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掷物至快递员脑死亡,家属假借器官捐献牟取暴利达7位数

分享至

从事近十年医务工作,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站在足浴店门前,等一位“小姐”。

偏偏她,是决定我这一“单”成功的关键。此时,几个穿着清凉的妹子,隔着玻璃门,在暧昧的红光里,一边打量我,一边窃窃私语。而我要等的小琴,横眉冷对,抿紧双唇。

我咬咬牙:为了拿下“单子”,豁出去了!我给手机插上充电宝,在对面仓库杵立。累了,就厚着脸皮在店家的水泥袋上坐一会儿。

我是一名器官捐献协调员——几天前,19岁的快递员小宇,在某写字楼派单时,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幕墙玻璃砸成脑死亡。小宇的亲人们都通情达理,同意捐献他的器官,唯独堂姐小琴激烈反对。我来,就是为了劝小琴。

天降横祸

小宇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高空坠物,向来是媒体追逐的热点,他们追踪小宇,发现他更多令人唏嘘的身世。

小宇的家乡在西部农村。不满一岁,他父亲母亲跑货运时,从山崖上翻了下去,留下一屁股债。小宇由爷爷奶奶拉扯大,他没读过什么书,几个月前,刚来到这座城市送快递。他勤劳、细心,已然是那一片区的“单王”。记者们去小宇的出租屋探访,发现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正在准备自学考试。

这样的人物故事,自然是媒体青睐的。那几天,我打开本市报纸,铺天盖地都是小宇的报道。

小宇的家人,除了年事已高的祖辈,七大姑八大姨,陆续从天南海北聚集到这里。他们住在医院旁边的小旅馆,每天都要来看小宇,还有人试图唤醒他。小宇自然不能再回应他们,只有他的心脏,还在砰砰地跳动。

接下来,就是我出场的时候。某种程度上,小宇的出现,让我“如获至宝”。我知道,脑死亡的患者,器官的质量相对更高,他这颗年轻、强健的心脏,也将能用来救人。

我没有表明身份,静静打量小宇这一家人,厘清人物关系。记得刚入行时,我冒冒失失——器官的质量,可能随时间的流逝递减,因而我顾不上等家属心情平静,上来就劝人捐献器官,这样一来,白眼、谩骂没少吃,还有人揪着我的衣领,差点开打:“人都死了,你们还要摘他的器官,安的什么心?!”

小宇的家人之中,有个镜片老厚的高个子,是他四叔,看上去憨憨直直的,在村里教书和务农;矮矮墩墩的中年妇女,是小宇的二姨,在南方替人当保姆;还有个30来岁的,说话语速很快,是小宇表哥,他是泥瓦工,看起来非常精壮。

“唉,归根到底,都是命,”他们探视完了,在走廊长椅坐下,四叔摘下蒙上雾气的眼镜,叹口气,二姨也跟着掉眼泪。

我看时机合适,就走上前,先表明自己是医院办公室的,再问小宇的病情,陪他们同样叹了几口气后,我进入正题:“可能这么问不太礼貌——你们愿不愿意捐献他的器官?就是他的心脏、肝脏、双肾和眼角膜这些,都能拿来救人。”

不出意外,空气在一瞬间凝滞了。我听到小宇表哥浑浊又尖利的声音:“你说什么?这人还有救,你们就打他器官的主意?”

我只好硬着头皮,耐心解释器官捐赠的意义,好在,小宇四叔按住了其他人。

“大哥,您别急!我们医务工作者,都把器官捐赠称为生命的礼物,这也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我继而小心翼翼地抛出,小宇会因为捐献,获得一笔“人道主义救助金”。这句话,又点燃了炸药包,小宇的表哥重新咆哮起来,“我们像是图那钱的人?我们再穷,难道能卖他的器官?”

