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哲 ║ 古山无人径

巢湖岸边白石咀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 山水诗与山水画散论

文｜陈明哲

魏晋南北朝时期人们有了对山水的独立审美后，用于表现人们对山水审美感受的艺术表现形式---山水诗与山水画便相继出现了。山水诗的出现不仅使山水成为独立的审美对象，也标志着一种新的自然审美观念和审美趣味的产生，同时也标志着人与自然进一步的沟通与和谐。山水诗的出现也促使了山水画的产生，同时又使绘画从“宣教化、助人伦”的世俗功用逐步转化为自娱、“畅神”一种精神寄托方式。

春风能化雨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一、从玄言诗到山水诗

中国历史上魏晋南北朝时期是社会最不稳定的时期，同时这个时期又是一个思想最解放、个性最张扬的时代。当时的文人士大夫大多不愿意参与政治，退隐山林，谈玄论道，他们创作的诗歌多发言玄远、“淡乎寡味”，被后人称为玄言诗，但他们的作品中对自然的描写部分多是发自内心的感受，并开始有了对山水的独立审美。

风物正春分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山水的独立审美自魏晋发轫后，伴随着士人的登临、羁旅、送归、隐逸、观游等活动的融入而具有更为丰富的文化蕴涵，反映在诗歌等艺术创作中，上述活动则成了经久不衰的表现主题，尤其是观游活动直接影响并产生了人们对山水的独立审美。

湖上塔生风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文心雕龙·明诗》篇说：“宋初文咏，体有因革，庄老告退，而山水方滋”。简要地表述了晋宋诗歌从玄言诗到山水诗的演变。从庄老到山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飞跃。然而两者之间，实有着内在的渊源。两者都是在玄学的思想下“自觉”地完成。玄言诗人从清幽峭丽的山水中得到启迪，以山水寓玄理，借自然之灵境，寄托了人生宇宙的遐思。

门外青山冉冉多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因为自然山川空间上的辽阔旷远与人内心的遥情远志一旦触合，便产生心灵的超越与思想的升华。玄言诗的代表人物孙绰的《天台山赋》，描绘崇山幽邃，瀑布飞流的奇观。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对山水的描写。这个时期诗歌创作虽然还是玄言为主，但对山水的描写逐渐有了主观的意识。之后王羲之所写的《兰亭集序》名垂千古，是一篇脍炙人口的记事文章，其中大部分也是对山水的描写。

山深何处钟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其中夹杂着不少发言玄远的内容，但描写山水的主观意识逐渐增强。之后郭璞等诗人主动把视线逐渐投向了山林岩壑，给诗坛透出了为时不远的山水诗信息。到晋朝结束，这种自觉地、主动地对山水的描写在谢灵运的诗歌里比比皆是。

雨去云霞暖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家近登临便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二、从山水诗到山水画

山水诗悠远的诗境为山水画的发展提供了无比广阔的空间。谢灵运是山水诗派的代表人物，他创作了大量山水诗，扩大了诗歌题材的创作领域，对后代诗人，尤其是王维、孟浩然、李白等影响很大。他的山水诗中雕琢细腻，刻画逼真，再现自然景物之美，给人以清新明丽的真实感觉，把诗歌从“淡乎寡味”的玄言诗中解放了出来，加强了诗歌的艺术技巧和表现力，开创了中国文学史上的“山水诗派”。

梦里太行笔底生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如“密林含余清，远峰隐半规”（《游南亭》），就是一幅很完整的山水画。谢灵运之后山水诗有了很大的发展，其中最大的变化就是诗人有的开始了山水画的创作。据唐代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所载王羲之、谢灵运、谢慧连等都擅书画，稍早于他们的擅作玄言诗的嵇康、戴逵、戴勃等都画过山水画。

古木无人径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谢灵运之后的宗炳、王微不但是诗人，还是画家和绘画理论家。宗炳漫游山川，徜徉山水，饮溪栖谷30余年，著有《画山水序》，他的最大贡献就是在创作思想上能以主观思想感情对待自然景物进行取舍，做到了比自然更真实，更完美，也就是今天我们所说的“艺术处理”。王微生性喜爱观研山水，著有《叙画》。他在艺术创作上也强调观察自然和主观感受，他在《叙画》里说：“且古人之作画也，非以按城域，辨方州，标镇阜，划浸流。

倦鸟暮归林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本乎形者融灵，而动变者心也。”他把艺术性的绘画与实用性的地图区别开来，绘画要强调自己的真情实感，要能“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他的《四气诗》就是对自己身边的自然景物的描写：“衡若首春华，梧楸当夏翳。鸣笙起秋风，置酒飞冬雪。”山水诗和山水画一样都是抒发自己的情感，表达自己对自然山川的感受，只不过是在表现形式上一个是通过诗歌，一个是通过绘画罢了。

