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文龙 | “会演戏的”舞台灯光——艺术创作的良师益友周正平

2023年第11期 总第798期

贾文龙与周正平合影

我是一名从基层成长起来的戏曲工作者，记得当年在林县剧团学戏时，剧团演出的舞台大多是比较简陋的临时戏台，偶尔也会进入剧场演出，演出条件十分艰苦。舞台灯光在我的记忆中就是临时挂起几个老式碘钨灯和几个面光筒灯。灯光在那时仅仅起到照明的作用，为了让演员和观众看清舞台，仅此而已。当今戏曲艺术的舞台呈现早已是多元化、综合性的，不管什么样的表达和呈现方式，只要符合剧情发展，符合戏曲审美意蕴，能够帮助演员塑造人物，帮助戏剧节奏合理推进，我们都会“拿来我用”。灯光的表现手段最为灵活、最为丰富，在剧目中的重要性不可忽视，可以说灯光让舞台变得更有“灵魂”。

周正平老师是当今杰出的灯光设计师，我与周老师已是多年的好友，我们的合作可以追溯到10多年前豫剧《焦裕禄》的创排。这部戏是我艺术生涯中举足轻重的一部作品，也是近10年来推动三团现代戏创作的经典之作。除豫剧《焦裕禄》之外，还有豫剧《重渡沟》《大河安澜》两部现实题材作品，都由周老师担任灯光设计。我们合作的三部剧目曾分别荣获中宣部第十三届、第十五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第十一届、第十二届中国艺术节文华大奖，豫剧《大河安澜》也在2022年代表河南参加第十三届中国艺术节文华大奖的角逐。这些剧目都在河南豫剧院三团的现代戏创作进程中进行了新的探索，做出了新的成绩。同时也为我的艺术发展道路奠定了强有力的基石。可以说我和周老师合作的作品都是硕果累累、成绩骄人。我非常庆幸能在这些创作阶段与周老师合作，他具有“诗性”的灯光设计给这些作品带来了生机和灵魂，为这些剧目的成功提供了高水平的舞台呈现效果。

一

灯光帮演员营造时代气氛

周正平老师善于运用灯光营造时代氛围和景物形象。我们合作的3个剧目都是新时期现代戏作品，表现我们国家在不同时期的百姓生活环境和生活状态，舞台呈现中对于时代氛围的营造是比较关键的部分。其中，豫剧《焦裕禄》展现的是20世纪60年代河南兰考县农村的生活环境和人物状态。在当年前期筹备中，除了对剧本的严格把关外，对灯光设计的选择也是重要环节，在领导班子和导演经过反复论证后，团队成员一致同意想方设法也要邀请灯光大师周正平先生加入创作团队。经过各方努力，我们很荣幸邀请到周老师加入到我们河南豫剧院三团的现代戏创作中。周老师温文尔雅，经验十足，我们一经合作就是10多年。他为我们河南豫剧院三团的艺术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焦裕禄》

豫剧《焦裕禄》《重渡沟》都是农村题材，大家可能觉得农村题材的灯光没什么复杂的，不就是现实生活环境的舞台再现嘛！其实恰恰相反，农村题材的剧目需要反映特定时代的社会环境和生活状态，对舞台灯光的要求更加严苛。灯光需要帮助舞美场景装置呈现出自然立体的时代氛围，既要照顾到现实生活的光线特点，又要提炼升华呈现出艺术的视觉审美及意象表达。在合作中，周老师能够很准确地捕捉编剧、导演以及舞美设计者的创作意图，用灯光准确地构建舞台的时代场景、时代气氛和时代色彩。如《焦》剧中，“风雪火车站”的兰考百姓携儿带女争抢着扒车去外地要饭的场景，舞美装置是斜土坡和代表性的环境标识，给创作留出了大量的写意空间。周老师运用整体的蓝色基调，随着大提琴沉闷低吟的主旋律音乐，灯光配合音乐节奏从前区顶光、火车站标牌特写光、前区流光、后底幕光一系列设计操作，使20世纪50年代兰考县火车站灾民求生的凄凉氛围，生动而有层次地呈现在舞台之上。这种观众视觉审美的铺垫，为焦裕禄心怀愧疚的出场做了非常到位的舞台气氛营造。作为演员，此时灯光为我勾勒、加强了内心的画面，让我能够快速进入规定情境，快速拉近我与人物之间的内心距离，使我的表演更加自信、更加稳定。周老师通过精心的灯光设计，突出点与面的对比，前明后暗的层次塑造出整个画面的视觉层次感、时代的苍凉感，以此传递出人们内心的沧桑和悲凉。

