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丨伊曼纽尔•丹尼尔：普惠金融是谎言吗？

转载于：CIIN影响力投资网络｜编译：Yiduo（Amy）Yao

伊曼纽尔•丹尼尔

(Emmanuel Daniel)

“亚洲银行家”创始人

伊曼纽尔•丹尼尔(Emmanuel Daniel)在他的新书《大转型——金融的个性化已经到来》(The Great Transition - The personalization of finance)中表示，金融科技行业所描述的“普惠金融”一词是一个谎言。 丹尼尔是金融资讯公司“亚洲银行家“的创始人。 他认为普惠金融的概念是平台玩家强行使用的，因为它适合他们的商业模式，即吸引数百万用户，然后从他们身上赚钱。 他指出，目前科技企业获得风险资本家资助的方式，无法创造普惠金融领域可行的商业模式。

Q1：银行的可访问性和技术如何影响不同市场下金融的普惠程度？

Daniel:想象一下你口袋里的钱是通过一次次艰难的长途跋涉来到你身边的。它经历了通货膨胀、汇率、贸易、政治、银行费用和安全等各种因素的影响。如果我们能更好地掌握货币的生产和价值的认定与交换，会发生什么？

金融个性化正在蓬勃发展，但与此同时，金融科技等领域的许多讨论并没有回归金融行业的本质。世界上最有利可图的银行是那些善于吸纳存款的银行，而不是贷款银行。将吸纳存款的技术“工业化”并不是构建能够盈利的数字银行的关键因素。我们看到，那些与核心存款人保持更稳定关系的传统银行，即使在今天仍然保持盈利。这就是我们需要捕捉的金融行业的魔力。

76%的成年人现在拥有银行账户或移动账户，相比2011年的51%有所增长。世界银行认为对传统银行账户的可访问性是人们普遍需要的，无论他们是富有还是贫穷。这与柯达在1995年依然坚持认为消费者需要的是他们生产的“黄色盒子”一样。尽管数字相机技术在1995年已经完善，尽管苹果公司在2007年将相机放到了iPhone产品中，但柯达在2010年还一直在销售“黄色盒子”。2012年，柯达破产了。很多银行和政府都在做与柯达类似的事情。他们认为人们需要的是昂贵而被“滥用”的银行存款账户。为什么说滥用？想想看，银行支付的储蓄利息几乎微不足道。去取款机或银行提取存款还需要花钱，但银行通过自己的交易账户赚取数百万美元甚至更多。因此，银行的存款关系在今天是完全不公平的。

Q2：普惠金融真正的本质是什么?

Daniel:当我们谈到普惠金融时，我们指的是金融服务的普遍可及性，包括汇款、支付、信贷和保险等领域。同时，我们也强调技能的培养，将其视为普惠金融的一项资产。我们还强调金融素养和消费者保护。

我首先要说的是，普惠金融中存在一个谎言，特别是当普惠金融的主题被平台玩家绑架时。其中一些平台玩家四处寻找可以吸引数百万用户并从他们身上获利的案例，但是他们并没有创造有利于普惠金融的环境。无论最初的定义是什么，普惠金融的本质已经被平台运营商误导了。根据平台运营商的说法，普惠金融仅仅是将大量人口加入其平台并从中获利，不管他们如何将其描述得更适用和更符合贫困人口的需求。和当下的普惠金融不同，数字包容性则是指贫困人口与其他人一样拥有获得数字经济的机会。尽管这个定义听起来可能有些试探性，但其他对这两个术语的定义都没有抓住关键点，这些定义都缺乏实质性的论述。

Q3：为什么数字钱包相对传统银行账户更加有优势？

这张照片有趣的地方在于，极度贫困的人们知道如何使用微信支付和支付宝，就像你和我一样。贫困人口手机上的微信支付和支付宝与我或其他任何人使用的完全相同。

Daniel:开始推出微信支付时，他们从未使用"普惠金融"这个词汇。贫困人群在数字平台上拥有与其他人相同的数字访问权。在中国发生的事情，可能在世界其他地方都看不到。例如，每年都会举行"双十一"活动。最初由阿里巴巴主办，现在中国的几个平台都在举办这个购物节。11月11日这一天，有170万快递员专门负责送货，仅仅为了一天的工作创造了850亿美元的产业，让那些通常无法访问电子商务的人也能参与其中。实际上，有些人仅凭光棍节一天就能维持整年的销售额。如果你能想象一个世界，在不同的国家和不同的社区中，所有人都参与到这种狂欢中，那么你就创造了一个社群，创造了财富的机会，并为那些本来被排除在外的人创造了就业机会。