自然山水辽阔旷远、重峦叠嶂、烟霞飘渺、云水迷茫等通过山水诗中常见“远”、“迥”、“长”、“遥”、“尽”、“平”、“阔”、“际”、“空”、“杳”等字眼真切地表现出来。这也是山水画里“远境”审美追求。“三远”虽然到宋代才被郭熙明确提出，但晋宋时期人们对“远境”的探求是在空间、精神两个层面的。

空翠湿人衣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宗炳在《画山水序》序中讲：“闲居理气，拂觞鸣琴，披图幽对，坐究四荒，不违天励之丛，独应无人之野。峰岫峣 嶷，云林森眇，圣贤映于绝代，万趣融其神思，余复何为哉？畅神而已！”他画山水就是为了“畅神”，为了抒发自己的情感，在空间上有“峰岫峣 嶷，云林森眇”的高远、深远、平远；在精神上有“圣贤映于绝代，万趣融其神思”的神思遐远。这种双重的审美价值取向使山水画逐步走向独立。

林密梵声远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三、山水诗和山水画的结合实践

当山水诗在晋宋时期完成了对山水画的催生后，到隋唐山水画也开始走向成熟。诗人兼画家王维的出现，彻底打通了诗与画的界限，在王维这里诗情与画意完全融合成为一个整体。人们的审美追求也从自然主义山水的审美向“诗情画意”这种唯美的审美观念转化。王维的作品“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是唯美的艺术境界，也是一种完美的艺术形式。

青山伴雨浓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王维描绘自然风景的高度成就，使他在盛唐诗坛独树一帜，成为山水诗派的代表人物。他继承和发展了谢灵运开创的山水诗传统。他的诗语言清新明快，音韵响亮和谐。同样在绘画方面，他不但个是山水画家，在绘画理论上有《山水论》、《山水诀》传世，还开创了山水画的水墨一派。他的画多是平远构图，《江山霁雪图》、《雪溪图》都是平远构图，这和山水诗多是描写平远景物是相通的。

青溪白石出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今天，我们已经很难看到了他的绘画作品，也只能从后人对他的绘画评论中找到蛛丝马迹。作为诗人和画家的王维对自然的爱好和长期山林生活的经历，使他对自然美具有敏锐而细致的感受，因而他的画特别富有诗意，简单的水墨渲染，便表现出深长悠远的意境；他的诗又极有画意，句中便可以读出斑斓的色彩来。

山路元无雨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王维对后世绘画的影响，尤其是文人画的产生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五代的董源、巨然，宋代的苏轼、米芾，到“元四家”我们都可以清楚的看到诗画双美的山水作品。笔者是山水画和山水诗的实践者，又喜欢游历，云山为师，松石作友，纪游吟咏不求只言片纸，但求与自然山川真实感受。最近在太行山游玩、写生，对太行山中的峡谷幽涧颇多感受，发而为诗，记之为画，捡录之：

洪谷池

白云笼碧涧，丹壁泻飞泉。

独坐青溪上，裁霞复剪烟。

题画山水

太行盘鸟道，仄仄入云端。

寥落人家少，孤烟起远峦。

访荆浩隐居处

泉声当户落，暮霭涧边生，

不见洪谷子，空余荆浩名。

又到桃花苑

两年未到桃花苑，山色至今为我青。

时有白云来作伴，泉声又和鸟声听。

蜀岗新雨后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观游对诗歌和绘画的创造非常重要，对于绘画来讲它是一个“师造化”的过程，同样对于诗歌的“妙造出自然”也是一样的道理。因此对山水诗和山水画的创作，观游是必不可少的，从魏晋南北朝时期观游活动发轫后就一直伴随着山水诗和山水画的发展。

2008年于清风草堂

一径白云湿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雨后南岗湿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云飞山色淡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丹壁泻飞泉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地僻心还远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峰回复路转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鸟道入云端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且来崖山居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寺在云深第几峰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岩高屯白云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又上金灯寺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古木醉烟霞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草长莺飞春正好 ║ 34cm×45cm ║ 纸本水墨 ║ 2022年

艺术简历 / Art resume

陈明哲｜Chen Mingzhe

1974年生，南京师范大学艺术硕士。现为安徽省书画院专职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安徽省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副主任，安徽省书法创作研究院秘书长，九三学社社员，合肥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出版《程邃》《新安探微》《汪采白研究》《新安画派画家艺术活动年谱》等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