二

灯光为演员营造写意空间

在我们合作的这三部作品中，周老师都在利用各种灯光语汇，让农村题材现代戏在视觉审美上更有“诗意”，努力突破这类作品舞台呈现视觉上的直白与刻板。他的灯光运用处理不但提升了舞台的审美意蕴，且不抢戏、不炫技。这种意蕴为演员的情感表达创造了无尽的发挥空间。

《重渡沟》

如《重》剧中的“风雪竹林”一场，我所饰演的马海明跌入人生谷底。在人物极度失意的状态下，舞台灯光呈现出灰暗压抑的气氛，完全契合了马海明内心的忧郁和消沉。在马海明脚步踉跄地上场时，四周皆暗，一束追光聚焦脸上，只感觉眼前一片茫然。借助这束光，我好似感受到马海明被资本嘲笑、被群众责怪、被自己的灵魂蔑视……此时此刻他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家寡人。灯光此刻帮我寻找、感受到“万剑穿心”般的心痛愧疚，使我此时的表演更加符合人物的内心状态。

当妻子找到马海明并送来卖房款，要与他共同承担时，马海明多年的委屈瞬间释放，夫妻携手并肩继续前行。此时周老师运用灯光和多媒体精密配合，在舞台上铺设出一条意味深长的“光明大道”。作为演员，此时的灯光让我感受到人物内心的“希望之门”被打开，人物的悲伤情绪瞬间释放，所有内心的痛苦折磨瞬间释然。此时，演员和灯光的配合好像产生了艺术的化学反应，为观演者营造出了写意的心理空间。

这样具有生命意味的舞台灯光直击内心，给观者带来强烈的心灵震撼和视觉冲击，在夫妻二人远去的背影中感受到人生的无奈，感受到主人公勇往直前的勇气，以及勇于担当、直面人生的决心。同时，这扇“希望之路”也为人物心中压抑、痛苦、纠结、委屈等情绪找到了出口，得到了释然，同时丰富了舞台的节奏变化。

三

灯光助演员表达人物情感

清代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道：“唱曲宜有曲情，曲情者，曲中之情也。”艺术作品讲究以理服人、以情动人，“情”始终是一部作品的精髓。作品中的情感表达，除音乐烘托这个必备因素外，灯光也是决定因素。如果说音乐是剧目的听觉审美担当，那灯光则是视觉审美的重要组成，二者相辅相成，有机地配合剧情发展，服务于人物情感表达，共同呈现戏曲舞台表演的韵律美。在我与周老师合作的3部作品中，舞台灯光与演员情感表达上配合默契。

在豫剧《大河安澜》的创作中，灯光更是充分发挥了这种情感烘托的功能。剧中“成亲”一场，憨厚、朴实的“守河人”刘大河与落难到此的资本家女儿安澜偶然相遇，并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仓促结婚。新婚之夜，因生活环境、成长经历和身份地位的不对等，大河、安澜，门里门外，各有顾虑。尤其是大河缺乏自信，内心徘徊，蹲在门口不敢进屋。在这场戏中，周老师根据剧情将屋里屋外处理为一暖一冷，利用色彩对比营造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有力地帮助我更快感受到“大河”自卑、无助的心理状态及情感变化。随着大河和安澜心结的解开，屋内外灯光也逐步融合、变暖。二人互相表露心扉，直到明月下相依而坐。

周老师对灯光的处理是细致入微的，灯光始终随着人物的喜、怒、哀、乐和情绪、音乐的节奏进行变化。这种灯光设计理念是极具诗情的。可以说周老师的灯光处理是上升到人物内心情感层面的，是有助于演员进行人物情感塑造的。如果说我饰演的是剧中人物的具体形象，那么周老师的灯光就是人物的写意形象，与演员相辅相成，共同演绎。只有这样用心、用情、用爱来设计的舞台灯光，才会表达出有诗意、有情感、有韵味的舞台效果，才帮助和成就了我的表演艺术，成就了豫剧《焦裕禄》《重渡沟》《大河安澜》3部剧在艺术道路上的骄人成绩。在此我衷心地祝福尊敬的周老师艺术道路更加灿烂辉煌。

周正平

（作者单位：河南豫剧院三团）

责任编辑 孙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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