盲目”，古今皆然。

多年前初看歌剧，我还为柳儿之死感伤，为公主的任性与狂傲而气愤，甚至不满王子在柳儿死去后，仍与公主成婚。后来，年纪大一些，渐渐明白剧中的王子、公主与柳儿，面对的其实不只是爱或不爱，更多的是生命中的遗憾与无常。

王子爱公主，却触不可及；柳儿爱王子，却无法告白；公主与王子的最终结合，经历重重波折，最终亦要背负宿命的重压。这些考验与困境，不单属于《图兰朵》中的几位主角，《深海长眠》中深陷爱情的男女，亦无法逃避。

欧洲不少电影不喜欢好莱坞式的大团圆，偏爱用这样的缺憾与失落提醒我们：这漫长一生，固然有鲜花阳光，也有错过，有无奈，以及比海更深的遗憾。

本文插图为何多苓作品《雪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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