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越剧班,西厢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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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月西厢下,迎风半户开,扶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月光透出片片斑驳,远处一缕红,未见其人迈步,却浮动夜影中。

“蛮幺儿,怎么又穿成这样!”师兄一面朝人靠近,一面摸着怀里的东西。

只见蛮幺儿一身深红百裥裙,小脸画得惨白,脸颊贴着两片红,水袖翻飞,唱着:“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

蛮幺儿娇俏一笑,月光下一对酒窝若现:“我就爱穿红,独爱西厢。练鬼步之技,才能更好演出佳人轻盈之态。”

“既无短墙,又非春天。哪有什么戏中情境,就是现在,你这位佳人也得先满足口腹之欲啊!”师兄脸上泛着笑意,掏出一袋糖炒栗子,又弹了弹她的额头。至此两人无话,师兄剥好一个个板栗,殷勤地递给她。

民国17年,越剧刚立足上海,蛮幺儿跟着戏剧班子来大上海闯荡。因其年龄最小,性格娇俏,师兄师姐们又都爱宠着她,贯叫她蛮幺儿。陆先生是蛮幺儿的贵人。早年间她刚登台唱粤戏,正值京剧声名大噪,人人追捧京剧旦角,陆先生却一眼爱上了蛮幺儿扮的崔莺莺,总是愿意花钱捧她,场场不落。况且陆先生通身儒雅,待人温和。有回蛮幺儿唱错了调,陆先生佯装不知,倒让她闹了个大红脸,羞得几天不敢登台。自此也叫蛮幺儿对他暗生情愫。

这日,戏院里起了一场龌龊事。有人在内院矮墙根下发现一鲜红鸳鸯戏水肚兜,院内师姐妹也都赶来瞧瞧热闹。

“这也不知是哪对野鸳鸯,如此急不可耐,竟在内院行苟且之事。”有位师姐出声嘲讽,眼睛直瞥蛮幺儿。

蛮幺儿两步上前,脚直踩那肚兜,反笑道:“我是当中最小的,论理不应该由我来说。我们大家虽是戏子,但也知道礼义廉耻,又何必做那朱唇万人尝,玉臂千人枕的玩意。”说完用树枝将肚兜勾起,往众人跟前这么一绕,故意停在师姐面前,挑眉一笑。

这时外院打杂的小九忽然传话,说陆先生想要见见她。

众人调笑道:“陆先生可来了,也不知能不能治你这牙尖嘴利。”

蛮幺儿撇了撇嘴,径直将肚兜丢在师姐脚下,噔噔地跑了出去。

待到夜下,蛮幺儿跟在陆先生身后,垂着手,随着他的步调,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踩着他的影子,想与影子融为一体,眼睛还不时往他背上瞄,面上是羞红的笑意。陆先生一回头,蛮幺儿收不住脚,猛地扎入他怀里,陆先生顺势抱住。蛮幺儿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反应过来,挣扎着乱动,又不小心磕上了陆先生的下巴。这让陆先生哭笑不得,也就放开了手,将她的额发捋正了,落座在花园石凳上。蛮幺儿也恢复了神色,顺势坐下。

陆先生斟了杯茶,递至她手中,温和道:“原不该夜里约你,只因近日手中事情多,白日里实在抽不出身。你跟在我身后走了这么一会儿也该渴了,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蛮幺儿双手捧起茶,刚想放进嘴里,又将茶放下,抢着道: “您是在忙打仗的事吗?我虽不懂,但现在师兄们都这么说,要我说,打战可折腾人了呢。”

“你年纪虽小,却是个难得的伶俐人,待在这小小戏院里实属有些可惜!”

说完,陆先生又叹了口气,又对着月亮大笑:“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的心也是同等的孤寂。”

蛮幺儿问道:“您刚刚在说什么可惜啊!又为何孤寂?”

陆先生不答,转过头对蛮幺儿说:“近来抗日义演活动愈演愈烈,过几天黄上校也要办一回义演,我荐你过去唱戏吧!”

蛮幺儿脸儿飞红,嚅嗫道:“您忘了我上回跑调的事了?我可不敢保证能演好,万一演砸了,岂不出了个大丑!连带着面子里子都丢了!”

