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世界出镜率最高的雇佣军头目——普里戈任

1990年，苏联解体的前一年，列宁格勒看上去很乱，一所监狱的大门打开，一个29岁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没人能想到，这个刚刚刑满释放的小子日后是震惊俄罗斯以及整个世界的“大人物”——叶夫根尼·普里戈任。他被人叫做“普京的厨子”，他手握最具战斗力的雇佣兵，他管普京叫老爹，他敢在俄乌战场上公开地跟俄军高级将领和正规军叫板，他凭什么得以搅动俄罗斯这样一个彪悍的战斗民族的江湖。

01

当地时间6月6日，普里戈任在他的Telegram频道上驳斥了俄罗斯国防部声称多次击退乌军进攻的说法，称其为“疯狂的幻想”。

当地时间5月24日，瓦格纳雇佣军负责人普里戈任在接受采访时还赞扬了乌克兰军队的作战能力，他还称俄罗斯非但没将乌克兰“去军事化”，反助推乌军成为全球最强军队之一。他敦促俄罗斯若想避免一场旷日持久、代价高昂的冲突，就应加大战争力度，否则“可能会以革命的形式结束，就像1917年那样”。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这种说法并非危言耸听，某种程度上我认为也是说明他这个人对事物的认识是深刻的。如果俄罗斯不能解决由于俄乌冲突带来的一系列政治压力、经济压力、安全压力和外交压力的话，那么俄罗斯内部社会就会逐渐走向分裂碎片化，这是有可能的。”

军事专家 王云飞：

“他还是有一点独特视角的。1917年前，世界局势纷繁复杂，国内各种新兴势力对政府的不满，各种力量综合的结果是导致当时的俄罗斯爆发革命。所以他的话是说这一次俄乌冲突可能有和历史相似的成分，但是绝没有到俄罗斯国内发生革命推翻政权的程度，只是一种提醒而已。”

瓦格纳在俄乌冲突中名声大振，也让瓦格纳创始人普里戈任的影响力在全球得以飙升，在为自己赢得了更多的话语权的同时，也为自己的言行迎来了更多的关注和针对。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他不像一个政客，有的时候说话过于直白，甚至是不中听。我们很难去预测普里戈任的命运。”

今天的普里戈任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爱国寡头，更拥有着俄罗斯高层政客们都难以企及的影响力。他究竟是如何走到今天的这个高度呢，还要从他的成长说起。

1961年，普里戈任出生在列宁格勒一个犹太家庭，幼年丧父。母亲在一家医院工作以养活他和生病的祖母，后来又嫁给一名犹太滑雪教练。继父有酗酒的恶习，酒后会有家暴的倾向，这导致了普里戈任从小就有着非常强烈的叛逆行为。

1979年，18岁的普里戈任因为盗窃罪被判缓刑两年，被从轻判决后他并没有洗心革面，不到一年他又被警察抓了，这回他因偷窃和暴力抢劫罪，被判12年有期徒刑，1990年因在狱中表现良好而被提前3年释放。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年轻时没受过很好的教育，早早就反复犯罪进入监狱，在苏联解体之前，普里戈任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社会底层，他完全没有享受到苏联社会制度给他应有的福利。”

作为有案底在身的刑满释放人员，普里戈任求职四处碰壁。1991年，苏联第一家麦当劳在莫斯科开业，普里戈任抓住机会，在自己的小吃摊上售卖起了那些高仿的快餐，生意非常火爆。

军事专家 王云飞：

“这个事情对他是一个启发，走偏门发家来得快，走正规的路子绝对没那么快。所以对他是一个人生感悟，钱本身倒是次要的，这种感悟对他后来敢作敢为的激励是终身的。”

此后，普里戈任和他的合伙人相继创立了许多企业。先是涉足超市行业，他开办了圣彼得堡第一家杂货连锁超市，被称为“八五折”的股东和经理，同时普里戈任还涉足了赌博行业，在圣彼得堡开设了第一家赌场。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三教九流都要打交道，他本身就有这种社会底层和犯罪的经历，某种程度上从事灰色产业，有一些人脉和资源。虽然起点很低，但是他能够在20世纪90年代迅速地积累财富，他还是很有想法的一个人。”

02

1995年，普里戈任与朋友合伙在圣彼得堡涅瓦河畔开了首家高档餐厅——老味道餐厅，很快便以“味道好”赢得顾客欢迎。1997年，普里戈任花费40万美元创办了第二家餐厅——新岛餐厅，这家由旧船改造的水上餐厅，开张后迅速成为圣彼得堡当时最受欢迎的时尚餐饮场所之一。更是得到了当时圣彼得堡市长阿纳托利及其副手、现任俄罗斯总统普京的青睐，普京曾多次在这家餐厅举行重要活动。