除此之外，今天的技术已经发展到了数字钱包的各种形式。但今天的数字钱包（digital wallet），越来越被称为移动钱包（mobile wallet）。在东南亚，我们有Grab和Go Tech，在中国，我们有支付宝和微信支付，并可用于各种不同目的，包括投资等。因此，数字钱包可能比银行存款更有优势吗？根据Juniper Research的预测，目前交易额约7.5万亿美元的数字钱包，将在2028年增长到12万亿美元（截止发文，该机构更新的预测数据显示，2023年数字钱包的交易额约为9万亿美元，到2028年数字钱包将用于交易超过16万亿美元的支付）。而移动钱包目前约有28亿个，到2025年将翻倍增长。我们需要考虑的是帮助所有人相互关联的数字平台和技术，而不是只关注银行账户的概念。

我们仍然处在传统银行业务的时代，只是通过吸引大量客户建立账户来实现金融工业化。当你这样做时，因为你将金融变成了商品，所以下一个玩家很容易击败你，因为他们只需要提供更大的激励、更好的折扣等等。这甚至不仅仅是技术问题，它基本上是一种商品化。金融数字化和金融工业化不同，数字化代表的是找到你所做的事情的价值的能力。

Q4：政府将如何影响对新技术和数字机会的获取？

Daniel:关于央行发行数字货币的可能性，我认为就算央行数字货币会出现，如果没有解决支付所涉及的基本原则，那么最终注定会失败。从非洲移动支付产品Mpesa中我们学到的一个教训是，尽管它在肯尼亚非常成功，因为那里银行业务的接触率非常低，但当Mpesa扩展到非洲其他地方的时候，结果并不成功，比如尼日利亚，那里的银行可及性要强得多。在不同市场中，必须调整银行可及性和新技术之间的平衡，以实现普惠金融。在美国，信用卡的可及性使得美国很难降低新技术的成本。在印度，所有人都可以使用数字身份，这使得印度能够在UPI（统一支付接口）基础设施方面取得成功，这是一个全球最大的通用支付基础设施。

Q5：不良贷款在投资中的角色是什么？银行该如何处理它们？

Daniel:不管全球的技术发展如何，面向亟需金融服务的高风险客户的小额信贷的平均年利率仍然在28%到35%之间，并没有因为技术的进步而改变。然而在中国，在过去的10年里，特别是自2018年监管机构介入P2P借贷业务后，出现了一些非常有趣的风险评估方法的尝试。例如，有供应商因与牛奶工厂的关系而获得信贷，这种情况非常引人注目。我认为在风险评估和风险管理方面需要进行大量的创新，这将有助于我们改变对向企业放贷中固有风险的衡量方式。

实际上，银行因其前两三个大型企业客户造成的损失往往比整个经济中所有贫困人口对银行造成的损失还要多。即使在孟加拉国，银行也会因为一个企业客户而倒闭，而不是因为80万或100万贫困人口。因此，在全球范围内，引发银行危机的不是次贷客户，而是一些大型企业客户。银行通常会将不良贷款藏匿起来，然后将其转移给资产管理公司，这些贷款实际上并不是次级贷款。次级贷款实际上在许多方面都很难管理和处理。

Q6：网络经济中的动机与传统市场动机有何不同？

Daniel:在今天的网络平台上，如果我拥有你所需要的信息而你没有，那么我的动力就变成了利润最大化。网络经济有许多方面，首先是技术因素，它与全球市场竞争有关。顺便说一下，全球市场竞争并不是由美国创造的，只是因为美国境外有大量美元流动而发生的。第二点是社交存在感，网络经济的人们并不是我们这一代，而是新一代，包括“Alpha一代“(泛指2010到2025年之间出生的一代人）。他们自然而然地有不同的动机和理念。在市场上，如果你卖给我东西，你必须要选择最高的价格才能获利，而我必须支付那个价格。在网络世界中，为了让资产升值并实现真正的价值，需要尽可能多的参与者共享。因此，网络经济的动机已经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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