我再次耐心解释——器官捐献协调员,也有一套“话术”。对一些人来说,谈钱可能会被激怒,而对另一些人来说,我提的“救助金”,说不定会像一颗种子,在他们内心偷偷发酵。

果然,看起来,先是小宇的二姨有点松动。我继续放缓语调,“当然,这肯定不是钱的事情,器官捐赠,是一种崇高的行为。我看大哥大姐,也是明白事的人,一个患者背后,就是一个家庭,你们可以想想,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们也有家人生病,急需器官移植呢?很多患者,都是在等待器官的过程中,无奈含恨离世的……”

第一回合谈话下来,我有了信心。

反水

傍晚,我下班,拎着几袋水果,去了他们住的小旅馆。楼道里,烟雾弥漫,我隐约听到,他们也正在讨论这事。有人说了句,“这是个好事,说不定人家还给他个啥称号。”我走近,他们看有外人来,一下子噤声了,我赶紧套近乎,“我来看看,大哥大姐这儿有啥需要帮忙的。你们在这里生活习惯吗?咱们这里口味清淡,不过附近有几家川湘菜馆,改天我请你们去搓一顿吧!”

气氛渐渐缓和,四叔给我递了烟,我平时烟酒不沾,但为了融入他们,也假装抽起来。

“小伙子,你跟我们列举了那么多,不会骗我们吧?”小宇的二姨发问。我忙不迭地说,“这肯定是个大好事!整座城市的人民都会记住他的!”我从刚刚的只言片语里感觉,这家人似乎挺好面子,在意名声,于是我就抓住这一点,打动他们。

谈话到后来,几个主要的亲属都点了头。我心情一阵轻松,赶紧卸下双肩包:那里面,例行放着几份器官捐赠同意书,我摸出签字笔,“你们先看看这份文件,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好了。”

“不能签!谁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正在这时,小宇的堂姐小琴,从隔壁打开门,怒气冲冲地走出来。

我记得小琴。在小宇一众淳朴憨直的亲人中,唯独她,浓妆艳抹,指甲还贴了一堆blingbling的水钻。虽然看得出来,她眼泡哭得浮肿,烟熏妆都花成一片。她和小宇一样,都在这座城市打工,听说,他们从小就一起玩,一起上学。小宇出事,也是她第一个赶来。

如今她的反对,让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诶,这孩子,可能跟小宇感情太深了,舍不得,”四叔打着圆场,几个亲属把小琴拉回隔壁房间,做她的思想工作。

我尴尬地立在门外等待。小旅馆隔音不好,只听门内,传来争吵声、哭泣声、拍桌子的声音,不一会儿,表哥夺门而出,砰地甩上门,小琴高声说,“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表哥扭头回了一句,“你这个卖*的,脑子进水了!”

我这才明白小琴的身份,面孔发烧,尴尬万分,只得悻悻然地告辞了。

第二天早上,我给小宇家人打电话。果不其然,四叔抱歉地和我说,“小伙子,我们不捐了,小琴那丫头,死活不同意,做了一宿工作都没用!”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家属临时反悔也是常态。我曾经接待过一家人,妻子弥留之际,把我们找来,说要捐献器官,但她丈夫死活不同意,捐献就这么黄了。我们这一行,也有不成文的守则,比如,我们很排斥别人把我们简称为“器官劝捐员”,因为捐献要自愿,不能靠“劝”。但眼看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临时杀出的“程咬金”,让我格外不甘心。

电话里,我和四叔聊了几句,得知小琴的身世。原来她读书成绩挺好,但家里穷,供不起,她只好来城市打工,后来“误入歧途”。直觉告诉我,这姑娘心眼不坏,可以努一把力。

四叔说,小琴“上班”去了。巧了,我查小宇的家属信息,小琴竟然留了一个地址,我背上双肩包,风风火火地出发了。

足浴店的堂姐

没想到,这个地址,是一个城中村建材城。面对四周的瓷砖、水泥、铝合金板,我一时摸不着头脑。我灵机一动,拽住一个店家问,“你们这附近哪儿有洗脚店、按摩店?”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满脸写着“兄弟我懂的”,给我指了方向。

我终于找到了小琴。午后,生意清淡,在一众浓妆艳抹,或刷短视频、或打斗地主的的姑娘中,小琴竟然捧着一本《人类简史》在看。我做好充足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推开门,和小琴打招呼。

付费解锁全篇
购买本篇
《购买须知》  支付遇到问题 提交反馈
相关推荐
无障碍浏览 进入关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