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了比我大50岁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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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课上问他和许荔的关系,他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地对着满堂的学生,镇定地说:“对我来说,她是很重要的人。”

第一次见根纳季耶维奇,是在开学典礼上。

每年的9月1日是俄罗斯惯例的开学日,在大型庆祝和惯例活动结束后,每个系都会归拢学生回到自己的院系礼堂里,然后听学生代表或者教师讲话。参加了一天活动的我们,早已经疲惫不堪。

根纳基耶维奇是我们系的老教授。他的身形瘦小,满头银发,穿着一身西装,但西装似乎不是很合身,像一个小衣架挂着一件大衣衫,显得他更加瘦弱。他看起来和其他老教授没什么区别,可那双眼睛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光亮,让你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根纳基耶维奇一直笑着看坐在台下的我们。轮到他发言时,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我认为开学第一课,最好的方式是让大家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才能好好上课。我宣布,散会!”

同学们先是愣了一下,之后礼堂爆发起掌声、欢呼声、口哨声。他冲我们眨了眨眼睛,做了个鬼脸,那模样像是与我们约定好了一般,引得同学们又一阵哄堂大笑,全然不顾旁边领导的坏脸色。

活动以这种方式结束,我和许荔准备一起回宿舍。外面竟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我低头翻书包找伞,才想起把伞放在柜子里没拿出来。“你带伞了吗?”我问许荔。

许荔没有接话。我抬头看她,才发现她站在那里看着下雨出神。

许荔这段时间一直都郁郁寡欢的。先是水土不服,来这后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又因为学校入档信息出错,得重新办理手续;前段时间又和在国内相恋几年的男友分手。所有倒霉的事,像是一股脑地全都找上了她。

“荔荔,”我又叫了她一遍,“你带伞了吗?”

她愣愣地回过神,冲我尴尬地笑笑,“我也忘了。”

我们只好站在屋檐下等雨小一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忘记是提起什么话茬儿,许荔说她想在此刻念一首普希金的诗。

“一切都已结束,不再藕断丝连。

我最后一次拥抱你的双膝,说出这令人心碎的话语,

一切都已结束——回答我已听见。

我不愿再把你苦追苦恋,我不愿再一次把自己欺诳;

也许,往事终将被我遗忘……”

“我此生与爱情再也无缘。你年纪轻轻,心底纯真,还会有许多人对你钟情。”许荔还没念完,身后有人接上了诗的最后一句。

我和许荔回头,看到根纳季耶维奇站在我们身后。

我们忙和他打招呼,他看着我们笑,然后问许荔,“你喜欢普希金?”

“对。”

“他的诗你都会背吗?”

“嗯,他的很多诗我都会背。”

他想了一会儿又问,“普希金的诗有很多,你为什么选择背这一首?”

许荔耸耸肩,有些无奈地笑笑,“因为不久前我刚刚失恋了。”

“对不起。”根纳基耶维奇带着歉意说。

“没事,”许荔轻声说,“都过去了。”

他看了许荔一眼,然后微笑地向许荔示意,“把手伸出来。”许荔看了看他,狐疑地伸手。根纳季耶维奇在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到许荔的手里。是一块巧克力糖。

根纳季耶维奇看着渐停的雨说:“普希金也会失恋的。所以失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诗人来说是灵感,对我们来说是磨砺。如果有什么,就吃糖,糖分会让你的心情好起来。”

他转过头看着我们,然后走进雨中,做了一个剥糖吃的动作,冲我们挥手告别。我拉着许荔也准备离开,才发现她站在那里没有动。

有一段时间,我经常见不到许荔的人影。哪怕见到,聊天时她提到最多的也是根纳季耶维奇。她和我讲他在课上讲什么;他们一起探讨什么问题;他们之间有意见分歧时,她又是如何说服他的。

每次听许荔滔滔不绝地聊着根纳季耶维奇,我都会打趣她,“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许荔就作势来打我,也不肯定也不否定。

有一天,我从外边回来,刚准备进门就看到许荔站在门口。她正盯着某一处发呆,我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我有些担心她,“生病了吗?”

“没有……我有事要和你说。”她欲言又止。

我拉着她到屋里坐下,她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想,我喜欢上他了。”

“喜欢谁?”我有些纳闷儿,又有些兴奋,“谁呀,快说快说。”

“根纳季耶维奇。”

她沉静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接着说:“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也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件事太疯狂了。我试图回避过他,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越是回避他,我越是想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荔荔,他比你大那么多,年龄的鸿沟怎么跨越?”我脱口而出。

“丘特切夫(俄罗斯著名作家)不也比他妻子大很多岁吗?他的妻子也是他女儿的同学,最后他不也是和她白头偕老了吗?为什么别人可以我就不行?”许荔的情绪有些激动。

“根纳基耶维奇怎么说?”我理了理思绪,才想起要问重点。

“他……”许荔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说吧,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讲课的时候会特别关注我。他会问我的想法。很多次他告诉我,我的想法和他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这种小事太多了,你能明白吗,就是他总能和你想到一起去,他能理解你的想法。”

“可是荔荔,”我深吸了一口气,“他看过的你没看过,他活了那么久,在你眼里天大的事儿,在他眼里可能什么都不算。就算他真的喜欢你,一个拥有名声的老教授和一个20多岁的女学生在一起,你想过别人会怎么议论你们吗?你的家人会同意吗?这些你想过吗?”

