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给儿子请了个家教老师，白天辅导我孩子，夜晚床上辅导我老公。
一个月前，我的家庭还是圈里人人称羡的幸福之家。本以为能和丈夫陈河相伴到老，没想到因为一个女人的到来，夫妻关系瞬间破裂。
出事前，这个女人是我女儿的家教。出事后，她是编号未知的在押犯。
发生在今年10月中旬的这件事，我终生难忘。
暑假刚开始，即将升入初三毕业班的女儿就迅速投入了紧张的学习状态。我身为母亲，除了言语鼓励，唯一能实质性帮到她的就是趁着假期给她找一位得力家教。
好友徐瑾得知此事后，在她儿子的升学宴上将孟婷的联系方式给了我。得益于孟婷的辅导，她儿子许亦今年刚考上市里最好的实验高中。
但我万万没想到，我才刚联系上孟婷，许亦就毫无征兆地自杀了。我伤心的同时又不禁感到困惑，我想不通一个好好的孩子为什么会自杀。明明都如愿考上实验高中了，是多少人的榜样，应该高兴自豪才对，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没想到女儿却在这时候告诉我一个更震惊的消息：许亦不是自杀，而是被人害死的，凶手就是孟婷。
我大惊失色，提醒女儿不要说胡话。许亦确实是自杀无疑，警方已经证实了。但为了向我证明自己没有胡言，女儿向我拿出了孟婷害死许亦的证据——一个日记本。
这么私密的东西被许亦误放在学习资料里打包送给了芝芝。
从他的日记里，我才知道这一年来，许亦一直在被逼着当一个好学生。严重的精神压力让他因此患上抑郁症。母亲却不以为然，认为他这是为了不学习而找的借口。为了惩罚他，徐瑾不断地加重他的学习负担。许亦的痛苦无处宣泄，只好写在日记里。
孟婷受聘辅导他时，他对孟婷很抗拒，这无疑阻碍了孟婷的家教工作。为了和他建立信任关系，孟婷便拿自己年轻时以自杀威胁父母不准逼迫她学习的经历和许亦闲聊。
其实单就这本日记来看，孟婷算不上凶手，因为她并不知道那时候的许亦然已经患上抑郁症。但要说这事儿和孟婷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尽然。青春期的孩子本就敏感，在他们面前说话一定要再三小心，对为人父母而言，有些词汇在孩子面前是绝对的禁忌，比如自杀。
我不否认孟婷的教学能力，但在为人处事这方面，她确实不够谨慎。万一哪天她不小心在我女儿芝芝面前说了什么，致使芝芝和许亦一样想不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所以这样的老师，我不能聘用。市面上的家教老师那么多，我不信除了孟婷之外就找不出第二个有能力的人。
于是在当天晚上，我就给孟婷打电话讲明了辞退的理由。听说很快就有雇主聘用了她。好巧不巧的居然是住在我家对面的邻居张姐。我心里虽有些膈应，但也不好插手别人家的闲事。
花两倍的价钱又给女儿聘请了一位家教界的金牌老师。一个月后，女儿正式升入初三。入学第一天，市里就组织了一场开学考试。两天后出成绩，结果让我大吃一惊。女儿只考了三百多名，不上不下，算她一贯的正常水平。但意外的是，对面张姐的儿子居然在孟婷短短一个月的辅导下进了全年级的百名榜。张姐的儿子打小和芝芝虽然进了同一所初中，但每逢考试，向来都是全年级垫底。没想到这次居然考得这么好。
这一结果让女儿很崩溃，把自己锁在屋里整整哭了一晚上。无论我和丈夫怎么劝都不行。第二天一早，她红着眼主动走出房间，说出一个让我深感意外的决定。她要我重新聘用孟婷。
我拒绝得很果断，因为许亦的死，孟婷已经上了我的通讯黑名单。没有一个家长看完许亦的日记后不会对孟婷心生芥蒂。
时至今日，我都没敢把那本日记拿给徐瑾看。孟婷是徐瑾找的。如果让她知道许亦之所以生出自杀的念头只是因为孟婷的一句话，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我坚决不能让女儿重蹈许亦的覆辙。女儿见我拒绝，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她哭着对我说了很多话，甚至向我跪下了。
面对她的苦苦哀求，我无可奈何，只好同意重新聘用孟婷。我想芝芝有句话说得很对，她不是许亦然，她比谁都喜欢学习，所以绝不会走向同一种结局。
而我也不是徐瑾，在许亦的事上，徐瑾有了疏忽，因为她从来没在意过许亦的感受，但我不会。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更在乎芝芝，哪怕是丈夫也不及我。凡是芝芝要求的事，我都会竭尽全力办到。
