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闻天秘书何方回忆:与高岗等同行到北满
1945年9月2日,我们从延安出发开始了长途行军。由于人人轻装,所以一天能走五六十里,不几天就已穿过清涧到达绥德。陕北老乡说的“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清涧的石板,瓦窑堡的炭”,真是不假。米脂不愧为中国古代四大美人之一貂禅的故乡,女人们个个都长得水灵灵的。而清涧的石板,也真有点铺天盖地。进了县城,只见路是由石板铺的,房子是石板盖的,连各家的炕和灶也是用石板砌的。绥德的汉,倒没看出什么特色。我们在那儿休息了两天,还听了当时担任抗大总校副校长的何长工的一个时事报告。有一句话印象深刻,说是中央认为,抗战胜利后我们已经进入了和平民主新阶段。可见后来把这完全推到刘少奇的头上,是不大公平的。
虽然说是抗战胜利了,开始了和平民主新阶段,但对我们这支队伍来说,去东北还得经过不少敌占区。因为我们要路过的晋西北和晋察冀,许多县城和交通要道,还是由日本人和伪军占领着。那时小日本和伪军就是不向八路军投降,一定要听蒋介石的。咱们向他们下命令,要他们就近向八路军某部投降,可日本人和伪军就是不听,总要等国民党来。但国民党又怎么能到那些地方去呢?所以就长时间地僵持着。我们行军就只能穿过由日本人占领的县城之间的空当,还要通过封锁线。所以当时行军,特别是给队伍打前站,是要冒相当大的风险的,一不留神就可能跑到敌人占据的地方去了。有一次有两个打前站的人就丢了,不知是让日本人还是被伪军抓走的。
从绥德出发后,很快就到达著名古镇碛口,在那里过黄河。大家情绪很高,唱着《黄河大合唱》,乘着小船分批渡河。过了河就是晋西北了。这儿虽然算解放区,但有几个县城及阎锡山搞的窄轨同蒲铁路还在日本人手里。那时日本人已经不主动出来打了,所以我们行军也用不着掩护,但是你碰到它,它就会打你。那天过同蒲路就相当紧张,我们各队之间拉得很长,一天一夜得跑个一百四五十里。不少女同志跑不动,分别由两个力气大的男同志架着跑。
过封锁线以后,行军就安全多了,除一些孤立的敌占据点外,广大农村都是通行无阻的解放区。路过一些村庄,地方政府还动员群众列队迎送,提着红枣等土特产进行慰劳。从这以后,队上也就一直派我打前站了。我们和鲁艺打前站的王大化等走了一路。
说到打前站,还是相当辛苦的。每天要早起早走,给大家安排午饭和晚饭,到宿营的村庄号房子,分配住房;还得准备好大家的洗脚水。就这样,有些人还发牢骚,抱怨给他分的住处不合适。遇到这种场合,一般的作点解释也就算了。碰到发脾气甚至无理取闹的人,有时也会毫不客气地给顶回去。不过打前站也有点好处,可以不跟大队走,行动比较自由,特别是先到可以买到一点好东西吃,例如买包太阳牌香烟呀,吃个油饼什么的。当时价钱便宜,但是物资紧缺,大队伍一来,几乎什么也买不到了。我离开延安时换的那几块大洋,基本上在打前站中花得差不多了。最后剩了一块银圆,到沈阳送给了我的警卫员作纪念。
行军穿过晋北的左云、察南的蔚县等敌占县城,九月底十月初就到了察哈尔省会张家口。张家口是苏联红军打下来的,当时已交给我们控制。那时候的张家口有十三万人,已经算是个大城市了。比起来,延安只是个乡村小镇。我们离开延安后,国民党空军的刘善本起义了。他驾一架飞机起义,跑到延安。这下子咱们也可以利用飞机了。飞机呼地一下子,就从延安飞到了张家口。刘善本后来成了少将,在“文革”中被迫害死了。
