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纳兵谏克林母林宫？是重演俄罗斯对外扩张失败的反噬吗

据法新社等外媒报道，俄私营军事集团“瓦格纳”负责人普里戈任表示，“瓦格纳”部队正进入与乌克兰接壤的俄罗斯南部边境罗斯托夫地区。据塔斯社此前报道，俄联邦安全局已针对号召武装叛乱行为刑事立案。俄罗斯总统新闻秘书、克宫发言人佩斯科夫称，俄总统普京就武装叛乱企图下达有关指令后，俄国防部、联邦安全局、国家近卫军、内务部全天候向普京汇报为执行这些指令所采取措施有关情况。

从沙俄开始，历次对外扩张战争实力后都会对其国内政治引起激烈震荡。克里米亚战争后，1855年2月，沙皇尼古拉一世在冬宫服毒自杀，俄罗斯不得不在1861年进行俄国农奴制改革的进行。日俄战争导致了“1905”革命，开始了绵绵不绝的政治动荡与改革，第一次世界大战引发沙俄爆发二月革命，沙皇全家被杀，而阿富汗战争成为苏联解体的导火索之一。

从“闪电战”打成“拉锯战”的俄乌冲突，把雇佣兵、犯人、商人等曾经不搭界的人搅合在一起，颠覆着战争型态。这其中俄罗斯非官方武装集团——瓦格纳居然拥有堪比政府军的实力，超过政府军的待遇，乃至拯救政府军危局的赫赫战功。全俄硬实力运动理事长玛利亚·布京娜说，有十年光阴的瓦格纳依照俄联邦法律注册的企业性质是“私人保安公司”（PSC），逻辑上该去帮警察工作，可瓦格纳自诞生后是帮军队甚至外交、经济、情报等部门工作，既可以拿起武器作战，也可从事军事后勤、人员培训、情报分析、能源交易等业务，“从乌克兰平原到刚果河丛林，瓦格纳人员扮演着与黑水无异的角色”（黑水是美国最著名的私人军事公司（PMC），被定性为现代商业包装的雇佣兵集团，虽因伊拉克战争中滥杀平民而遭拆分，但影响至今犹存）。

在巴赫穆特作战的瓦格纳雇佣兵（以上二图）

与俄军并肩作战

2022年11月22日，又一名男子被葬在俄罗斯小镇谢苗诺夫卡，炯炯的目光，好几枚勋章——这是伊万·彼得罗夫的遗像。他的坟墓上放着令人生畏的俄总参情报总局（格鲁乌）的花圈。多年前，他以格鲁乌特种兵身份开赴叙利亚前线，但这个冬天，已离开部队的他在乌克兰阵亡了。根据列宁格勒州政府通报，“彼得罗夫以志愿者身份参加特别军事行动，今年9月负伤，伤愈后重返前线，在（俄方承认的）顿涅茨克‘共和国’阿特木斯克的战斗中牺牲，死后追授勇敢勋章。他是共和国英雄，忘我执行了公民义务”。

像彼得罗夫这样的人，是不会纳入俄军在乌作战伤亡统计的，他们不属于军队，而属于瓦格纳“私人保安公司”，但他们却与俄军并肩作战，并为它而牺牲。乌克兰军情总局（格乌尔）的电报账户2022年11月20日称，俄乌冲突中，瓦格纳常态化投入8 000多名雇佣兵，“许多人之前是囚犯，为满足作战消耗，瓦格纳正从俄监狱中紧急培训轻罪犯人出征。6～10月，俄罗斯已向乌克兰战区派出15 130名囚犯”。乌克兰“防务线索”网站曾在去年9月综合俄军公告及地方政府讣告核实，2月24日至8月25日，俄方战场阵亡人数为11 023人，其中俄军约5 700人，顿涅茨克、卢甘斯克民兵自报阵亡2 923人，而瓦格纳人员为516名。再考虑俄方认可的战时4.1:1的伤亡比，可推估瓦格纳此间战伤约2 116人次，由于伤者中往往10%～20%系不可恢复性战场重伤，因此瓦格纳还应有211～422名伤员划为不可恢复性损失。这样一来，至迟在8月底，瓦格纳已为战争付出不可恢复性人员伤亡约727～938名。对比国际PMC同行，这也是极为空前的。