只是我没想到，在约见孟婷时，我却碰了冷钉子。她毫不掩饰地宣泄内心对我之前辞退她的不满，但为了芝芝，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为了说动她，我给出了更高的酬劳，姿态一再放得很低，我这样的举动无疑取悦了她。在电话里听见她的笑声时，我就知道这件事成了。
只是结束通讯时，她突然说出一句让我不明所以的话，“陈太太，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比如被伤过的人心。但愿你会比我想象得更坚强。”
我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在说她自己，那她又何必为了钱而委屈自己。但眼下我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她能来辅导芝芝，别的都不是问题。
孟婷动作很快，第二天一早就来家里了。芝芝是走读生，这天刚好又是周末。关于开学考试的问题，孟婷要先同芝芝说一下，我在旁边搭不上话，只好出来帮她们准备吃食。谁知孟婷不知何时来到客厅，手上拿着我们的全家福照片，眼中透出深意。这样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孟婷笑称她很羡慕我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但我从她的语气中听得出来，她根本就是违心的。只是碍于她目前还在辅导芝芝，我不便把话戳破。事后我却无数次地后悔，如果那时候就严厉警告孟婷不要对我的家庭动歪心邪念，结果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我丈夫陈河和孟婷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工作日的晚上。陈河是医生，工作很忙，加班晚归是常事。而按照合同，孟婷每晚给芝芝辅导到十点结束。但那天晚上因为一道题拖延了一个小时，等孟婷准备离开时，陈河正好下夜班回来。
他之前也看过许亦的日记，和我不一样的是，他对孟婷并没什么芥蒂，可能男人在某些方面的心胸就比女人宽广吧。
陈河见孟婷要走，主动开口送她下楼。被我下意识拒绝了。我承认，这一刻的我显得很小肚鸡肠。一个比我年轻漂亮的女人，我不可能不防范。我以陈河忙了一天为由，让他在家里休息，主动换了鞋送孟婷出门。孟婷却一脸为难，可是都十一点了，回家的班车已经停了，我一个人打车不太安全，可能还真得麻烦陈先生了。
我的呼吸在她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屏住。我不会开车，如果真要送，确实只有陈河能送她。偏偏她说出来的理由让人无法拒绝，我就是再介意也不能说出太过分的话。毕竟这不算什么无理请求，而陈河又一向是个烂好人。不等我反应过来就拿起钥匙出门了。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我顿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但我控制不住。
好在陈河速去速回，对孟婷也没什么多余的评价。我以为这只是一段小插曲，过去就没事了。不料到了周末，孟婷带芝芝去了她们公司的冥想室。
孟婷说：“适当的冥想沉思有助于芝芝放松压力。网上有些专家也提议这样做，让我无法反驳。”
不过芝芝不在家，也难得让我放松了一天。正好可以去医院陪陈河吃顿午饭，过一下短暂的二人世界。我精心做了便当给陈河送去。出门前并未给他打电话，有心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最后反而让他送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陈河提前一个小时下班了，他是个敬业的人，从来不会这样。他同事告诉我，芝芝带着一个漂亮女人去医院找陈河，之后三人就一起出去了。同事还问我那个漂亮女人是不是我们家的亲戚，想让我从中说介绍一下。我后背却泛起了冷意。
和芝芝在一起的女人是孟婷，根本不是亲戚。她明明带着芝芝去冥想室了，怎么突然来到了陈河的医院。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直觉告诉我，如果我再不做点什么，之后一定会发生我这一生都追悔莫及的事。
我想，是时候和孟婷好好谈谈了。我算好了时间，等孟婷把芝芝送回家后，约她在小区楼下的咖啡厅见面。