我们的校长曾涌泉就是坐飞机到张家口的。我们走了一个月,他只用了一两个钟头。这时候他已当了晋察冀军区的参谋长或者副参谋长。他一听说俄文学校的队伍过来了,就来看望大家,还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斤砂糖。可是,延安“抢救运动”的后遗症也表现出来了,有的同学根本就不理他,连见都不想见。其实,“抢救运动”并不是曾涌泉的责任,他不过是执行中央和军委的统一部署,而且掌握得还比较稳一些,没有使用中央党校那种残酷的刑讯逼供。
在张家口休息了一天,继续上路。那时候能休息上一天就算不错了。没有遇上敌人时,我们还和鲁艺等单位的人互相拉着唱歌呢。行军中出的洋相也不少。比如说,我们在山西的一个村子宿营,这家老百姓的鸡天亮前老是打鸣,影响大家睡觉。我们队里有几个调皮家伙,就偷偷地把人家的鸡给抱得远远的,绑在一棵树上。这下反而坏了。那家的女人听不见她的鸡叫了,就到处喊着找她的鸡。这一来大家更睡不成了。捣蛋的又不敢承认鸡是他给弄走的,只好摸黑把人家的鸡给放了。总之,一路上行军也挺热闹,就这样一直走到承德。
被留承德
承德那时是冀热辽军区和热河省政府所在地。程子华是分局书记兼军区司令员,李运昌是副司令员兼热河省政府主席,副主席为李子光和杨雨民。这时承德还由苏联红军占领,秩序也很乱。我们在承德休息了一天。第二天集合出发前领导讲话了,别的内容记不得,只记得要留人在承德工作。领队的刘端祥说,现在这儿急需俄文翻译,因为苏联红军还在这儿驻扎,因此领导上研究决定,俄文队留下五个人就地分配工作,组织关系已给你们办好,你们要服从当地组织的分配。
一宣布,留下的名单中有我,真是“叫声苦不知高低”,因为我实在想去东北。但那时服从组织是铁的纪律,是不能讲价钱的。除我以外,还有许文益、谢文清、苗秋林等人。他们分配去干什么,我已记不得了。我的落脚点是分局,给安了个热河省政府秘书的名义。其实主要是给程子华等人做翻译。这时已经给我配备上了警卫员。这个小警卫员挂着个盒子枪,跟着我,给我打个饭什么的。
分局书记程子华的工作千头万绪,但跟红军打交道却费时不少,而且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红军一天到晚抓的就是修苏军解放承德纪念塔,还总嫌物资和人力不足或者质量差,大事小事都找程子华。我有时看不惯就发点牢骚,可程子华总给我作解释,称赞苏联人办事认真,值得我们学习。
我的工作除了做点翻译,还干了些什么已经没印象了。而且那时我们的人马才进城不久,各种机关正在筹建,秩序还比较乱,连我归谁管也不十分清楚。每天工作不多,没事就领着警卫员闲转悠。一天,我下决心去找热河省的命名根源——那个热水泉。得到红军允许后,我们去了清王朝的热河行宫,也就是避暑山庄。进去一看,好家伙,原来这里有日本人留下的一个大仓库。虽然已被红军“扫荡”过了,但东西仍然不少,并且让我们随便拿。那里的军需物资,包括轻武器,一堆一堆地乱放着。老百姓不让进,我们这些准许进去的人,可以随便挑。被子、衣服随便穿,连手枪也随便拿。
那时候人的要求非常奇怪,我的第一爱好就是绑带。因为我们打绑带多年,打惯了,特别是行军更用得着。我就在里面翻来翻去,找到一副绑带,感觉质量很好,就把它往腿上一缠,把旧的扔了。另外挑了一支小撸子手枪。太多的东西我不敢要,因为还得准备行军呢。
在承德呆了二十多天,不但没什么工作,连这个地方也有点厌烦了。原因是我出生在关中平原,又在西安上过学,在延安蹲了七年山沟,好容易盼着抗战胜利了,结果又来到承德钻山沟,觉得实在憋闷。正在这时来了个好机会,从延安来的炮兵团路过承德,要开往东北,他们缺乏俄文翻译,去被红军占领的东北不方便。于是我就以炮兵团要人的名义直接找了省领导。那时上下级关系比较随便,没现在这么森严,我和平常一样,毫无阻拦地去了省委办公地。到那儿一问,省委正开会,我把门一敲,自己进去了。