但回到战场较量维度，瓦格纳却是无法小觑的“存在”。截至今年1月，俄乌双方正面接触线超过800千米，尤其在顿涅茨克方向，瓦格纳承担着俄方最重要的作战任务——拿下交通枢纽阿特木斯克。此地位于北顿涅茨河地带南岸，与北岸的红利曼遥相呼应，共同构成乌军防线右翼，由此延伸的T-13-02和T-13-03公路是东线乌军的后勤生命线。本来，俄军摩步150师、海军陆战队第155旅和车臣国民近卫军阿赫马特特战支队组成的联合集群从去年5月17日就开始向这片筑垒地域突进，但受乌军在其他战线反攻影响，俄军始终缺乏足够兵力攻坚，直到当年6月5日才夺占沃斯里夫卡村，勉强用炮火切断T-13-02公路，但阿特木斯克已遥不可及。当年10月后，换上来瓦格纳，他们的作战序列最小编制是3人一队，然后3队一班、3班一排，3排一连，3个步兵连加连部与兵器连为一个步兵营，大体与俄军雷同。不过在阿特木斯克，瓦格纳常用任务编组是4人小组，且都是两个小组一起出动，若执行敌后破袭，则是12人加强班为最小编制，战术非常灵活。

俄罗斯《共青团真理报》播放了瓦格纳在那里作战的视频：两组瓦格纳人员向一个乌军排级据点摸去，该据点位于高地，能控制周围数千米的范围，且筑有绵密的战壕、防空洞和隐蔽坑道。攻击中，瓦格纳小组与民用小微型无人机相互配合，传送关于敌人位置的数据，分队先切断据点外围的联系，然后才占领战壕。其间，分队多次用无人机发现埋伏在战壕拐弯处、无顶掩体内的乌军，然后召唤俄军炮火杀伤。这一幕也在俄罗斯新上映的电影《地狱尖兵》中得到还原。乌克兰“国家”网站证实，2022年11月20日，瓦格纳雇佣兵在阿特木斯克南郊伊万格勒村击败乌军领土防御队（TDF），打死法国人加斯顿·贝松，他当过法军空降兵，在老挝、缅甸等地参战，俄乌开战后一直为乌克兰招募西方雇佣兵。几乎是同时，乌克兰国防部的脸谱账号上宣布，乌军霍尔特特战小组（Khort special unit）也击毙了瓦格纳副经理（副司令兼参谋长）特罗舍夫（代号“白头翁”），“我们与臭名昭著的瓦格纳雇佣兵发生近战，最终把敌人送入地狱。被打死的瓦格纳人员中，一名副司令的身份被确认”。乌军还缴获此人携带的AK-12突击步枪，这是2018年才被俄军引进的新武器。

在冲突之外，瓦格纳公司正遭遇“名誉围剿”。去年11月11日，欧洲议会里的多国人民党、社会民主党和绿党议员联名致信欧洲理事会主席查尔斯·米歇尔和捷克总理皮特·菲亚拉（捷克是欧洲理事会轮值主席国），指出瓦格纳“在乌克兰持续违反国际法”，鉴于“他们之前在其他冲突中的劣迹”，要求宣布其为恐怖组织。而在2021年12月13日，欧盟外长会议已决定制裁瓦格纳，冻结瓦格纳公司及其关联的8名个人、3家实体的财产，禁止受制裁者进入欧盟国家，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称，此举意在遏制瓦格纳“对乌克兰领土完整的威胁”，“它长期充当俄罗斯‘混合战争’的工具”。至于美国，早在2018年9月20日就宣布基于《以制裁反击美国敌人法》将瓦格纳列入黑名单。对于这些指控，瓦格纳老板叶夫根尼·普里戈任只是淡淡地说：“无论谁说什么，我们有我们的生活。”

