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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天,刚走到家门口,我便听到婆婆正在辱骂丈夫。
“我怎么这么命苦?省吃俭用一辈子,攒的钱先填了你结婚的窟窿,给你爸治病又欠了一屁股的债,债还没还完,又生了这两赔钱货!”
丈夫忍不住回怼婆婆:“我爸生病欠的债我们不是正在还吗?您还有什么好抱怨的?赔钱货?能不能别说得这么难听?她们可是您的亲孙女!”
婆婆哼了一声:“我问你,那事你有没有和你老婆说?你要是实在说不出口,我和她说!”
“妈,您别闹了行不行?那事我是坚决不会同意的!”丈夫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禁皱紧眉头。直觉告诉我,他们在讨论的肯定不是好事!
婆婆见硬的不行,又开始苦口婆心劝说丈夫。因为声音变小,我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只偶尔听到“还债”“好日子”。
我开锁进门。
见到我的瞬间,丈夫有点惊讶,说话都有点结巴:“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我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婆婆后,走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一饮而尽后,我冷不丁问丈夫:“我刚才在门口听到你和妈在讨论什么好事,是什么事?”
丈夫表情一愣,尬笑着说:“哪有什么好事?是老家亲戚的那些乱事。”
“行了,别隐瞒了,我来说!”婆婆不耐烦地说。
“妈!”丈夫急得阻拦。
婆婆不顾丈夫的阻拦,道出了所谓的好事。
听完婆婆的话,我差点当场气晕过去。
这是好事?呸呸!
婆婆竟然想把大女儿美美送给丈夫的表姐养!
我颤抖着捞起茶几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向地面。
不锈钢茶杯在地上弹跳了几下后,又滚回我脚边,我顺势一踢,正好踢在婆婆胸口。
“你发什么疯?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你表姐那么喜欢美美,肯定能把她当亲闺女养。你表姐说了,只要咱们答应,她就给咱三十万!你们不仅能还了债,还能改善咱家的生活……”
我气得牙痒痒:“亏美美叫你一声奶奶,你竟然想把孩子卖掉!你好狠的心!”
婆婆觉得我无理取闹。
“美美跟着你们,得受多少苦?跟着表姐就不同了,不仅生活质量大大改善,学习环境也是上了天堂。况且,家里不是还有小女儿丽丽吗,等你们再生个男孩……”
我懒得和婆婆争辩。
我黑着脸盯着一声不吭的丈夫,咬牙切齿地警告他:“今天,我看在你面子上不撕你妈。孩子是我的命,谁要是打她们的歪主意,我就和她拼命!”
说完,我头也不回夺门而出。
2
我和陈刚的婚姻,是我自己选的。
当年,我同时被两个男孩追求。
男孩A家里是开小公司的,经济条件不错,人情商也高,很会说话。
男孩B则很普通,父母都是普通工人,经济条件一般,人敦厚老实,不太会说话。
我父母特别中意男孩A,说我嫁过去肯定掉进了福窝。
我却不赞同父母的想法。幸福指数高不高,不能只看物质条件。
我小姑当初就是嫁了有钱人,后来怎么样,不仅受尽婆家冷眼,感情还遭到背叛。
所以,我觉得经济上门当户对很重要。
所以,我不顾父母的反对,和男孩B谈起了恋爱。男孩B就是丈夫陈刚。
陈刚憨厚,虽然没有像有钱人那样,动辄给我送花送高级化妆品,但他会带我去爬山,还会亲自下厨做饭给我吃。
婆家还全款置办了婚房,虽然有些偏远,但被我们布置得温馨浪漫,我很知足。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婚后第二个月,公婆就送给我一份大礼:一摞借据。
为了买房子,公婆共欠下二十万的债务。公婆的意思,这债是为我们结婚欠下的,理所应该我们还。
我当时就懵了。刚结婚就背债,且房子不写我的名,凭什么让我还债?
公婆说,他们不是让我还债,是让丈夫帮他们还债!
公公全程黑着脸:“父债子还,这是老辈子传下来的传统!我们老两口就那点退休金,哪够还债的?”
我觉得受到了欺骗。借钱买房的事,婚前为什么不说?事到如今,把我娶到手了,就耀武扬威要把债务硬摊给我们?
