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军爹,发了宏愿,为村里修一条水泥路,包工头垫资开工。结算时,与预算一截不对数,差钱怎么办?他想了一个最馊的主意。
军爹当了二十多年的村长,可前几年,成立村委会,取消“村长”,设“村支书村主任”。新官衔,直接改称呼不就行了么?可村里又要搞什么竞选。听到竞选,军爹面子搁不住了,届届连任,村长位子坐那么多年了,理论上该让位给年轻人了。
军爹问了一下竞选筹备组,有人报名没?如果没有人报名,那就顺理成章是他连任。
一问,有三个竞选对象,一个是外面发财回来的,另外两个是刚毕业的大学生。那还想什么呢?连任根本没戏!军爹提出:我退线吧。
退线,按照约定俗成的理解,是至少副乡长一级的实职干部,达到年龄后,从领导职务退到非领导职务。从来没听说过“村长”还退线的。但农村里确实没想这么多,只要是干部,就可以退线。
军爹是光荣退线,不是“退休”,更不是“落选”!所以,军爹虽然不再担任职务,但他的责任没卸,他那颗为村里服务的心是歇不下来的。为了村里的事,他简直操碎了心。
“路灯坏了三天了,怎么还没修起?”
“张家菜园里种的什么,这花看着不对劲,不会是毒品吧?”
“李家小子出去几年没音信,该不会被骗到缅甸噶腰子吧?”这些事,都在军爹操心范畴内。
前年,军爹看着村里那条泥泞路发愁了,不行!这条路必须要打成水泥路!但这条路不是村里的主村道,上面没有计划,也就没有钱拨下来。要修这条路,必须靠村里人想办法了。
村里另一位老头提醒军爹:“想法好是好,但修这条路,只怕要得万把块钱呢。”
军爹哈哈一笑,伸出右手巴掌,五指叉开,说:“老哥,你以为还是过去呀?这条路修起,至少要五万块!”
那位老头一听,吐吐舌头,说:“我的个雷!要这么多钱,上哪弄去?那只有兑费。”
兑费,就是众筹。军爹数了数,这条路沿途只有十户人家。每户兑五千,就可以了。但这个五千,说起来容易,兑起来好难,军爹自己兑了五千,有的人家兑了四千,有的人家只兑两千,还有一户只兑了几百块,总共兑了三万元。人家没钱,你能把他怎么地?有个人说:“我没钱,以后,我尽量绕远路走,少走水泥路吧。”乡里乡亲,话说这份上,就没意思了。
最后军爹一拍板:我来想办法!他翻开通讯录,一个个给域外乡友打电话募捐,终于,筹满了五万元。
包工头是军爹多年的朋友,他信任军爹,他生怕生意被别人抢走,一拍胸脯说:“我先垫资进场吧。钱不急,等搞完后再结算。”
于是,很快,队伍进场了,先是调压路机把原来的路基压实一遍,然后就装模,调商品混凝土……半个月下来,水泥路通车了。
过了两个月,路面没有出现任何质量问题,包工头来找军爹结账,军爹一看清单,傻眼了:总造价15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预算只有五万,怎么花了15万?
包工头说:“记得那年您给村里搞健身器材的事么?”
这事一提,军爹的脸火辣辣的了。那年,军爹有个熟人来找,劝军爹在村里搞一个健身场所,他送点体育器材到村里来。军爹连忙答应了。那人拿了一个清单要军爹自己选,军爹就用铅笔勾了几项看起来不是很贵的,比如篮球架、单双杠、跳绳等,太贵的他不好意思选。没想到,年底,那人拿着清单来找军爹结账。军爹大跌眼镜,问:“你不是说送给我们的吗?”那人双手一摊,很无奈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送?我说送来,那是运送的送,不是赠送的送。我是做体育器材生意的,我怎么可能免费赠送?”
军爹那次很狼狈。幸好村里人通情达理,几个爱打篮球的把钱凑齐结清了那笔账。
军爹仔细看了这条路的结算清单,没毛病!只是,好多开支,军爹根本没想得到,真的,包工头连一块塑料都算了钱。
还差十万,怎么办?总不能再找乡亲们众筹了!于是,军爹想了一个馊主意:
他把三个子女喊到面前,说:“如果我死了,你们为我办丧事,打算花好多钱?”
三个子女掰着指头一算,说:“十万吧。”
军爹说:“那行!你们先把那十万给我!我立个遗嘱,死后一分钱不许花,把我火化后,骨灰撒进湘江河里。”
三个子女把父亲修路差了钱的事弄明白后,也没讲多话,凑了十万给军爹。军爹把包工头的账结清后,真的立了遗嘱。至于将来,他的子女会不会真的按遗嘱行事,我们只能坐等了。
去年,军爹又筹资给篮球场打了水泥地,村里又成立了广场舞队。每天晚饭后,军爹就早早去观摩跳舞,用手机拍视频发到村级群里,最搞笑的是,军爹边拍视频,边旁白:“远方的游子们,你们好,你们看看,家乡人民生活多美好!快快回来吧,家乡等着你们回来!”
军爹没什么文化,他旁白的时候,绕着舌头讲的普通话,那些话又文绉绉的,让人听了先是一身发麻,而后就哈哈大笑。
但我打心眼里喜欢这位可爱的老村长!(本文由作者湛鹤霞原创,转载请注明出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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