由前军人组成的武装力量

“私人军事公司”是2001年阿富汗战争后从欧美兴起的，它们都是盘根错节的跨国企业，员工来自各国退役军警，客户是政府、私企或人道主义组织，业绩好的还能上市。归根结底，能出头的公司无不变成欧美政府的“白手套”，秘密介入海外冲突，一旦出事就跟政府撇清关系，性质与雇佣兵大同小异。但在俄罗斯，事情就复杂多了。

长期跟踪瓦格纳的俄罗斯《论据与事实》周刊记者瓦列里·布尔达科夫称，苏联解体后，私人保安公司和侦探机构成倍增加，2001年达到1.2万家，全国登记在册的私人保镖有31.3万人，持有10多万件武器。可这与雇佣兵参战是两码事，俄刑法典第359条规定，招募、资助雇佣兵及雇佣兵本人参加作战行动均属违法，视情节轻重处8～15年有期徒刑。“20年前，德米特里·乌特金（今瓦格纳二把手）只能当莫斯科商业寡头的‘订制保镖’，月薪3 000美元，有一次，面对高加索黑帮企图强占雇主企业，他仅靠芬兰刀撂倒了对手。”但乌特金是“为战争而生”的人，最美好的时光是在军营，所有技能也来自部队，上世纪90年代征战车臣，他获得过中校军衔，但从强制退役到被富人聘用前，却穷得身无立锥之地。一份调查数据显示，截至2010年4月，俄国内失业人员平均年龄为36.5岁，其中25岁以下的年轻人最多，占23.3%，其中像乌特金这样的退伍军人或没有工作经验的失业者占比26.4%。布尔达科夫认为，教育体制、人才结构、市场需求等不协调，导致人力资源不能合理配置，是这些人就业困难的主因。连带的，许多人的思想也变得极端。乌特金就崇拜德国作曲家、雅利安人种族理论拥护者瓦格纳（其作品为纳粹政权所利用），自己当兵时的无线电呼号干脆叫“瓦格纳”，其夙愿是打造一支由前军人组成的武装力量，为自身利益而战，也为乐意出钱购买服务的人而战。“他想当21世纪的叶尔马克（16世纪为沙皇征服西伯利亚的哥萨克雇佣兵）。”布尔达科夫说。

瓦格纳战术分队已掌握数量可观的坦克装甲车辆（以上二图）

阻碍“俄版私人军事公司”的关键，是俄罗斯人没弄明白如何驾驭这头“怪兽”。受独立之初发生“炮打白宫”“车臣分裂”等事件影响，俄社会普遍反对成立私人军事公司，担心他们为工商寡头豢养，继而演变成军阀。另一方面，俄政府正为消化苏联庞大的军事遗产（从海量坦克到500万现役军人）犯愁，尽管1999年一度开办由格鲁乌充当幕后老板的“技术兵器进出口公司”，为陷入战争的埃塞俄比亚提供军火和参战的炮兵、航空兵，但战火一停公司就解散了。很长一段时间，俄退役或现役军人能斗胆出境为别国而战，抑或倒卖军火，但光明正大地组建军事公司，那可是“觊觎神器”的大逆之罪。