陆先生禁不住,噗嗤一笑:“就捡你最拿手的演,我看西厢记第五本中的第四折子戏就很不错,戏中‘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寓意就挺好的。”

蛮幺儿羞涩一笑,轻点了头。

抗日义演设在黄上校的府上,宾客云集,政客、军官、商人、富家公子、上海名媛汇聚一堂。就连上海大世界舞厅有名的交际花们也受邀参加。说是义演,却更像是一场聚会,是上流名流们的一场娱乐活动,新潮又奢靡。

蛮幺儿在后台化妆间,顶着油彩妆,穿着古装仕女衣,活脱脱一副官家小姐扮相,正往头上戴着凤簪,打杂的九儿突然闯了进来,催蛮幺儿上场,神色倒有些慌张。蛮幺儿心里头正疑惑,往常都是派专门的催戏人来催戏,这次怎么派了个小九。又想着上一场戏就该结束了,况且自个儿心里头还存着些小心思,也就不作他想。蛮幺儿起身一叹,望向镜子里那清丽的模样,撇了撇嘴,嘟囔道:“扮得再像又怎样,又不是真小姐。”说完理了理云肩,抖了抖水袖,打帘儿上了台。

板眼声声清脆动人,曲调婉转曲折。蛮幺儿嗓音甜润,正念着:“先生万福,不见时准备着千言万语,得相逢都变做短叹长吁。他急攘攘却才来,我羞答答怎生觑。将腹中愁恰待申诉,及至相逢一句也无。只道个‘先生万福’。”眼中含情脉脉,带着些雾气;手上动作也未落下,抛了抛水袖,又装作拭泪。

戏正演到精彩之处,突然一声枪响,有人中枪倒地。

卫兵纷纷涌向前排黄上校的席位,原先自持高雅的上流人士们慌乱逃窜,大厅变得闹哄哄,蛮幺儿趁乱也往门外涌。正巧远远望见陆先生持枪赶来,身后跟着一支军,将黄府围了起来,很快就稳住了场面。

黄府大门紧闭,带着枪的兵对宾客们进行搜查,势必要找出杀害黄上校的凶手。不一会儿,有人在陆先生身旁耳语,陆先生往人群中扫了一眼,对上了蛮幺儿的眼,又伸手朝她的方向指了指。随即蛮幺儿就被军官粗鲁地拖了出来,整个人被扔在地上,戏服被抓得皱皱巴巴,凤簪也掉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只见她一脸平静,理了理头发,将凤簪插回假发髻中,接着又整了整歪着的云肩。

陆先生打量着她,她也静静地盯着陆先生,直到这刻她才看清了陆先生。她从未发现他两边的颧骨是明显突出,这使原先柔和平静的面孔变得冷酷严峻;那双经常笑着的眼睛也变得晦暗不明。不着平日里的长衫,穿着一身干练的军装,气质更显冷峻,与原先的儒雅的书生气质相差甚远。卫兵们在她化妆间搜出一把手枪,手枪里已有一发子弹,枪头也尚有余温。

旁边崔少校斜嘴一笑,露出眼间的细纹:“这下证据是有了,但时间上却还说不通,暗杀的时候她还在台上唱戏呢,凶手应该另有其人。陆副官,你说是吧!”

陆先生转过了头,不紧不慢地说着:“一个女戏子,下九流而已,料她也不敢杀人,但她确实有嫌疑,就暂且先收押起来。”话音刚落,她哭了,一个下九流击破了她的自尊,眼睛鼻子通红,脸上油彩斑驳一片,活像个丑角。眼角余光中,她瞥见了小九。小九也正在注视着她,眼神里却带些莫名的愧疚。

在监狱的二十来天,陆先生来审讯过一次。

狱警谄媚地笑着,紧接着端出了把软椅,弓着身子请陆先生。陆先生也就大大方方地坐下,点头示意可以开始,就是一切按流程办事。狱警点头哈腰,转继对着她,那张谄媚的脸一下变得凶神恶煞起来,令人莫名憎恶,说道:“那把手枪究竟是谁的?你是否参与了对黄上校的暗杀行动?你是间谍身份?又或者说你是谁派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问来,她又能回答什么,便一概是不知,没有等字眼,其余的一个字也没说,这却让狱警觉得她嘴硬,就想给她些厉害瞧瞧,巴巴地望向了陆先生。陆先生闭紧了双眸,似在假寐。狱警见状就朝她抡了个大耳光子,打得她眼冒金星,嘴角透出了血丝,她执拗又带着些哀求地望着旁边坐着的陆先生,陆先生而后起身,伸手擦去了她唇边的血。

