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
书接上回，甄嬛醒来时，果郡王早已不见了踪影，床前只有槿汐在轻轻地呼唤：“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快醒醒。”
甄嬛缓缓睁开双眼，犹如大病初愈一般，她聂呆呆地望着槿汐，虚弱道：“槿汐，方才我是不是在做梦？”
槿汐点点头，轻声道：“娘娘，您就只当那是‘一场梦’吧。”
“只当……？这是什么话？难道那‘不是梦’？”
槿汐勉强笑道：“浮生如梦，幻化无常，真假难辨，娘娘又何必计较‘是梦非梦’呢？但凡让娘娘感到不开心的，放下也就是了。”
甄嬛挣扎着坐起身来，骇然道：“如此说来，允礼当真来过这里？他，他当真与本宫说了‘那些话’？”
“奴婢还是去给娘娘端一碗‘安神汤’来吧。”
“槿汐，你实话告诉我，那些话你听到了多少？我知道，你拥有了‘天耳通’的能力，必然会听得到。除非你自己不想听，有意回避。”甄嬛拉住槿汐的一条手臂，探寻道。
1：错把寡耻做率真，利用放浪勾人魂，如今方知多廉价，授人以柄如风尘
槿汐红了脸，只得低头道：“奴婢失礼，请娘娘恕罪。”
甄嬛殷切道：“这么说，你是一字不漏的全听到了？”
“请娘娘恕罪。”
“既然如此，那你坦白告诉我，你也觉得，当初是‘本宫蓄意勾引了果郡王’？一切都是本宫的错——本宫才是这段孽缘的罪魁祸首？”
槿汐为难道：“奴婢虽然听得真切，但对娘娘与果郡王‘初次相见’之事，却并不知情，如何敢妄下结论？”
“槿汐，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即便不知详情底里，根据方才的那番谈话，你大概也能推测出个八九分了……”
槿汐见甄嬛问得情切，也只得道：“娘娘，奴婢方才恍惚听闻，娘娘在阖宫宴饮之时，曾悄悄离席去湖边‘裸足戏水’——不知此话可否属实？”
甄嬛听罢此言，顿时面露羞赧惭愧之色，旋即明白了槿汐的本意，便低头羞愧道：“槿汐，本宫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且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
女子的双足，幼时除了父母和自己的兄弟姊妹，
成年后除了自己的夫君，是不能给‘第二个男人看’的，此举
无异于‘失贞’
。先不说恰恰与果郡王相遇，以至令春光乍泄，单论这‘身为帝王嫔妃却行为不检、有违妇德’之罪，便是‘死有余辜’了。”
槿汐笑着点点头，轻声道：“这是本朝的纲常法纪，想必娘娘在进宫前，芳若姑姑也曾教导过娘娘在宫中的规范礼仪。纵然娘娘不过是一时随性，并无它意，恕奴婢直言，也确实有些欠妥了。”
甄嬛越发低垂了头，默默不语，大有无地自容之状。
槿汐轻声道：“这件事奴婢从不知情，也从未听谁说起过，今日乍听果郡王口出此言，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呢。倘若彼时被哪个宫的教引姑姑或宫女、太监撞见，呈报给皇上，那娘娘可真是‘百口莫辩、处境堪忧’了。
只可惜，彼时，奴婢并不在娘娘身边，若不然，奴婢一定会规劝娘娘的，以免今日‘授人以柄，遭受折辱’。”
甄嬛涨红了脸，低下头，幽幽叹道：“这么看来，他说我‘光天化日下在湖边裸足戏水，有蓄意招蜂引蝶之嫌’，并非是恶意毁谤、言过其实？——竟是‘言之不谬，贴切中肯’了？”
槿汐道：“事已至此，已无可挽回，娘娘多思无益，还是算了吧，就此忘怀，方是明智之举。哦，对了，奴婢差点忘了转告娘娘，端妃娘娘差人来知会娘娘，又有一件案子等着审理呢。说等娘娘醒了，最好先过去一趟。彼时娘娘正昏睡着，奴婢就未敢惊动。”
甄嬛心不在焉道：“如今的本宫，自身尚且难保，哪里还管得了他人的事？这件案子，就让端妃娘娘自己看着处置也就罢了。”
槿汐道：“也好，奴婢这就让小允子去景仁宫一趟。”
静默了半晌，甄嬛方又吩咐道：“槿汐，叫人帮本宫梳妆吧。本宫要去给皇上‘请安’。”
槿汐有些诧异，疑惑道：“娘娘，想在这个时辰去给皇上请安？”
甄嬛道：“是。”
“可是娘娘近日失于调养，气色也不是上佳，况且，天色已晚，想必皇上也已劳乏一天了……娘娘当真要这会子去么？”
“是啊，本宫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与其终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索性来个‘彻底了断’。本宫至死也不会改嫁果亲王的，听任皇上处置罢了。”
“娘娘？”
“梳妆吧。”
槿汐只得叹了口气，让素日帮甄嬛梳头的宫女进来，为甄嬛梳妆更衣。
2：穷途末路万念灰，自作聪明且怪谁？若能反思自己过，或可免于魂魄飞
