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东西生硬得像汇报材料？原来是这些思维在捣乱

本文为虎嗅专栏文章

文 | 叶伟民

写作的概念很广，只要运用文字表达特定的意思，那就算是了。这么看来，可谓人人都会写作，只不过领域不同，目的不一而已。

所以，我们常说的“谁写得好”“谁写得坏”实属伪命题，因为缺乏前置条件。你试试将电器说明书写成散文诗，或者将悬疑小说写成今日说法，保准招臭鸡蛋。

不过，人是多面的，写作有理性应用，也有感性需求。正如律师也要写情书，科学家也会写科普，这要求我们的笔尖能转换自如，既准确，又美妙。

但对不少人来说，这两者实难兼顾，就像和面，不是水多，就是面多。

破除「专业迷恋」

今天主要聊的，是如何从极理性的笔触中松绑，回归简约优美的文笔。例如摆脱各种学术腔、论文腔、报告腔，不要写什么都“端”着。

语言学家史蒂芬·平克著有《风格感觉》一书，用了相当篇幅来纠正“专业迷恋”。作者常常陷入职业习惯，以为是写文章，其实是写文件，结果行话多，人话少。

史蒂芬·平克在书中举过不少拿腔拿调的反例：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心理学家和语言学家将注意力转向儿童语言习得的问题。本文将评述这一过程近年来的研究。

好像说了很多，好像很严谨，但有效信息榨榨水，实则不多。直入主题如何？

（改）小孩子不用专门上课，就能懂得一门语言，他们怎么做到的？

如果上述情况是源自“不自觉”，还有一类原因是“不自信”。我当编辑的时候，很多记者不敢越通稿和材料的雷池半步，最终写成一堆汇报材料。

我说这不是怂就是懒。不要怕错，也不要怕麻烦，不管用什么方法，找专家大牛、科普读物或纪录片，都要把这些行话、空话、套话转变为“人话”。只有这样，才能为读者带来独到的新东西。

放松，但要风格化

不少文笔生硬者，其实是绷得太紧，绷得太久，回不去了。尝试放松，像说话一样写，你会发现：用词用句会更自然传神得多。

我接触过某个作者，嘴皮子了得，但一写东西就像换了个人。模拟一下：

这部电影可看性十足，精彩度甚至能力压好莱坞大片。虽然演员知名度不高，科技感也不算强，但极具代入感和震撼力。它对中国电影回归优质内容，提升核心竞争力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

我的读后感就一个字——累。我说你放松，就像和朋友吹了两瓶，嘴上想说啥，笔头就写啥……他还真慢慢找到了感觉：

这才是真正的好电影，一点也不输好莱坞大片。虽说没啥大牌，也不堆特效，但故事和镜头确实走心了……

放松只是第一步，文章不是一味口语化就行的，还要风格化。虽说言文一致，但写作毕竟不是唠嗑，还要赋予情致和韵味。就像好茶，不仅爽喉，还要回甘。

以两位大神为例——钱钟书和汪曾祺，他们的语言，拆开看都是寻常话，不过小学词汇，连起来读，却别有一番风味：

1、这不是煮过鸡的汤，只像鸡在里面洗过一次澡。
——《围城》，钱钟书
2、西瓜以绳络悬于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咔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
——《人间草木》，汪曾祺

这才是语言的上品。难吗？难也不难，不难也难，要经过足够多的摸索、浸润、碰壁、意会，才能简笔写大道。对此，我有两点建议：

1、减：用词用句要简单，不用难字，少用长句，不卖弄词藻，不洋腔洋调；

2、加：丰富想象力，挖掘并强化个人思维特点，并沉淀为个人风格；

这一加一减，久而久之，就能慢慢找到“人人心中所有，人人笔下所无（王国维语）”的行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