半个月后,又发生一起暗杀事件,陆先生他们找到了所谓的真正凶手。原来是在大兴戏剧班子打杂的小九,其真实身份为汪伪政府的卧底杀手,一直在戏剧班子打杂,隐藏身份,坐等时机。抓捕他时,他正在厨房生火,脸被熏得漆黑。到案后,小九就被立刻执行了枪决,直到现在还没人敢去认领尸首;原来的戏剧班子也因此受到了牵连,也就解散了;戏院里的人也各自飘零,另谋生路。听说师姐去做了交际花,日子也不好过,靠卖弄风情为生。虽是如此,师兄依然花了大力气,打通各路关系,好不容易将蛮幺儿从牢里捞了出来。

回戏院的路上,春光融融,太阳出奇的大,蛮幺儿却浑身冒着冷气。蛮幺儿对师兄说,想自己一个人走走,师兄轻轻点了头。蛮幺儿走在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谁又知道谁的身上有着怎样的秘密,怎样的心肠,又背负着怎样的过往。蛮幺儿走到了洋装店,她也曾渴望穿上洋装,打扮成上海名媛的模样,和陆先生站在一起。透过橱窗,看见陆先生坐在车上,车窗正下摇,正看着她,露出一个一如既往的笑。她径直走向陆先生,坐进了车里。

“这一切其实都是你的计划吧,我被你利用是我活该,但是小九,他怎么可能是什么特务间谍!”蛮幺儿情绪激动地说。

陆先生依旧轻松一笑:“小九是不是不重要,关键他只有是,你才能平安无事。你年纪尚小,又没经历过什么大事,许多事情原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有些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就像是这次,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政治总会是要死人的,死的是谁,这是我们都无法决定的。我是个政客,你是个戏子,这是我们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再说你浑身是刺的样子可不好看,还是柔弱可人的崔莺莺更适合你。”

蛮幺儿苦笑道:“看来你只是爱崔莺莺,爱与你门当户对的小姐,捧戏子,捧我就是养个阿猫阿狗,最可笑的是,我这不入流的戏子却也帮了你的大忙,什么‘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全都是你的野心企图,都说戏子无情,你这个政客更是虚伪冷血。”用力一拉车门,下了车,扬长而去。

春日的月夜也变得暖和起来,对于蛮幺儿来说,倒有西厢记中长亭送别之感:“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别的是谁,别的或许是陆先生,或许是戏院,再或许是爱情。

月色如水,蛮幺儿绕着湖边走动,想着戏曲中人物总是跳湖而死,正所谓生之潇洒,死也浪漫。湖面倒映着月亮,好似月亮掉入了湖里,蛮幺儿突然跳下了湖,游至湖中心去捞掉落下来的月亮,也捞起她心中的月亮。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她要接着把戏唱下去。

民国20年,蛮幺儿离开了戏剧班子,机缘巧合之下拜了当时的越剧皇后筱丹桂为师,改名筱筱,跟着筱丹桂系统地学习越剧。她一改之前的文戏路子,专攻武戏,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有回清晨,筱筱趴在床上直哼疼得直不起腰来,贴了块儿膏药,又跟没事人一样,照例练基本功。两年后,先是凭着师傅的面儿,筱筱登上了国泰大戏院,表演的戏目《穆桂英挂帅》,筋斗翻得一个接一个,动作连贯自然,全场下来气都不带多喘,就这样博得了满堂彩,一炮而红。

陆先生成了陆上校,接替了先前黄上校的职务,又同三教九流之辈称兄道弟,成了名动上海滩的大人物。不变的是,他捧着她,虽然她不再演《西厢记》。陆先生依旧会来看她演戏,就坐在正对戏台的大包厢里,只不过每次都是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有回她收到他送的一副红色水钻头面,收下了却未见她戴过,连带着她的心压进了箱底。一来二去也传出些风言风语,陆先生隐隐成为她的背后靠山,连带着剧院老板也对她毕恭毕敬。筱筱也乐得不做任何解释,原本就是他欠她的。

有天夜里,筱筱在恩派亚大戏院结束最后一场戏,一出门便飘起了大雪,在灯光下,雪也变得柔和起来,她干脆放下了伞,慢慢地走着。师兄下了黄包车,撑着伞从远处走来,走至她面前,遮住二人:“都说了等我来接你,天又黑又冷,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回家多不安全。”又将她手拢入自己的袖子里,筱筱又默默地将自己手抽出,放入自己上衣口袋。两人走在大街上,雪飘进了脖子里,有些冷,师兄欲言又止。筱筱突然道:“以前我只羡慕《西厢记》里佳人才子般美好爱情,却不知《莺莺传》,师兄,你知道《莺莺传》的结局吗?它是个悲剧,张生进士及第最终还是抛弃了崔莺莺,后人还夸他迷途知返,真是可笑!。”

师兄正色道:“这刻我不想跟你谈论什么戏剧,蛮幺儿,其实你一直都明白我的心意,对吗?”