这是我和婆家闹的第一次矛盾。我甚至伤心地想到了离婚。
丈夫声泪俱下恳求我,公婆借钱的事,他一直不知情,帮忙还债的事,他更是被蒙在鼓里。
丈夫劝慰我,金钱难买真情,他是真心爱我,想和我白首到老的。公婆这事虽然做得欠妥,但他们养育他,为他操办婚事几乎抻断了腰筋。
作为儿子的他,实在不忍心拒绝还债。
但丈夫发誓,这二十万的债,他一定会想办法自己还,绝对不让我跟着受一点点苦。
他告诉我,他已经说服公婆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大约能卖十万块钱。他还额外找了一份工作,现在还年轻,苦点累点没关系。
丈夫的话让我的心软下来。况且,谁愿意在新婚不久后就离婚?我心里也是顾虑重重。
想着也就是十万的债务,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虽然心存芥蒂,但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我还是选择了原谅。
可谁想到,旧债未还完,又出新债。
公公突然被查出肺癌。
给公公治病又欠下十多万的债务。
公公在确诊半年后去世。
这半年里,我和丈夫既要卖力挣钱,又得照顾家里,真的是心力憔悴。
可我们从没有气馁过,始终坚信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只要我们肯干不服输,欠下的债务很快就能还上。
那时的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未来,还有比债务更大的危机在等着我。
3
公公去世第十天,婆婆突然哭着来到我家,说自从公公去世后,她经常失眠,不敢睡觉。婆婆让丈夫每晚过去陪她。
丈夫自然应允。在陪了几天后,丈夫满腹愁绪,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丈夫就商量我,不如把婆婆住的房子卖掉,如此,既能还清债务,也方便照顾婆婆。
婆婆搬进了我家。
婆婆住进来后,在我们的照顾下,心情渐渐好起来。
她开始催生。
我和丈夫早就商量好过几年再要孩子。一是目前经济条件不好,不想让孩子跟我们受苦;二是,我们现在工作都很忙,特别是丈夫打着两份工,体力精力都不是最佳状态。
可婆婆哪管这些?
也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怀疑我不能生育。我气得反驳她,她就呛我说:“你说你身体没问题,那你去医院检查呀!”
丈夫起先还心平气和对婆婆解释,后来也忍不住发飙了,他告诉婆婆,生不生孩子,什么时候生孩子是我们夫妻的事,不要把责任都赖在我身上。
婆婆没想到丈夫会如此袒护我,气得大哭了一场。
婆婆对我的怨恨更深了。我曾亲耳听到她和邻居的对话,说我就是一个灾星,自从嫁过来,这个家就没几天消停日子,而且还负债累累。
对于婆婆搬弄是非的事,我没有向丈夫提起。
丈夫已经很累了,拼命为这个家奔波着,我哪里忍心再让他受我和婆婆的夹板气?
我和婆婆矛盾缓和是因为我意外怀孕了,还是双胞胎。
我和丈夫既惊喜又无奈。
从经济层面考虑,此时生育真不是最佳时机。
可是,我们又不忍心舍弃宝宝。
那是两个活生生的小生命啊。哪怕只是想想,将来会有两个软糯的小家伙躺在我怀里,我的心就融化了。
最终,我和丈夫决定生下孩子。哪怕再苦再累,也要努力给孩子最好的生活。
婆婆满心欢喜,一改往日对我的刻薄和嫌弃,变着花样给我做吃的。
担心工作劳累伤及胎儿,婆婆提出让我辞职在家保胎。
那段时间,我虽然孕吐严重,但依然觉得无比幸福。我真切地感受到,和谐的婆媳关系真的是太重要了。
我以为,生活肯定会一直这样美满下去的。
孕期五个月时,我美好生活的梦想突然破灭了。
4
那天,婆婆阴沉着脸走进家门,换鞋凳被她踢得咚咚响。
见我正坐在沙发上看育儿书,婆婆把手中的菜往茶几上一撂说:“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你自己做饭吧。”
说完,气急败坏走回自己的卧室。
很快,我便听到婆婆打电话的声音,很焦躁,还带着哭腔。我的心不禁一咯噔。莫非出了什么事?
晚饭做好,婆婆躲在屋里不出来。我让丈夫进去喊她吃饭。
几分钟后,便传来丈夫和婆婆吵架的声音。
我赶紧扶着腰走过去。婆婆正坐在床边抹眼泪,丈夫则站在一旁喘粗气。
我狐疑地问:“怎么了?”
丈夫怒气未消:“妇幼保健站那个做B超的大夫不是咱家亲戚吗?妈今去特意去咨询她了,说你肚子里怀的都是女儿。妈的意思,让你打掉一个。”
什么?打掉一个?
我气得泪水夺眶而出。就因为是女孩,就要打掉一个?她们都是我身上的肉,一个都不能少!
婆婆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发起牢骚:“你这肚子实在太不争气,两个呀,一个带把的都没有!咱家现在经济条件不好,哪里能养起两个孩子?”
我和婆婆发生了剧烈的争吵。怕我动了胎气,丈夫朝婆婆吼了两句:“妈,您能不能别再说了?”
婆婆气得半死。
因为婆婆住的小区老旧,房子一直没有卖出去。婆婆立刻收拾行李回了自己家,表示再给我做一顿饭,她就跟我姓。
说实话,婆婆的离开,反倒让我觉得无比轻松。
月子,婆婆自然没管。丈夫执意给我雇了月嫂。一个月后,我开始独自带两个娃。虽然很辛苦,但我咬牙坚持着。
如果不是在银行工作的亲戚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婆婆竟然自私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亲戚告诉我,婆婆在她那里的理财到期了,婆婆当初留的手机号码是公公的,停机了,她只好打给我。
婆婆怎么可能有钱?是不是搞错了?