主持会的李子光副主席问,你有什么事啊?我说,他们让我上东北去,沿路当翻译。又问:谁让你去的呀?我说:就是从延安过来的那些人。反正当时情况很乱,他们也没详细打听是什么人。只是问:定了吗?我说:定了,已经说好了。他们好几个人就说:好吧,那就让他去吧。我说:我的组织关系怎么办呢?好,好,就给你开介绍信。于是他们就给我开了介绍信。
信上写着:东北局彭真同志:兹有何方同志,中共正式党员,去东北工作,请接洽。信下面也没有印章,只有李子光的签名。介绍信交给我,他们继续开会,我也就一溜烟地跑下楼。当时正巧有从延安来的人,包括高岗、张闻天、李富春,还有中组部的王鹤寿等十多个高级干部,在承德稍事停留就要去沈阳。大概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叫我去的,所以手续办得挺顺利。我就带点简单行李,领着警卫员,稀里糊涂地和炮兵团的人一起爬上火车,高高兴兴向东北进发了。
前往沈阳
承德的火车那个时候是什么局面呢?因为铁路工人不合作(他们不知道共产党是怎么回事,只等中央政府来接收),加上车站上的水塔等设备破坏不少,特别是没有煤,所以火车常常开不动。但是日本人放在火车站上的豆饼却很多,没煤就烧豆饼。麻烦的是需要不断地给火车添水,走那么一段,就得桶提盆端地去弄水。这样一来,火车一天也只能走个七八十里,还没有徒步行军的速度快。一会儿没水了,一会儿又没有燃料了,司机也不好好干。火车走到平泉,干脆不走了,高岗、张闻天他们坐上东北局派来的汽车走了,我们炮兵团却没了办法,只得又徒步行军,走了几天才到锦州。
那时的锦州车站乱得很,经常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故。例如我们就碰到了这样一件事:由于一些火车司机不和我们合作,所以运兵列车都有我们一位干部带着枪坐到火车头上监视。就在我们抵达锦州的时候,一列运兵车刹车失灵了,火车飞快地跑,如果和其他列车相撞,或在车站上出轨,必然会造成重大伤亡。只见火车直接钻进了车库,哐当一声,列车摇晃了一下停住了。后来一查,列车上的部队除少数碰伤,基本平安无事,只是火车头和紧接着的运煤车被撞得稀烂,司机和押车的干部牺牲了。大家都感到很悲痛。
另外,火车站上的枪也很多,三八大盖之类的枪一堆堆地摞在一起,不知是哪儿来的。车进站后,咱们的部队就下车去换枪,换的时候还要先试一下好使不好使。只听见这里“乒”一下、那里“乓”一下地朝天鸣放,真有点吓人。好在我们在锦州停留的时间不长,很快就有火车把我们拉走了。从锦州到沈阳很顺利,火车一直照常运行。我一路也很自由,没人管,不属于任何一个队。反正我和炮兵团在一起,一路上他们吃东西,我也一起吃。不分你我,该吃就吃。很快到了沈阳,我就脱离炮兵团,单独行动了。
沈阳可不是那小小的承德可比,城区大,人口多。但秩序也更乱。苏联红军虽然占领着沈阳,实际上管不了多少事。我们去的部队不多,可以保卫机关,却很难维持秩序。国民党只是派来一些和苏军联系的代表,他们的地下势力活动猖獗,明里暗里收编了许多伪满官兵。
更糟糕的是,这时苏联军方正在逼我们的党政机关和部队撤出沈阳,说是根据中苏条约,苏联要把沈阳交给国民政府。我到沈阳,正是东北局准备撤退,里外都乱成一团的时候。我和警卫员好不容易找到了东北局,只见不少人匆匆进出,但总是打听不到彭真,而惟一能证明我身份的就是给彭真的介绍信。天无绝人之路,正在我犯愁的时候,突然在楼道里碰到了刘英。
我赶紧上前打招呼,还说了在延安认识她和张闻天的经过。她也认出了我,一下变得亲热起来。她问我到什么地方去工作。我说我才到,是向东北局来报到的,还没分配工作。她说,我们后天就去北满了,你愿意去的话就跟我们去。我说我愿意去,但还没报到呢。她说:报什么到!你跟谁去报到呀?我说我的组织介绍信是写给彭真同志的,不见到他,谁给我转组织关系呢?她说你哪儿能见到彭真?把介绍信装到口袋里就行了,到哪儿都能接上组织关系。她还说,东北局组织了个去北满的干部队,她去帮我说一声,叫他们把我也编到那个干部队就得了。这样,我的一切活动就都按刘英的安排行事了。