真正的转折点出现在2008年，格鲁吉亚偷袭受俄保护的南奥塞梯自治区，俄军仓促介入五天战争。惨胜的俄军发现，自己面对的不是单纯的格军，还有数百名欧美雇佣兵为格鲁吉亚人效劳，一些场合还直接作战（如操纵无人机）。2014年乌克兰危机爆发，英美私人军事公司也积极参与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冲突，分包作战任务，弥补乌正规军力量不足（乌克兰军费只有俄罗斯的1/35）。“这就出现一种荒诞的局面，”全俄硬实力运动理事长布京娜说，“战争的逻辑是，如果一方有核武器，无论你怎么谴责它非人道，没有它，你就无法独立自主。对俄罗斯而言，私人军事公司就是这样一种事物，它在安全领域发展迅速，否定这一现实，对俄罗斯安全是不幸的。毕竟，俄军无法消化的大批优秀军事人才若找不到专业对口的工作，他们就可能变成别人甚至俄罗斯敌人的财富。”

俄高层态度的细微变化，被一个精明的商人捕捉到，他就是普里戈任。此人在苏联时代因组织卖淫罪蹲过监狱，但苏联解体后却混得风生水起，仅用十年功夫就掌握从圣彼得堡到莫斯科的庞大连锁饭店网，常为克里姆林宫宴会提供餐饮服务。更重要的是，他与原圣彼得堡市长索布恰克的保镖、今俄罗斯国民近卫军司令维克托·佐洛托夫是老相识，正是后者引荐，普里戈任进入普京总统的朋友圈，他为总统端菜上桌的照片让其获得“普京大厨”的雅号。有赖这层关系，2012年，普里戈任牵头组建私人保安公司，为克里姆林宫执行非官方任务。普里戈任选择的“军事搭档”便是乌特金，正是他坚持把公司命名为“瓦格纳”。

成立头两年，瓦格纳以“曲线救国”方式经营，为身处敌对或偏远地区的俄政府、商业组织和非政府组织提供防御性保安，这种服务建立在纯粹的商业合同基础上。服务项目有：对高管贴身保护或保镖；在管理人员进入危险地区前进行培训；设计并管理公司安全方案和使用当地保安人员；支持人道主义扫雷。瓦格纳同俄军的关键区别是他们不主动参加军事或进攻行动，其雇员虽配备武器，但何时何地允许使用受到严格程序指导。

然而形势比人强，2014年克里米亚回归俄罗斯后，乌克兰与俄罗斯反目，继而乌国内东部顿巴斯各州的俄罗斯族聚居区也起来造反，要求并入俄罗斯。在官方不便出面的情况下，瓦格纳主动介入乌东战事，乌特金亲率“公司战队”同当地民兵合作。2016年，公司在顿巴斯作战的详情出现在圣彼得堡《丰坦卡报》上，还提及瓦格纳在全俄以及独联体国家招兵，用现金支付高薪，代价是去乌克兰等冲突地区打仗。耐人寻味的是，2015年1月，同乌克兰政府对抗的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战地指挥官别德诺夫等6人突然死于卢甘斯克市郊，“人民共和国”声称他们涉嫌犯罪，当局对其抓捕时遭遇反抗，结果死于非命，但真相是别德诺夫同顶头上司决裂，有人想直接“做”掉他而不是逮捕，于是死者被经典的伏击杀死，设伏者正是瓦格纳人员，事发前一天，有人看到瓦格纳枪手在伏击圈附近出没，显然这都是些拿钱替人办事的主儿。

瓦格纳老兵已能娴熟操作像激光制导反坦克导弹之类的精密武器

其实，瓦格纳雇员在俄罗斯境外活动，严格来说是游走“灰色地带”。俄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说过：“从法律上讲，俄罗斯没有（私人军事公司）这一概念，我们只有私人保安公司。”不仅如此，俄国防部也否认与瓦格纳之类的公司有瓜葛，也不对这些“商业士兵”死亡情况发表声明，理由是这些阵亡者“没有军籍”。

俄政府雇佣的“混合军队”