养心殿內。
皇上正坐在一张榻上低头看书，忽见苏培盛进来禀告道：“启禀皇上，熹贵妃求见。”
皇上先是一怔，遂抬起头，乜斜苏培盛一眼，漠然道：“她来做什么？”
苏培盛道：“熹妃娘娘说是许久不见皇上了，心中甚为惦念，因此才来给皇上请安。”
皇上静默半晌，方又道：“朕有些乏了。让她改日再来吧。”见苏培面露为难，站着不动，略顿了顿，道：“苏培盛。”
苏培盛忙趋身向前道：“奴才在。”
皇上若有所思的沉吟道：“如今，你与崔槿汐——可还‘安好’么？”苏培盛一脸困惑，忙道：“皇上是指什么？恕奴才愚钝。”
皇上摆了摆手，道：“罢了，不问了，你且去转告熹贵妃，改日再见吧。”
苏培盛道：“可是，娘娘还带来了几样皇上爱吃的小菜。您看……？”
“罢了，方才华妃也给朕送来了几样小菜，朕已经用过了。还是让她带回去自用吧。”
苏培盛只得躬身退出，刚走至殿门口，却听皇上将手中的书“啪地”往炕桌上一扔，冷冷道：“还是让她进来吧。”
苏培盛一听这话，忙应了一声“是”，便疾步走向殿外。
须臾，甄嬛方款款入得殿来，及至皇上近前，屈身行礼道：“嫔妾给皇上请安，愿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手捻着数珠儿，抬起头，面色阴郁的望着甄嬛，冰冷道：“起来吧。”
”皇上，嫔妾特意吩咐小厨房，给皇上做了几样开胃的小菜……”
“不必了，方才华妃也差人来送了几样小菜，朕已经用过了。”
甄嬛便讪讪地道：“华妃娘娘？——恕嫔妾失察。”
“今日来养心殿，有什么事？”
“嫔妾许久不见皇上，特来给皇上请安。”
“嗯，知道了。若只为请安，你已经请过了。还是回去吧。朕一会子还要去华妃那里。”皇上的声音硬而冷，没有丝毫的温度与柔情。
甄嬛心中一沉，遂又强打精神道：“除了请安，嫔妾还有一事相求。”
“朕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事？你说。”
“嫔妾，嫔妾……绝不会嫁给果亲王。”甄嬛语气平静却无比坚定道。
皇上微微皱了一下眉，眼神里有瞬间的诧异与错愕，旋即便又拿起炕桌上的书，一面翻阅，一面漫不经心道：“这是为何？他不是你一直魂牵梦绕的人么？你甚至为了给他报仇，还私下联合叶氏给朕下毒。怎么，如今竟反倒不嫁了，难不成，你们又有什么新巧的筹谋？”
甄嬛蹙了蹙眉，险些落泪，略缓了缓心绪，复郑重行礼道：“从前的错事已无可挽回，嫔妾知罪，且罪无可恕。但嫔妾却并不想将错就错，继续沉沦。即便不能亡羊补牢，至少也要迷途知返。如今的嫔妾，自然无颜奢求皇上接纳原谅，如今只想‘独善其身’，别无他求。”
“难不成，你是嫌弃那个‘侧福晋’之位？觉得轻贱了你？若是如此，朕也可以帮你，让允礼扶你为‘嫡福晋’如何？”
“皇上，嫔妾并非介意位份，事到如今，嫔妾说什么也难恕其罪，皇上更不会相信嫔妾。皇上若执意要驱逐嫔妾，那便废去嫔妾的一切位份与尊荣。嫔妾自知德不配位，有负皇恩。”
皇上抬起头，静静地打量了几眼甄嬛，良久，方郑重问道：“你可想好了？”
甄嬛毅然道：“是，嫔妾想好了。”
“朕已经说过，朕不会再接纳你。即便如此，你也不肯嫁给允礼么？”
“是。”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皇上是答应了？”
“你的意思朕已经知道，但是朕，还想听听允礼怎么说。”
“他的想法，与嫔妾无涉，嫔妾心意已决。”
“嗯。朕知道了。”
“皇上，嫔妾另外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眼下，嫔妾与端妃娘娘协理后宫审判官一职，嫔妾自知德行有亏，恐难以服众。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另请高明。”
“你的协理一职，并非是朕的旨意，亦不在朕的权限之内，因此，朕无权干涉。”
“什么，这不是皇上的旨意？那，那这是谁的？……”
“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就是，这是你自身的任务与使命，亦是你赎罪的机会，朕不会干涉，亦不会过问。”
“那？……”
“好了，朕已经累了，你先下去吧。你与允礼的事，朕已知道了，若你心意已定，朕也不会勉强。”皇上打断了甄嬛的询问，语气里已有隐隐地不耐烦。
甄嬛见状，情知继续纠缠也是自讨无趣，只得悻悻地告退。刚出得殿外，却听皇上叫道：“苏培盛，为朕更衣，朕要去翊坤宫。”
甄嬛的心似被什么抓了一下，瞬间生疼……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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