经刘英介绍,我先和北上的干部队取得联系。一打听,好家伙,原来这个队都是些高干:有去北满分局的高岗、张闻天,去西满分局的李富春,再就是配备给北满和西满几个省(那时国民党把东北分成了九个省,单北满就有松江、合江、龙江、嫩江等省)的省委书记、省长和军区司令员等。记得的有:王鹤寿、方强、李大章、张策、彭敏等,当然还有刘英。我在里面,只能算个小萝卜头了。我一想,人家有好几个高干都没带警卫员,我还带什么警卫员,于是就联系把他留在沈阳工作,我只身跟上干部队北上了。
编入干部队后,首先规定要在两天内换好行装。从解放区带来的衣服是不能穿了,必须一律换成便装,免得老毛子找麻烦(那时东北人把俄国人一律称作老毛子或大鼻子;把日本人叫小日本或小鼻子。我们初到东北也跟着叫了一阵),也可防止国民党地下势力暗害。换装的办法是,由自己到仓库去挑选衣服。
那个仓库在沈阳铁西一带,大得不得了。虽然门口有人守卫,但里面根本没人管,愿意拿什么就拿什么,东西多得望不到边。服装一堆一堆的,布匹一捆一捆的,各种各样的军需用品,简直叫人眼花缭乱。这还是苏联红军和咱们的先头部队挑剩下的呢。我进去只转了几个小地方。穷日子过惯了,看到那么多好东西乱七八糟地放着,觉得实在可惜,但自己也没办法利用,只能拿点轻便的东西。想来想去,我只找了件长袍穿上,还弄了顶东北人戴的瓜皮帽,绑带也换成了呢子的(其实后来也没用)。我想,将来到了北满恐怕得做被子吧,于是又拿了一床日本的绸被面。这个被面被我一直带到了驻苏联使馆。另外又拿了一套换洗的衬衣。我从来就没有穿过衬衣,睡觉的时候总是光着脊梁,这时候神气起来了。还把那个马牌撸子换成了高一级的枪牌撸子。一切准备停当,就等集合出发了。
转赴北满
1945年11月23日上午,干部队集合,由队长方强、指导员王鹤寿简单讲了几句注意事项,大家就一起上了火车。我们二三十人坐的是一节闷罐子车,大家只能席地而坐或者坐在行李上。各种打扮五花八门,记得高岗戴的是一顶土耳其帽子,穿件水獭领的皮大衣;张闻天是大衣礼帽,像个教授。由于同乘一节毫无遮拦的车厢,所以谁讲话都听得见。这些领导干部在一起并不谈什么正经事,主要是胡扯乱谈开玩笑。那些省级干部多是只听不说,所以就显得高岗的话最多了,而且是一些低级的洋相。
例如谈起北满的冬天,高岗就说北满冷得不得了,男人在屋外小便要带根棍子,因为尿一撒出来就结成了冰绺子,得随尿随敲打,要等到尿完再敲,冰绺子就已冻结实了,连生殖器都会给敲下来。这自然引起大家的哄笑。刘英批评他:老高,你胡说些什么?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晚上,火车进了长春站。
驻站的苏军拦住不让走了,说是要检查。当官的可能是个上尉,而老百姓不管你是排长、连长,只要一看是当官的就都尊称为“狗皮蛋” (俄文大尉 КАПИТАН的译音),当兵的就叫“哨达子”(СОЛДАТ)。既然这个“狗皮蛋”不让走,他们就派我给他讲道理,说我们也是布尔什维克,是拥护苏联、斯大林的,要赶紧到哈尔滨去工作。但他总是支吾搪塞,就是不放行。据站上的工人说,实际上是想勒索点烟酒等礼品,甚至有两瓶啤酒都能解决问题。可我没这些东西,只好回到车厢报告了。