无论俄政府和军方承认与否，2014年至今，俄所有境外军事行动都少不了瓦格纳，他们的表现也确实抢眼。2015年俄出兵叙利亚后，其常驻兵力始终不超过4 000人，50余架战机，但仅花3年时间便消灭、驱逐极端组织“伊斯兰国”，解放70%以上的叙领土，让阿萨德政权转危为安。俄国防部网站与“牺牲者”网站公布的数据显示，2015年9月30日至2018年5月31日，累计有121名俄武装人员在叙阵亡，其中33名是瓦格纳人员（占27.3%）。俄官方坚称他们只承担人道援助物资护送、冲突降级区安保、要地防御等“消极任务”，但西方情报机关认为瓦格纳早就是战场生力军。

“这是被俄政府雇佣的‘混合军队’，由公派的现役军官（他们因签署与俄军断绝关系的承诺书变成法律意义上的‘志愿者’）与招募的地方青年组成，外表是私人保安公司，本质是国家准军事部队，具有严格军事组织，受国家直接领导。”英国《泰晤士报》记者安谢尔·普费弗透露，瓦格纳以分队方式嵌入叙军基层单位，承担坦克兵、炮兵、航空兵、侦察兵等技术兵种任务，2016～2017年在巴尔米拉、阿勒颇、代尔祖尔等重要战役中，他们出生入死，取得巨大战果。2016年12月9日，普京总统在克里姆林宫为瓦格纳参战人员举行“卫国英雄”欢迎仪式并颁奖，其中包括公司经理（司令）乌特金（代号“瓦格纳”）、第一侦察突击队长库兹涅佐夫（代号“拉吉博尔”）、第四侦察突击队长博加托夫（代号“流浪者”）。此后，普京又为多名入叙参战的瓦格纳人员颁发勇敢勋章。

让人意外的是，瓦格纳在叙最大伤亡是美军造成的。2018年2月7日子夜，由伊朗革命卫队组建的叙利亚民防军强渡幼发拉底河，进取反对派手里的奥马尔油田，而架设浮桥的是瓦格纳人员。没成想油田里有美国海军陆战队，美方通过热线与俄方联系，后者坚称发起攻击的是“不明武装”，与己无关。于是美军放开手脚，先是海军陆战队用M777榴弹炮开火，接着出动F-22战斗机、MQ-9“死神”无人机和B-52轰炸机对俄叙纵队狂轰滥炸。战斗持续约两小时，进攻部队所有坦克被摧毁，人员损失方面，俄官方说12名瓦格纳雇员与55名叙利亚人被炸死，非官方消息是324名雇佣兵死亡，美国称100多名俄雇佣兵丧命。但普费弗觉得，此事暗含俄权力内斗成分，有些人（主要是俄军）有意让瓦格纳深处险境，“胜则杀敌，败则灭寇”。原因无他，瓦格纳打得再漂亮，也是与身为国家武装的俄军“争宠”，公司经理乌特金就向普京吹嘘过：“（瓦格纳）用20%的成本完成80%的任务。”站在军队角度，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遍体鳞伤的瓦格纳在叙利亚的生意“开挂了”。早在2014年9月，叙政府颁布第55号法令，允许国内组建私人武装平叛，待到俄军介入后，瓦格纳老板普里戈任慧眼识珠，结识“叙利亚的洛克菲勒”穆罕穆德·贾比尔，将大批俄雇佣兵安插进后者打造的沙鹰旅，这是以叙退役军人和阿拉维派男性为班底的私人武装，以贾比尔的石化商业帝国（市值43亿美元）为后盾，奉行“战胜重奖，战死重恤”措施，官兵士气高昂，作战骁勇。随着沙鹰旅一路攻城略地，瓦格纳也涉足能源出口、设施重建等业务，普里戈任和搭档乌特金就在前线帐篷里接待过各国商人。高额收益助力下，瓦格纳公司规模持续扩大，2016年为1 452人，2017年增至2 738人。即便2017年8月叙总统巴沙尔解散沙鹰旅，瓦格纳人员依然被叙军留用，那位贾比尔则定居莫斯科，在瓦格纳保护下延续石油贸易，双方照旧“你侬我侬”。