许荔看着我,满脸涨红。

“就算家里知道了,不同意我也不在乎。”她突然变得坚定。

我们俩的气势都弱了下来,我原本不想让这场交谈变成争执,可我终究是没忍住提高了语调。她坚定的样子,又让我哑口无言。

过了很久,她说:“我真的很喜欢他。”

“他送了我一条红色的围巾。他知道我喜欢红色。”许荔拉着脖子上的红色围巾给我看。“我不会在意别人怎么说,如果他也像我一样,无论如何,我都会选择和他在一起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常见到根纳季耶维奇和许荔一起出现。两个人像是有默契一般,从不在人多的时候并肩一起走。

可学校就这么大,就算两个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但只要接触得多,稍微暧昧一点儿,也会被人无限放大,甚至绘声绘色地被描述出来。何况,又是男教授与女学生之间的事。在这一点上,国内外的大学保持着高度一致。

根纳季耶维奇和许荔的事,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我见过几次许荔被系里约谈。根纳季耶维奇的境况更加糟糕,他直接被学校约谈。我去见导师的时候,碰见他近乎失态地和学校的管理人员在争吵。

“我和她什么都没有,请你不要再问我了。”

“我们只想了解一下情况,学校里这种事传出来,对你和学生都不好。所以我只想确定一下,你和许荔除了师生究竟还有什么关系……”

“我说了,我和她没有关系!”根纳季耶维奇吼了一句。

我的导师给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去看。我默然,心里开始担心起许荔,果不其然,根纳季耶维奇在被约谈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刻意躲着她。

可许荔仍旧坚持着,每天在路上与他制造“偶遇。”

“我不会放弃的,除非他亲口和我说。如果觉得我是他的学生给他带来的是困扰,那我可以退学。”许荔说。

我只好叹口气,劝一个正在热恋中的人回头,实在是有些难。

新年很快就到了。那天,我在厨房手忙脚乱地煮饺子,忽然想起没拿装饺子的盘子,刚准备去拿,一回头,才发现许荔站在我身后。

我被吓了一跳,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晚上一起跨年吧。”她晃了下手上拎的袋子。

零点到来,窗外开始放烟花,欢呼声此起彼伏,人们都在庆祝新年。许荔的脸上很平静,像是有心事,过了很久,她说:“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去和他跨年。”我不再追问,猜也猜得到结果。

那天晚上,许荔断断续续地讲了许多有关根纳季耶维奇的事,还有我不知道的那些只有他们俩经历的事。

根纳季耶维奇在48岁那年,丧妻。

他和妻子只有一个儿子,在圣彼得堡上班,很久才回来一次。所以妻子过世之后,他一直寡居。

他的儿子给他介绍过一些女士,他的同事和朋友们也为他介绍过新的女人,也不是没有一些女性对他示好。但他都一一婉拒了。儿子与同事朋友不解,他也很少解释,问急了只有一句回复:“觉得不合适。”

60岁这年,根纳季耶维奇接受返聘,重新回到大学教书。在俄罗斯,这些大学教授接受了返聘,基本剩下的人生都是在学校里。遇到许荔这一年,根纳季耶维奇已经73岁了。

根纳季耶维奇带的研究生曾和许荔说过,每当他和许荔约好见面,都会特别兴奋地哼歌,反复看自己的着装是否合适,还会咨询他的学生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些什么,他会精心为许荔挑选一些礼物。

直到那次被大学约谈,他躲了许荔一段时间,但是许荔的坚持又让他感动,所以在他儿子回来的时候,他和儿子坦诚地说起了这件事。

他们谈了很久,具体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在那之后,根纳季耶维奇不再躲着许荔,甚至主动约许荔和他们一家人吃饭。

根纳季耶维奇的儿子比许荔大很多,和他的父亲一样,他十分幽默可亲,那顿饭,每个人都吃得非常愉快。餐后,他的儿子和许荔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我同意你和我的父亲结婚,生活在一起。”

从那以后,根纳基耶维奇便不再躲着许荔,他会在许荔下课后等她吃饭;在节假日短途郊游,他带许荔去见他的朋友们;甚至有一次,有人在课上问他和许荔的关系,他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地对着满堂的学生,镇定地说:“对我来说,她是很重要的人。”

我听得满是疑惑,既然如此,许荔现在应该是和根纳基耶维奇待在一起。

许荔说到这,缓了好一会儿,眼眶渐渐开始泛红。

入冬以后,根纳季耶维奇的身体出了一些问题,随后开始住院。

那段时间是许荔最忙的时候,她白天要去上课,晚上要到医院照顾他。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护士第一次叫她去缴费时与她闲聊,还以为她是根纳季耶维奇的孙女。

“我当时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否认了,我告诉她,他是我的爱人。那个护士的表情变化很有趣,你看了一定会笑。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说,你很勇敢。我回去把这事讲给他听,他那时候正在吃饭,听得哈哈大笑,喝下去的汤都从嘴里流了出来。”

教授生病时,许荔来往医院的路上 | 作者供图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根纳季耶维奇的身体也渐渐好起来。那天上午,许荔惯常给他带饭,然后叮嘱他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准备回去上课时,却突然被他叫住。“晚上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根纳季耶维奇说。

“你身体刚好,这样行吗?”许荔心里很开心,但又充满担心。

“没关系的,在这里每天这样待着,人要闷死了。”拗不过病床上的他,许荔最终答应了下来。

她原本以为,他们只是简单地吃个便饭,没想到根纳季耶维奇约她的地方,是在本地一个很有名的西餐厅。

许荔先是纳闷,然后是兴奋,她想了一会儿,有些恍然大悟。那天的整个下午她都在傻笑,上课一直在看手表,期待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到了晚上赴约,根纳季耶维奇穿得很正式,一身西装、皮鞋,头发上打了一层发蜡。许荔注意到,在根纳季耶维奇的手边放着一个小袋子。

他像以往一样和许荔聊天,聊学业,聊工作;也说了很多关于人生的体悟和想法,却唯独没有说他和她的事。

直至那顿饭结束,根纳季耶维奇才把手边的那个袋子,递给了许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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