孟婷显然早就料到我要说什么，坐下后率先向我解释她去找陈河的原因：“我带着芝芝进公司的时候，不小心在楼梯上扭到脚，痛得路都走不了了。”
芝芝这才带我去了她爸爸那儿。她极力向我证明她说的是实话，但我还是一肚子的疑问，我应该信吗？她见我皱眉，继续笑着说：“陈太太，我是一名老师，基本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你放心，我没你想的那么不懂分寸。”
和她的解释一对比，我现在显得很像一个无理取闹的泼妇，只因为内心的一点怀疑就上赶着要为自己讨说法。我为自己的唐突向她道歉。她倒是大度，直言自己不介意。
不料不经意间一抬头，却见一对中年男女从咖啡厅外走了进来。男人牵着女人的手，目光温柔地看着女人隆起的小腹，而我却在看到那男人正脸的一瞬间愕然呆住——许海峰，许亦的爸爸，我朋友徐瑾的丈夫。
他身边的女人又是谁？他们之间甜蜜幸福的气氛无不暗示着周围所有人，他们才是夫妻。那徐瑾呢？徐瑾怎么办？
我气抖着肩膀说不出话。孟婷也在这时候变了脸色，神情仓促地向我道别。撞破前雇主的婚外情，可能她也一时慌乱到无所适从。她走得很快，险些撞到一个侍应生，引起的动静惊动了许海峰。
我留意到，他看见孟婷时，眉眼中出现了一抹难以名状的愤怒。之后，他就看到了我，犹豫片刻，最终僵着身子朝我走过来。我强忍怒气质问他：“徐瑾知道这件事吗？”
许海峰点头，“她一年前就知道了。”听见这话，我更觉得愤怒。徐瑾明知道许海峰出轨，却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在我们面前和许海峰扮演模范夫妻。她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换作是我，这样的委屈，我绝不会忍受。
许海峰，你还是个人吗？徐瑾被人抢走丈夫，如今又失去儿子，你若对她还有半点夫妻情分，就不该在这时候迫不及待地牵着新欢到处招摇。你别忘了你的亲儿子才刚死一个月。
许海峰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夏妍，我和徐瑾之间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有句话要提醒你，如果不想让芝芝重蹈小亦的覆辙，你最好立刻解雇孟婷。”我询问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却不肯明说，只是再三提醒我解雇孟婷。
想到孟婷刚刚仓促离开，我猜测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外人都不清楚的事。既然许海峰不肯说，那我就去找徐瑾。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绝不会向我隐瞒什么。
这是我在许亦自杀后第一次见到徐瑾。她憔悴不少，肉眼可见的消瘦。我知道我不该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但为了女儿，我没办法，我必须把心里的疑惑问清楚。
于是直截了当地向徐瑾表明了来意。徐瑾却笑得一脸嘲讽。
夏妍，我和许海峰结婚十一年，你也认识他十一年了，还不清楚他的为人吗？他薄情寡性自私虚伪，他为什么要你解聘孟婷，只是因为孟婷曾在一年前撞破他的奸情，让我知道了他的丑事而已。所以他记恨孟婷。我至今最后悔的事，就是和他结婚。她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提起许海峰时咬牙切齿的样子，可见有多恨他。
我身为徐瑾的朋友，当然同情她怜惜她，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劝。我想许海峰之所以要我解聘孟婷，也是担心孟婷在我们面前说他的坏话，毁了他在我们心里的印象吧。但他不知道的是，就算没有他和徐瑾的事，我对孟婷的印象也没那么纯粹了。那个女人太深沉，明明年纪比我小，却让我看不透。
徐瑾看出我对孟婷心存芥蒂，极力劝我留下孟婷。原因很简单，孟婷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老师。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信任孟婷，但在这件事上，我真的需要慎重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