“师兄,叫我筱筱,我想说的是,天下并没有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譬如我与陆先生,我与你。”

“师兄,雪好美,我先走啦!”

筱筱以一个扎实的飞脚结束全戏,现场掌声雷动。新戏《樊梨花》卖座极好,几乎场场客满。筱筱正准备离场,一个男声响起:“我瞧着这戏虽好,但也说不上极好。这演戏之人如此瘦小,哪像女英雄樊梨花,倒更像是文戏里柔弱的小姐,下场不演武戏就换出文戏给大伙瞧瞧吧!”此人正是上海纺织富商之子石传旻,专爱玩票戏,有人也跟着起哄。管事急忙上前,附耳说着些话。石传旻转了转扇子,笑着说:“哦,上头有陆上校罩着,那我可真得罪不起,正所谓民不与官斗。”筱筱朝他翻了个白眼,也不管什么,自己挑帘就进了后台,管水锅的立在那。筱筱拿起手巾擦了擦脸,忽又重重地把手巾甩入盆里:“纨绔子弟,唱给他听,他也配!”

筱筱自成名以来,手中余钱多了,有人拉她去百乐门跳舞或是组牌局,她一概不喜。唯独爱上了看电影的消遣活动,尤爱电影女明星胡蝶主演的电影,第一次进电影院还闹出了个大笑话。电影放映时,看见剧中人物说着话,还以为有真人在演戏,她跑上台,走进了去瞧演员。之后每次去电影院都会自带一张小手帕,看到电影悲情部分,总会不由自主地淌眼泪,一个人静静地擦眼泪。刚开始还有人笑话她是乡下来的,乡下人见识短浅,少见多怪。后来看她常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正值胡蝶新电影《姊妹花》新上映,筱筱在国泰戏院唱完最后一场,出门叫了个黄包车,急忙往上海新光电影院赶。进院,内里观众都落座完毕,影片已开始好一会儿。筱筱手里拿着小包,低着头弯着腰往前排中间走去。黑暗中筱筱不小心踩着了某人的脚,也没听见有谁哼声,也就落座了。中场休息有人喊着卖香瓜子,茴香豆之类的小零食,还有小孩的哭闹声。筱筱看着影片最后的结局,只觉得让人感到啼笑皆非,也在奇怪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同时演两个人。放映结束后,电影院的灯亮了,旁边一个男的无奈地说:“小姐,你刚刚踩着我的脚,还未向我道歉呢!”

筱筱定睛一看,男的向她眨了眨眼,筱筱便道:“怎么是你。”石传旻没皮没脸道:“怎么是你?”筱筱不愿搭理他,整理好衣服便往外走。石传旻便喊道:“你这人好生奇怪。”也跟在她后面,一个劲地和她搭话。问她跟陆先生是不是传闻中的那种关系,问新电影好不好看等等。筱筱因第一印象而对他尤为厌恶,直到上了黄包车也未曾搭理他。

上海英法租界里,西方人的生活方式渐渐为当时的富人权贵争相学习,喝咖啡、讲英文、跳交际舞都是些新潮事物。而在当时,爱美的女人们都流行烫个爱司头,而筱筱看了胡蝶的新电影,喜欢上了胡蝶在电影里的爱司头,就跑去理发店,也想做个爱司头,但一听要20多块大洋,倒有点舍不得花这钱。这天筱筱在后台,待到没人,就自己拿烧红的火钳烫起了头发,不料火钳温度太高,头发给烧焦了,筱筱傻眼了。她用手巾将头包了起来,就要出戏院门,往理发店赶。正巧遇上石传旻进门,石传旻一眼就看见她捂着前面烧焦的头发,慌慌张张的,觉得怪好笑有趣的;又看四下有人,也没大声笑话她,只是多看了她几眼,倒记在了心上。筱筱出门急,倒是没注意他。最后筱筱还是在理发店做了个爱司头。