军史专家 萨苏：

“这时候俄罗斯人刚刚从苏联解体的噩梦中逐渐醒来，普里戈任给他们带来的是有国际感觉的那种餐饮，大家都很愿意去品尝一下。于是普里戈任的名声逐渐传开，也逐渐把生意越做越大。”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在经商的过程中能看出来他很有头脑，很有想法，新知识、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比较快。所以他才能从社会底层走出，成为圣彼得堡餐饮界有影响力的人物，而且和政府、政要逐渐搭上了关系。”

在此之后，普里戈任并不满足于开几家高级餐厅。在和普京建立起亲密关系后，他的餐饮公司开始承接大量的政府订单，为学校、为政府机关、为军队提供膳食、餐饮服务。普里戈任也因此被称为“普京的大厨”。10年的不断打拼，2010年普里戈任已经成为俄罗斯的政商大寡头。

军事专家 王云飞：

“从他的经历来看，第一，这个人有胆量，他不顾政府的法律法规、地方政策，打架斗殴可以，但是完全触犯底线的他不干，这一点说明他是聪明的；第二，他善于学习，从他自己转换行业来看，他在不断地提高在社会上的存在度。从个人的角度来讲，他是积极向上的，不断追求一个新的境界；第三，其实他也善于钻研，有自己的一些手段，所以能得到那些高官们的重视；第四，他发现了俄罗斯一些社会的空隙可以钻，可以游走于法律与政策的边缘，最后获得了成功。别人不敢的，他敢；别人做不到的，他能做到。”

积累了巨额财富和深厚人脉关系的普里戈任再次拓展业务范围，涉及了互联网信息和建筑能源领域。在克里米亚事件后，普里戈任的瓦格纳集团迅速崛起，成为普京的法外军队。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普里戈任能建立瓦格纳集团，一方面它是灰色产业，一般的俄罗斯高官来说是不方便出面的，毕竟这带有很大的争议性，在国际法上是不受保护的。脏活自然需要普京朋友圈外围的一些人去从事，恰恰因为普里戈任本身就有过这种犯罪经历，所以他并不嫌弃这一种业务，所以他就承担下来了。”

03

普里戈任在俄罗斯政坛崭露头角，得益于2014年俄罗斯首次秘密进入乌东的紧要时期，在国防部里，很多人并不喜欢这个光头男人的态度，但他明确表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要求，普里戈任告诉国防部官员，“命令来自爸爸”，他用了一个昵称来称呼弗拉基米尔·普京。

军史专家 萨苏：

“普里戈任每次提到普京的时候都不叫总统，只叫老爹，他并不是把普京当成自己的父亲，他只是说这是一个老爷子。有点像当年蒋介石的那些幕僚。”

军事专家 王云飞：

“普京需要在攻坚战的时候有这么一支队伍出现，俄罗斯自己的军队有一些法律障碍，有一系列条令的约束，在战场上会影响战斗力。而瓦格纳武装没这个约束，只要完成任务就行了。是俄罗斯政府给他提供了这种机会，提供了一切必要的条件，奠定了它成为世界上最强私人武装队伍的可能性。”

2014年，克里米亚事件之后，一个名叫瓦格纳的军事集团开始在俄罗斯这片土地上蔓延，除此之外瓦格纳还在非洲等地频繁活动，其训练有素的战士为苏丹、中非共和国和其他国的政权执行关键的安全任务，靠着多年在中东、非洲、南美为俄罗斯出兵摆平争端，在挣得大把美元、卢布的同时，瓦格纳和普里戈任不仅在俄罗斯，在全世界的名头也越来越响。

军史专家 萨苏：

“普里戈任找到了一条自己的道路，用一种类似黑社会的手段来管理瓦格纳雇佣军。组织背后得到了克里姆林宫的支持，瓦格纳雇佣军也正是经过这样的战斗被锻炼出来，他的部队战斗力是比较强的，而且他的部队里不仅仅是俄罗斯人，还包括了很多国家的成员，这样就使得瓦格纳雇佣军可以执行多种多样的任务。”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俄罗斯政府一些相关部门也认为瓦格纳集团确实有其存在的价值，在一些地区事务中逐渐形成了俄罗斯的白手套这样一种角色，通过瓦格纳集团来从事一些俄罗斯官方不方便出面进行的业务。这一方面实现了公司本身的盈利，另一方面瓦格纳集团也是俄罗斯的利益维护者。”

俄乌冲突爆发以来，瓦格纳招募了数万名士兵加入新战场，使该组织在包括索烈达尔市、巴赫穆特市在内的顿巴斯地区取得了军事胜利，普里戈任经常出现在前线的宣传视频和社交媒体帖子中，把自己的部队标榜为这场战争中的英雄。