俄军2 S19自行火炮支援进攻巴赫穆特的瓦格纳集团

俄军向瓦格纳集团移交不少2 A65加榴炮却控制弹药供应

俄中央军区近卫坦克9 0 师的BMPT坦克支援战车曾配合瓦格纳行动

俄罗斯“隐蔽空间”网站记者安德烈·菲洛夫透露，今天瓦格纳在乌克兰蒙受重大伤亡，之所以能维持战斗力，与其背后的“金钱回血”分不开。据调查，俄乌冲突前，瓦格纳麾下的战斗人员基本是俄罗斯和独联体国家退役军人，他们都要经过莫尔基诺训练中心考核，应聘者须通过医务委员会体检和其他各种招兵测验才能获得工作合同，合同为期一年，月工资不低于1 200美元，受伤补助4 500美元，若战死，家属会得到7.5万美元抚恤金。瓦格纳不会透露士兵战死地点或原因，但会把尸体交给家属。英国路透社曾采访一位瓦格纳阵亡者的遗孀，她说，有一天，她还到南俄看望丈夫，他正与战友在一个军事基地训练，但几个月后，等来的却是丈夫冰冷的尸体，死因是受伤大出血。当2022年6月后冲突呈现长期化，瓦格纳自降标准，允许失业青年、外国非法移民以及前文提到的囚犯加入，这些人的月薪也略微调低到1 000美元。前文提到的那批获释的20名囚犯就是用6个月的前线作战抵消了剩余刑期，而且这些人被问及接下去的打算时，他们普遍回答“想回前线”，因为“平静的生活已无法适应了”，但他们没挑明的另一层意思是，“除了打仗，没有其他工作技能”。

瓦格纳的主要收入除了俄政府合同，重要的是在中东和非洲的贸易。法国《世界报》记者伯努瓦·维金发现，2018年俄罗斯向中非共和国政府军交付武器后，数百名瓦格纳教官就留在那里，配合军方围剿分离武装“塞雷卡”，回报是当地丰富的金刚石、黄金、木材等资源开发权。与瓦格纳有关的俄罗斯公司还在中非周边的刚果（金）、安哥拉、津巴布韦等国取得黄金、钻石、钴、铁等资源的开采权，这显然不是没有联系的。维金称，瓦格纳在非洲之角厄立特里亚有“后勤基地”，为哈夫塔尔将军训练利比亚东部的国民军，另有20个非洲国家有他们的外围商业机构。有消息称，2019年10月23～24日，俄总统普京能在索契接待40位非洲国家元首，召开俄非经济合作峰会，瓦格纳扮演了“沉默却无法替代的角色”。法国俄罗斯研究中心专家阿诺·迪比安厄激进地认为，俄非当前约200亿美元的贸易额中，至少十分之一与瓦格纳有关，俄罗斯科学院非洲研究所专家亚历山德拉·阿尔汉格尔斯卡娅斥之为“奇谈”，不过她也承认，俄罗斯身为非洲第一大武器供应国（2012～2020年提供了全非洲35%的军火），瓦格纳自然也能“雨露均沾”。

私人军事公司将在俄罗斯进一步发展

随着欧美军援乌克兰力度加大，国力有限的俄罗斯面临战场上的残酷消耗。记者菲洛夫指出，俄军9月放弃伊久姆、11月放弃赫尔松，目的都是集中兵力、缩短战线，但机动兵力依然太少。虽然俄国内已进行30万人的局部动员，但他们主要充当维持后勤的运输部队、维持后方城市和要点安全的城防部队等，俄军真正能投放战场的兵力长期维持在正规军6～8万，车臣国民近卫军、瓦格纳雇佣兵等2万左右（还有乌东顿巴斯民兵有5万左右），若以双方长达800千米的战线，平均每千米战线俄军仅有180人左右，实在是太单薄了。而乌军经过多轮动员，充实了前沿防御体系，对俄军前推造成巨大阻力，这还不算北约装备及战场情报信息支援等的加持作用。

