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嘘！“金融大鳄”沦为阶下囚……美国传教士在上海的发迹与陨落

文│潘连贵

美国人雷文以传教士的身份来到上海，一度是公共租界工部局的“垃圾鬼”（专管马路清洁工作的头目），后来依靠教会的关系，到教堂管理收租业务，最后当上了美国礼拜堂的主持人，掌管教会的房地产

而雷文的真正发迹，靠的是“金表会”，一种赌博性的彩票生意—中奖者可以获得一只金表。雷文的私彩生意越做越大，又大登广告，赚了不少钱，加上他管理教会地产的便利，交际广泛，便设法集资开设了美丰银行。

01

远渡重洋 涉足金融

上海开埠后，外商纷至沓来。清末光绪三十年（1904年），一个叫雷文（F.J.Raven）的美国人从芝加哥来到上海滩，起初被公共租界招募为工头，由于热心公共事业，逐渐小有名气。后来又加入中国营业公司，以4000元资本从事地产生意，通过多年的磨练，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开始走上淘金的发迹之路。

1914年，作为中国营业公司常务董事的雷文审时度势，在深入研究了上海的特点和需要后，便与《大陆日报》编辑C.H.Homer、礼明律师事务所合伙人WilliamS.Fleming等发起创办普益信托公司（Raven trust Co.,ltd.），雷文任董事长。这是上海成立的第一家信托公司，营业处所设在江西路，不久迁至最繁华的南京路。

信托事业是近代新兴的金融业。所谓“信托”，按字义而言，即接受他人委托而经营代办业务的行为。20世纪初，美国的信托公司非常发达，在国际上最具代表性。由于经营范围很广，除各项信托外，兼营银行、储蓄、保险、仓库等业务，故有“经济百货公司”之称。普益信托同美国大多数信托公司一样，经营种类有放款、抵押、理财、托管以及保险业务等，其主要目标则是大规模地经营上海地产业务，所以它以抵押放款和房地产为主业，兼营银行与信托。

普益信托公司（Raven trust Co.,ltd.）刊登于报刊的首个广告，可见地址为江西路38号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中国一度进入民族工商业发展的“黄金时期”。随着上海经济的长足发展，对信托业务存在一定需求。普益信托可以延用美国法律获取委托人的特别信任，引起了人们的关注。雷文在经营地产和信托致富后，很快就看出上海的地产和金融业务都很兴旺，如果把公司的信托、地产和银行业务划分为不同的公司各自专门搞一行，更有利于在上海的发达和巩固自己的地位。于是他打起念头，首先成立一家银行，专门从事金融业务，以谋求美商在华贸易的便利。美丰银行（The American Oriental Banking Corporation）的开办遵从美国康涅迪格州的法律，性质为股份有限公司。按照康州的法律规定，对某些不够健全的银行不允许在康州开业，但州政府可以发给执照，准许在州外开业。1917年雷文在康州注册，1918年美丰银行总行在上海南京路29号开业，资本定额200万元，雷文自任董事长，总经理为克利费尔（J.Kleffel），经理为盖尔（D. P.Gill），另有一个雷文（W.F.Raven）为襄理。美丰在开办时实际上是普益公司的扩充部分，营业受普益支配，汇票买卖极其活跃。接着，雷文在1922年成立普益地产公司，随后又募股在1925年设立美东银公司，专门代客买卖股票，逐步形成一个财大气粗的“美丰财团”。

02

业务经营 攀上高峰

近代在华外商银行享有种种特权，擅自发行纸币为其重要业务之一，目的是吸收中国人的资金。美丰银行自1919年起将五元、十元、一百元三种银元券投入上海市场，票面上端为“上海美丰银行”，中央图案是一艘行驶中的轮船和岸上宝塔组成的圆形行标，下端印有“通用银圆凭票即付”字样，系美国钞票公司印制。1923年美丰银行在天津法租界开设分行，又以天津美丰银行的名义向美国钞票公司订印五元券。天津美丰银行是上海美丰银行唯一的分行，1924年版天津美丰银行纸币中央图案仍为圆形行标，上端行名为“天津美丰银行”，下端字样改为“凭票兑付通用银圆”。由于营业地域的扩大，美丰银行纸币发行额急剧上升，从1920年底的30万元猛增至1924年的200余万元。北洋政府垮台后，美丰银行的发行额逐年下降，到1932年末减少为237,290元。从1933年起，该行将发出的纸币陆续收回， 至1934年底未兑回的仅32,805元，在市面流通数量甚微。