军事专家 王云飞：

“在俄乌冲突中，他打头阵，冲锋在前，所以他受到普京的高度赞赏，对政府确实非常卖力。反映了他的性格，是亲力亲为的，私人武装不可能有那么多层级，作战效率肯定会低。”

当俄军出现大量伤亡不得不进行部分动员时，普里戈任更向监狱里面的囚犯发出征兵广告，声称只要签下为期6个月的合同，就能够换取赦免和由俄国防部提供的清白证明，除此之外个别有特长的囚犯甚至还可以获得工资。就这样，普里戈任为瓦格纳招募了至少3.8万名囚犯兵。

军事专家 王云飞：

“招募死囚，这是第一次，过去在叙利亚战场和苏丹战场都没有出现过。他知道坐牢的人以及死囚犯们的心理欲望是什么，只要有这种生存的欲望，自由的欲望，什么事都是愿意干的。”

04

在俄罗斯，对进入军人公墓的资格向来十分看重，埋到各地军人公墓的都是国家英雄，在普里戈任的游说下，俄联邦国家杜马排除众议决定在军人墓地专门开设一个勇敢大道，用于埋葬在战争中囚犯出身的瓦格纳战士，理由是一个为祖国而战的人应该得到最高的军事荣誉，无论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普里戈任也是在利用战争产生的效果来提升自己的社会影响力，为自己的瓦格纳集团争取更多的权利。比如说阵亡的瓦格纳战士，原本是不允许进入国家烈士公墓的，普里戈任就在媒体上大放厥词，称国防部歧视瓦格纳战士，他们也是为俄罗斯而战的，使社会舆论逐渐倒向了瓦格纳集团，最终传到普京那里。这样来达到其预期的经济目标、政治目标或者是军事目标。”

在这个有点兄弟会性质的军事集团里，普里戈任对勇士不吝嘉奖，全力为其争取名誉，同时对叛变行为零容忍，甚至在很多时候，投降都是不被允许的。而普里戈任则称，这就是我们的企业文化。

军史专家 萨苏：

“对于普通的俄罗斯民众来说，这个人好像有一点类似于罗宾汉的形象，很多俄罗斯老百姓对他还是比较推崇的。在俄罗斯的民意调查表示，下一次再进行总统选举的人选，当时40%多的人要投普京，还有39%要投给普里戈任，说明俄罗斯民众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有可能他在将来的俄罗斯政坛上面会搅风搅雨，那就真是斜杆青年一直斜杠到俄罗斯的杜马里去了。”

普里戈任除了掌握瓦格纳雇佣军集团这个枪杆子之外，同时还掌握一根笔杆子——网络研究所。“网络研究所”创建于2016年，是专门用来引导网络舆论的。2018年，美国一个大陪审团曾以试图干涉“美国选举和政治进程”的罪名起诉了13名俄罗斯人和3个俄罗斯实体，其中包括网络研究所，普里戈任还成了FBI的通缉对象。普里戈任这个名字也因此屡屡出现在各国对俄罗斯的制裁名单上。

军事专家 王云飞：

“这个人褒义是敢作敢为，贬义就是胆大妄为。当然这一切是有过程的，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他既胆大也有自己的思维，可以游走于法律的边缘。这一切其实也都是俄罗斯政府放手让他一搏，才有可能的实现的。放在其他任何国家，都难以做到他今天这样的程度。”

普里戈任曾被引述说，他认为自己是“俄罗斯的爱国者”，并致力于支持国家的利益。一位熟识普里戈任的人士表示，这位“普京的厨子”可能会像希腊神话中的伊卡洛斯一样，因为飞的太高，双翼上的蜡容易遭到太阳融化而跌落水中丧生。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普里戈任不太合潮流，他是一个实用主义者，现实主义者。信奉的可能就是弱肉强食，谁的拳头硬，谁说话就算数，他是入不了台面的一个江湖莽夫。从俄罗斯漫长的历史时段来看，普里戈任也入不了主流社会。他仍然是一个边缘人物，因为他的性格，他的做事原则都决定了他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政客。”

军事专家 王云飞：

“普里戈任表面上给人感觉是一个暴虐的粗汉，其实他心思很细腻，他的发言都是在边界上，既不会给局势造成崩溃性的效果，同时又能够把他自己的形象很好的建立起来。他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粗人，正相反，他能够得到很多人的支持。当年在罗马帝国的时候，庞贝形容他的对手苏拉，‘灵魂里面住着一只狮子，也住着一只狐狸，狐狸更难对付’，普里戈任也是如此。”

普里戈任打破规则甚至反规则，在已经过去的半生里他绝地逆袭，这在一个普通的社会里根本难以想象，却也是过去几十年来俄罗斯的特殊写照。接下来，他的人生又会怎样？他会如何影响俄乌战事，而战争的成败又会如何波及他的命运？

制片人：王瑞

编导：易晏

编辑：王津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