不料高岗一听大怒,说:何方,你跟我去一趟。他见到那位“狗皮蛋”后,反而坏了。因为高岗手里拿着一个很长的手电筒,大约可以装三四节电池,老毛子可能从来没见过,非常想要那个手电筒。话也说得很客气,完全是一家人的样子,只是一定要高岗把他的手电筒留下来做个“纪念”(“НА ΠЯМΑТЬ”)。后来才知道,只要是他们喜欢的东西,特别是手表、钢笔这类稀缺的东西,都要求送他们“做纪念”。我就看到有的家伙手腕子上已经戴了四五块手表了,见了你的手表,还要让你留下“做纪念”;有的口袋里插着好几支钢笔,也还是继续要。这次碰到高岗的手电筒,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了。可高岗这位老兄却偏不给,还摆起首长架子,批评那些红军纪律太差。交涉没有结果,我们又一同回到车厢。
大家了解情况后,就批评和劝说起了高岗。张闻天说,老高,你那个手电筒有什么了不得?能值几个钱?高岗说,这并不是个手电筒的问题,是原则问题。红军的纪律怎么这么坏!张闻天说,咱们走路要紧,你那个手电筒有什么舍不得的?高岗说,好,好,那就拿去吧。当我把那个手电筒送给那个“狗皮蛋”时,你猜怎么着?他也许是大喜过望,竟然调来一个火车头,只挂我们那一节车厢,拉着飞跑,所有站都不停了,一口气拉到哈尔滨。可我们也跟着受了一路的罪,火车头冒的黑烟全吹到我们这个车厢里了,弄得大家全都变成了“张飞”。
先已到任的北满分局书记陈云,派人把高岗、张闻天、李富春他们接到了分局暂住的旅馆里。剩下我们这些人,包括李大章、张策、王鹤寿、方强等就被拉到一个大院子安顿下来。住定之后,也没别的事,彭敏就约我一起去逛大街,看看哈尔滨是个什么样子。没想到一回来,这个院子已经让红军查封了,老毛子在门口站着岗,不让我们进去。问为什么,他们说,这里面都是红胡子。俄文的“红胡子”,是从东北话翻译过去的,就是指土匪。为什么把我们当成土匪呢?大概是国民党特务或者什么坏人知道这里来了一批高干,便告诉红军,说这些人是土匪。
我和彭敏进不了门,就赶快去找陈云。陈云说,这有什么办法呢?等他和红军政治部主任交涉交涉看。经交涉后,红军撤除了对我们住房的封锁。我们在那里休息了两天。分局对干部的安排已经确定,分局书记陈云和北满军区司令员高岗召集大家开会。陈云讲了各省干部的分配和党的方针政策,要求大家放下架子从头做起,发动群众,建立政权。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段话,就是讲到像高岗司令员,现在也只能指挥两个连。
轮到高岗讲话,他说他和大家一样,一点情况也不了解,只是告诫大家要注意纪律,适应新的环境,并批评了刚才了解到的有个警卫员砸窗户的问题。因为过去行军驻防,警卫员有个任务,就是每到一个地方要给首长拴根绳,晒个衣服,晾个毛巾什么的。到了哈尔滨这样的城市,我们住的地方有点洋,绳子没地方拴,有个警卫员就把窗玻璃砸了个窟窿,好把绳子拴上。高岗说这简直是破坏,领导怎么也不管一管?有人还谈起了听来的笑话,说有的炊事员太土,没见过世面。淘米找不到水,好不容易在马桶里面看到一小池水,说,哎哟,水原来在这里!结果就把米倒到马桶里,扑哧、扑哧地淘洗。可淘完怎么也没法儿把米再掏出来。三掏两掏,碰到了开关上,“哗啦”一下,所有的米都让水给冲走了。
当时陈云看来身体很差,面黄肌瘦,不断咳嗽。大家,特别是延安熟人很关切,都劝他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特别是要戒烟。不料他的答复竟然是:我就没想活过五十岁,你们是坦克车,我是木炭汽车(那时东北好多卡车没汽油,改烧木炭),能开多久算多久。
这次会一开完,所有干部分配完毕,工作队也就解散了。我被留在哈尔滨。当时哈尔滨市委书记是杨维。他认为我会俄文,去中苏友好协会工作比较合适,经过一次简单谈话,我就被分配去了中苏友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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