雷文很会做生意。譬如在招揽存款方面，美丰银行在上海大做广告：“本行地处繁盛住居中心，为商贾仕女所必经之地，存支款项极属便利”，“能赚不能积，一生徒劳力”，“世事变迁风驰电掣，唯储蓄足以抵制也”等等，这些广告语颇有含金量，顾客曾多达8000余户，其中以旅沪美国侨民居多，俄国侨民次之，而中国人相对较少。可见上海美丰银行在外国侨民中有较大影响。20年代，雷文还在四川、福建与当地华商合办四川美丰银行和福建美丰银行，经营商业银行业务，亦发行纸币。然而，这两家中外合办的美丰银行存在时间都不长，与上海美丰银行也没有统属关系。

美丰银行（The American Oriental Banking Corporation）广告，它的口号是“打造属于你的银行”

美丰银行在上海有一个值得炫耀的记录。1918年其实收资本只有122,260元，1923年升至93万元，1926年又跌至44.6万元。本来，它还只是一家规模不大的银行，但进入30年代，它的实收资本突飞猛进，1930年达到173.2万元，1932年更高达389万元。1926年各项存款为3,935,899元，1931年增至9,211,619元，1931年的纯利润为680,593元，比1926年的63,900元多十倍。它在1932年的各项存款又创新高，达到10,338,796元，放款额（包括贴现）为10,199,335元。这时，美丰银行进入了全盛时期。

虽然普益信托、普益地产、美东银公司和美丰银行是四个不同的实体，但他们的董事长都是雷文，相互之间有连带关系，凡美东银公司、普益信托公司经营外汇，均向美丰银行抵借，普益地产公司经营的地产，亦向美丰抵押。为了相互的利益和分享技术情报，它们保持着密切合作。1932年，这四个公司的资产共计已达到6500万元，其中美丰银行的资产总额为19,236,130元，约占32.5%。

03

投机失败 厄运降临

四川美丰银行旧照

正当美丰银行春风得意时，世界经济恐慌袭击中国。1934到1935年上海爆发了猛烈的白银风潮。经海关统计，仅1934年一年里，上海就有价值2亿多元的白银流出国外。白银巨额外流使银根紧缩，物价下跌，工商业凋敝，人心浮动，上海被卷入金融危机的旋涡而不能自拔。到1935年初，美丰银行已不复昔日盛况。普益信托公司与美东银公司经营外汇投机失败亏损过巨，加上沪市地产暴跌，更是雪上加霜，美丰银行资金周转失灵，债权人纷纷上门讨债。据《上海金融志》记载，在无法挽回的情况下，“雷文还向美丰和美东盗取了56万元作‘酬金’。美丰银行的存款大部分均贷给他自己系统的三个公司，存款倒掉有800万之巨。”最后，美丰为维持计，拟将普益地产公司在公共租界的一块地产出售给沙逊洋行，价约90余万元，但未能成交，美丰银行遂陷入绝境。

1935年5月24日晨，上海美丰总行经临时董事会议决，由秘书长签名发出三种文字的公告，中文为“本行奉董事会命，停止营业，特此通告”；英文与俄文为“美丰银行奉董事会命令，停止营业，经向美国驻按察使署申请指定清理人”。天津分行亦奉令停业。据媒体报道：当天在上海美丰银行门口，“中外人士停立路上，探听消息者甚多，多数为西籍妇人。但除门旁发兑之铜招牌与新粘之白纸通告，予人以不快之慰藉外，铁门内查无一人。公共租界捕房特派中西捕四名，维持秩序。”呈现一派门庭冷落的凄凉景象。

美丰银行停业后，债权人纷纷提出控告。5月29日，美国驻华按察使署奉按察使希尔米克的命令，查封美丰银行及普益信托、美东银公司，并由美国法院审判官莅场监视。6月3日，贺甫（Hough）被指定为清理人。在清理过程中，贺甫以雷文犯有借用和透支行款罪向美国驻华法院提出起诉。1936年1月31日，雷文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押解回美国。从此“黄鹤一去不复返”，雷文终以锒铛入狱的结局退出了中国的金融舞台。

“上海市银行博物馆”官方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