亲戚告诉我,这笔钱一直存在她那里,已经存了两个三年期了,二十万块钱。
我真是又惊又怒。也就是说,婆婆在我和丈夫结婚前就存了这笔钱!
可当年,她和公公却让我们帮忙还债,还有公公治病的钱,也是我们去借的。
她怎么忍心哪。这些年,我和丈夫为了还债,真是累成了狗,她不心疼我也就算了,她难道也不心疼自己的亲儿子吗?
想起她竟然以养不起孩子为由让我打掉一个孩子,我更是恨得牙痒痒。
这次,我没有向丈夫隐瞒,将婆婆有二十万存款的事告诉了他。
丈夫也是既震惊又伤心。他当即就给婆婆打电话质问这事。
婆婆却理直气壮为自己辩驳,说这钱是用来养老的,非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动。
听出丈夫的语气很悲伤,婆婆又说,这钱是留给未来孙子的,想要钱就生儿子去!
我彻底无语了。这是要钱的事吗?这是把家人当贼一样提防啊。这些年,我们受了多少苦,她真得无动于衷吗?
存款的事暴露之后,我以为婆婆会拿出一部分还债,可并没有。
很快,我便听说婆婆去南方旅游了,还办了推拿卡,买了保健床垫……活得那叫一个潇洒。
再见婆婆是在孩子一周岁生日那天,婆婆突然带着两万块钱登门。
一进门,婆婆就哭成了泪人,说她做梦都思念两个孩子,可她不敢过来看孩子,怕我把她赶出去。
如果不是丈夫朝我使眼色,我当时真想把她赶出去。
婆婆急切地表示,她会帮我看孩子,让我放心重返职场。
事出反常必有妖。婆婆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信度。
我告诉婆婆,我会亲自带两个宝宝,直到她们上幼儿园,就不劳烦她了。
我真得不想再和婆婆有任何交集。
5
计划不如变化。
女儿16个月大时,之前公司的老板突然给我打电话,请我去他的分公司做销售经理。
我心动了。
我确实需要钱。我不想委屈了我的孩子们,我也想让她们和别人家的孩子那样,上早教课,上兴趣班……
这一切都需要钱。而如今,全家的经济负担都在丈夫身上,他实在是太累了。
和丈夫商量后,我决定重返职场。
婆婆听说后,赶紧赶过来,说她愿意帮我们带孩子。
为表诚意,婆婆还拿出六万块钱给我们。还解释说,这是她手里所有的钱了。
丈夫心软了。他劝慰我,血浓于水,婆婆之前确实不喜孙女,但她的思想早就改变了,从她看两个孩子的神情就知道。
最终,我同意了婆婆的建议。
可我万万没想到啊,婆婆心里竟然藏着那么龌龊的心思。
她帮我带孩子,其实是为了给表姐创造和美美接触的机会。
我后来才知道,早在我刚生下孩子时,婆婆就已经私下和不能生育的表姐达成口头协议,将来会将一个孩子送给她养。
为了钱,竟然要“卖”掉自己的亲孙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奶奶!
我万分后怕,如果我没有及时发现婆婆的阴谋,或是她偷偷把美美送走,我会不会疯掉?
说到底,还是婆婆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作祟。在她眼里,女孩地位低贱,是赔钱货,只有男孩才身份尊贵,才是延续香火的功臣!
她是不是忘了,她也是一个女性!
在她眼里,金钱重于一切。为了保住自己的钱财,她连亲儿子都坑!无视儿子为生活所累,为还债奔波。
她拿捏的就是儿子的善良和敦厚。
这次,我再也不会原谅婆婆。这种自私自利的婆婆,不配做孩子的奶奶!
我再次辞职,在家专心带孩子。生活的重担再次落在丈夫肩上。身心俱疲的他,脾气也越来越大。加之婆婆在背后挑唆,丈夫经常牢骚满腹,负能量爆棚。
每当他发火的时候,我都满心疲惫。难道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吗?
女儿两周岁时,我和丈夫离了婚,是我提出来的。两个女儿都跟着我。丈夫把房子留给了我们娘仨。
我在家边带孩子,边开始自媒体写作养家。很辛苦,但很快乐。
一次回娘家,我妈见我脸色苍白,不禁埋怨我,当年就应该嫁给男孩A,听说男孩A特别顾家,老婆生了女儿,婆家还奖励了十万块钱……
我无语笑了笑。羡慕别人的幸福有意义吗?谁又能保证我嫁给男孩A,婚姻就一定幸福呢?
生活虽然没有想象的那般美好,但我不会放弃努力。因为,我要让我的两个宝贝过得幸福快乐。
夜深失眠时,我经常会思考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是门当户对?
我看重的是物质上的门当户对,殊不知门当户对还包括家风、学识、三观、原生家庭等精神层面。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再盲目交付自己的婚姻。可惜,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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