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
1
“黄德三，拿命来！”
中午时分，广西贵县覃塘圩，人来人往的街头，一声凄厉的声音突然传来。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手持一把镰刀，冲向一名中年男子。
两人还没肢体接触，少年就被中年男子身边的三名壮汉摁住了。他们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拿捏少年。
“小子，你活腻了吗？”黄德三走到少年跟前，抬起他的下巴，轻蔑道。
少年朝黄德三猛吐口水，噗噗噗。
黄德三恼了，伸手就给少年两巴掌：“你到底是谁？”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少年嘴里含着血痰，“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黄三便是！”
“嘿嘿！老爷，听这名字就跟你差一个字，不知情还以为你们是亲戚呢。”一名壮汉坏笑道。
“闭嘴！”黄德三说，瞪着黄三，“你父亲是谁？”
“黄日章。”
“黄日章又是谁？”
“我阿爸不过偷了几根玉米棒，你就狠心将他绑去送官，坐了三年牢房，结果死在牢里了。”少年哭诉。
“原来如此。”黄德三阴笑道，“你觉得偷东西是对的吗？”
少年说：“偷东西不该，但罪不至死。”
“对付你们这些穷鬼，就得杀一儆百！”黄德三说。
“黄德三，我跟你没完！”少年试图挣脱壮汉，可惜动弹不得。
“小子，今天要不是街天，你死定了。”黄德三说。
少年无奈大哭：“黄德三，你等着瞧！”
“好啊，我等你来报仇。不过，你得先有这个本事。”黄德三说，“还有，我就喜欢杀人诛心。滚！”
三名壮汉听了，架起黄三扔进路边的水沟：“小子，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长点记性吧！”
半个月后的一天夜里，地主黄德三的一间破草房突然火光冲天。等众家丁赶到灭火时，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一团漆黑的废墟，黄德三咬牙切齿道：“去，把黄三那小子给我抓起来！”
众家丁赶紧扑向覃塘乡青云村，不过他们扑了一个空，因为黄三早就不见踪影。
“就算挖地三尺，你们也要将黄三给我翻出来。”黄德三下令道。
众家丁四处搜寻，可黄三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无影无踪。
黄德三气急败坏，只好一把火烧掉了黄三的祖屋。
2
六年后的一天深夜，地主黄德三的卧室，烛火摇晃。
黄德三突然醒过来，看见床边站着一个黑衣人，吓了一跳。
“你……是谁？”黄德三说。
“我就是黄三，久违了黄老爷。”
“啊？！来人……”黄德三惊呼。
黄三打断道：“别喊了，等他们赶来时，你已经变成一个死人了。再说我现在的身份，私闯民宅并不违背律法。”
“杀了我，你也跑不了！”
“我就没打算跑。”黄三说。
“那你动手吧！”
“不急，我们先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
“有的聊，杀人诛心。”
“哼，你这些人我见多了。说吧，到底想要多少钱？”
“我没了阿爸，家也没了，要钱干什么？”
“那你想干什么？”
“你就不好奇，这些年我到底去了哪里？”
“对啊，这些年你可把我找苦了。”
“听说过天地会吗？我就是天地会成员。”
“不管什么会，只要你在本地，我就能找到你。”
“我可没那么笨，放火烧完你的老屋，我就跑到黎塘去了。”
“乱党贼子！你凭什么说有权私闯民宅？”
“我还没说完呢。以前我是天地会的，可我如今已经成为一名兵勇。你死可瞑目了。”黄三说着拔刀就要砍黄德三。
“等等，能告诉我你上司是谁吗？”
“死到临头，告诉你也无妨。张国梁。”
“张国梁？以前是不是叫张嘉祥？”
黄三一惊：“你们相识？”
黄德三说：“岂止相识，而且熟到你意想不到的程度。黄三，你恐怕又失手了。”
“什么意思？”黄三掂了掂手里的大刀。
“只要你还想跟张嘉祥混，就休想动我一根毫毛。”
“为什么？”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知道张嘉祥怎么摇身一变成清军吗？”
“叛变招降？”
“这只是一方面，主要是出得了价钱。当今世道，谁给的钱多，谁做的官就越大。”
“不可能！”黄三发抖道。
“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他，看我供他多少银两？”
“多少？”
“不算多，也就一万两。”
黄三顿时呆如木鸡。
“当然，你仍可以杀我，不过你的前途命运就没了。”
“你……”黄三说着，吐了一口血。来之前他跟张国梁说过要回贵县找黄德三报仇，遭到一顿呵斥。他是偷偷跑出来的，估计张国梁此时已经知道他的行踪。
“黄三，你还想杀我吗？动手吧！错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黄三又吐了一口血，他朝墙壁打了一拳，翻墙消失在夜幕中。
3
不久，张国梁一部受清廷派遣北上追击太平军。黄三也以兵勇的身份，随部出广西，经湖南，进湖北，向长江流域挺进。
黄三随清兵镇压太平军，激战中逐渐对太平军产生同情心。他决心叛离清兵，潜回广西贵县的黄练圩。
等安顿下来，黄三在覃塘乡以开设“壮丁馆”为名，秘密发展反清势力。同时组织天地会，号召农民参加反清斗争。黄三成为最高首领，会众称他为“黄三哥”。短短几个月内，覃塘乡方圆五十里的农民接连加入黄三的队伍。
黄德三得知黄三回乡，胆战心惊，决定跟官府告密说黄三图谋反叛朝廷，请出兵抓捕。
当时太平军势如破竹，清军节节败退，广西封建统治势力薄弱。黄三当机立断，决定在家乡发动起义，很快横扫覃塘、黄练等几十里顽固的地主堡垒。
当手下将黄德三押解到跟前时，黄德三还骂骂咧咧：“黄三，有种你就动手吧，反正我活也够本了。”
黄三举着火枪，瞄准黄德三的脑袋。
“不……饶命啊！”黄德三突然跪下哀嚎，尿了一地。
“砰”的一声枪响过后，黄德三的脑袋被崩走了一半。他像一截木棍倒下，血肉模糊。
黄三用嘴吹了吹冒烟的枪管，声泪俱下：“阿爸，孩儿不孝，直到今日才为您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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