展望未来，俄总统普京要动员一切力量作战，很可能效法叙利亚总统巴沙尔的模式，即给予私人军事公司正式法律认可，条件是服从军队和政府调遣，打败乌克兰“新纳粹政权”，作为回馈，私人军事公司人员还可获得地方及中央的各种职务。俄军的战略目标是恢复战略主动权，将有限而宝贵的精锐部队有针对性地打击乌军要害部位。当然，俄政府和军方也有足够手段防范瓦格纳这样的私人军事公司“反水为患”，例如在其参战部队里混编少数格鲁乌或空降兵特战部队，其主要目的不是作战，而是监督命令执行，同时测试新式武器。其实，普京这一“驾驭术”已在桀骜不驯的车臣人应验过，一位俄军将领说，无法用传统标准来评价瓦格纳雇佣兵或车臣地方武装是好是坏。“应当把他们理解为客观的自然现象，他们像山洪，如果引入一个准备好的河道内，就可以带动涡轮机发电。如果放任自流，就可能会冲毁一切。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论据与事实》记者布尔达科夫指出，可以把瓦格纳公司当作一个寡头，“别看普京治国20年，大部分时间是打击寡头，但同时也在驾驭寡头”。纵观普京主政大体分两个路线，前者是走自由经济路线，技术官僚治国，但实践证明政府行政效率下降，遇到紧急情况时，就不得不用寡头集团资源去做事。典型的例子是2016年2月开建的“战略工程”克里米亚大桥，它关乎俄罗斯在黑海的战略利益，但各方势力你争我夺，瞬间将造桥建造预算翻了200多倍，而预计工期却延长了10倍，眼看局面失控，普京把经济寡头罗滕堡找来，言简意赅地表示政府给你核定一个数字，你把这桥修了吧，省下钱来算你赚了，不够你来填。逼上梁山的罗滕堡拼了老命，组织人马赶工，终于在2018年5月15日圆了普京开车去克里米亚的心愿，比预定工期提前了半年，这对苏联解体后就没什么大工程建设的俄罗斯来说犹如天方夜谭。罗滕堡为此自嘲：“总统让我遍体鳞伤，而伤口长出的却是翅膀（本事）。”

布尔达科夫认为，普京时代，俄罗斯没有完全消灭寡头，但他们需要为国家提供各种服务，来换取某些情况下的“垄断利益”，正如瓦格纳公司的“黄金十年”，看似“百战穿金甲”，实则依靠国内头部企业掏腰包资助，还有政府配合，为国家利益服务。这种由企业出面，执行国家海外战略，以规避国际法和他国法律，很难用黑白分明的方式评价这种模式的利弊，只能说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特殊办法，而且随着俄罗斯国内外的形势变化也在不断改变。

布尔达科夫认为，以瓦格纳为代表的私人军事公司产业将在俄罗斯得到进一步发展，但同时媒体和公众意识也会同步增长，所带来的是加强行业监管和加强对员工标准监管的广泛呼声。“信誉较好的公司员工经过精心挑选，以确保他们在不稳定环境中具有可证明的能力，以及任务所需的相关专家或特定国家的经验。”在俄罗斯学界，较为认可的私人军事公司模板当属英国武装集团（Armor Group），它有正式的招聘流程，建立在强烈的道德基础上，有严格的面试、候选人推荐，并在适当的情况下，在部署前进行培训。此外，行业内也要强化标准和监管，这些标准和监管必须具备严格的程序，以确保员工始终在相关的国际和当地法律框架内行事。如今，在西方国家，已出现私人军事公司协会，鼓励政府引入立法，涵盖那些海外工作的私人军事承包商。

（保留所有权利，转载请注明作者和“制度开门”。资料来源：安然，瓦格纳的“战争旋律” 透视俄罗斯私人武装集团，坦克装甲车辆. 202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