石传旻倒是老往她们戏院跑,有时会听她唱戏,但更多的时候是自己登台唱戏。给足了管事钱,也就随便他闹腾。他渐渐在戏院里混熟了脸,后台的人也都是些混不吝,爱玩爱闹,也不顾及他公子哥的身份,组了牌局总爱叫上他。但筱筱对他还是爱搭不理的,见了他直绕道走。有天筱筱在大戏院正唱着《穆桂英挂帅》,天花板突然塌陷了下来,正要往她头顶上砸,还好她反应快,身体又灵活,将自己抱在一起作势往旁边滚,样子虽滑稽搞笑,也好歹是自救了。石传旻本就在后台跟众人说着玩笑话,听见塌陷声,又隔着帘子看见她像球一样在滚动,还来不及嘲笑她就跑了过来,将地上的她拉进了后台,最后也倒是有惊无险。经过这事筱筱也对开始他有所改观,对他也有了好脸色。

院里组了次牌局,筱筱耐不住众人的拖拉硬拽,勉强上了牌桌,本就不擅长打麻将,手气又差,几个回合下来,都输了快将近一个月的饭钱,有人刚赢了些钱兴致正旺,不肯让她下场。石传旻拨帘进来,笑着说:“今儿个手也有点痒痒,换我来打打。”就把筱筱换了下来,又让她端碟瓜子在旁边看牌。筱筱乐得清闲,就坐在他手边嗑瓜子。石传旻明显是个打麻将的老手,不一会儿就将钱全部赢了回来,后又明显放水将钱给输了回去。在场的人都赢了钱,脸上笑嘻嘻的。筱筱却心里郁闷着,惦记着她一个月的饭钱。当然石传旻最后也给她包了个封红,里面正好是她一个月的饭钱。理由是有她坐在身边,才能运气那么差,包个封红看看今后运气能不能变好。石传旻乐意做个散财童子,筱筱也乐意收下,白来的钱不要白不要。

之后,石传旻会送些新鲜玩意给她,大多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她也不好推拒,就都收下。最有趣的的是,有回石传旻送了颗洋葱,还让她放水里种起来。筱筱哪听说过洋葱这种东西,也很好奇,就按着他说的步骤去种,居然也发芽了,但之后也就扔在一旁;下了戏,石传旻就带她去洋咖啡厅里喝咖啡,咖啡一进嘴,微苦还有些说不出的味道,筱筱却越喝越喜欢。

受新思潮的影响,人们越来越追求新鲜事物,追求不一样的娱乐文化方式。而电影就成为当下时兴的东西,筱筱所在的剧院也受到了影响,为了招揽顾客,笼络生意,管事的找到了筱筱,希望她能扩大戏路,演演文戏,推出新剧目。筱筱一时不好回答,只说再让她自个儿好好想想。

有次从咖啡厅里出来后,石传旻忽然笑着对她说:“你为什么不唱文戏呢?你们管事的说得也没错啊!”

筱筱走在前头,踢着石子说:“你晓得什么。”

石传旻止住了笑意道:“是因为陆上校吧,我在戏院瞧见过他,我知道他跟你关系匪浅,在认识你之前我也听说了一些事。”

筱筱转过头说,顶了一嘴:“你刚开始接触我,不就是好奇我跟陆先生的事情吗,你知道这些事,并不奇怪。”

石传旻突然道:“陆少校要订婚了,对象就是我堂叔的女儿。”

筱筱只是惊讶了一会儿,随即恢复了平静:“军阀名媛,挺相配的。”

石传旻神色温和:“筱筱,有些事情总该过去,不仅是为着自个的心,也为着别人的心。跟我一起演一回西厢吧。”将手里的大衣披在了她身上,眼睛注视着她,要她给个答复。

筱筱把衣服拢好,一笑:“天冷,衣服我就先收下了,至于什么’别人的心’我可不知道,我只为着自己的心,我想唱就唱,你可管不着我。”

筱筱还沉浸在陆先生快要订婚的消息当中,没心思听他说别的话,一句话只想搪塞了过去。

上海浦江大饭店里,陆先生的订婚宴如期举行。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证婚人一边说着征婚词,筱筱一边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禁不住抽噎了几声,又赶紧用手使劲捂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泪流满面。

旁边的石传旻看见她哭,伸出手就要给她擦眼泪,筱筱躲了过去,他也跟着转过去拿出帕子帮她擦,安慰她:“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明知道自己会难受,还要亲眼来看他订婚,哭完了也许就好了。”又拍了拍她的肩,筱筱鼻子一抽,打了个喷嚏,也不哭了,赶紧用手捂住了鼻子,石传旻笑着将帕子递给了她。她边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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