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痴鬼

京城有个老妇人天生就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从小到老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景象，自然而然也就习惯了，自觉没有什么可害怕恐怖的。

一年，老妇对人说：昨天在某家看见一个鬼，可以称为痴心情重，情形状况很是可怜，使人心里凄楚、感动。

老妇认识那个鬼就是本村的程某，家境殷实，过着丰足安稳的生活，可惜英年早逝，二十八岁就死了。

程某刚死一百天后，他的妻子约请老妇作伴。

常见程某坐在院中的丁香树下，他只要听到妻子的哭泣声、小孩的啼闹声，或者听到兄长、嫂子跟妻子的争吵声，便心急万分。

虽然被阳气所逼不能靠近，但他总会在窗外侧着耳朵倾听，神情凄凉悲惨，惴惴不安。

后来有一日，媒婆上门进入他妻子的房中，程某很是震惊，踮着脚，伸长脖子在屋外左顾右盼，一副担心焦急的模样，直到议婚事宜没有谈成，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稍稍露出喜色。

过了几天，又有媒婆上门说亲，一会在他兄嫂的房间口灿莲花，一会又在他妻子的房间口若悬河，程某就在屋外跟着媒婆反复奔走，神色忐忑不安，沮丧且失魂落魄。

很快，男方就送来聘礼，那天院中热火朝天，人人忙得不亦乐乎。唯有程某独自坐在丁香树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妻子的房间，情凄意切，泪如雨下。

从接受聘礼那天开始，每当他妻子进出，程某便跟随在其身后，眷恋之意更为深切。

更嫁的前一晚，他妻子整理收拾梳妆用品的盒子，程某又在屋檐下徘徊不定，一会儿倚着檐柱哭泣，一会儿又低着悲愁。

他妻子在屋内稍微咳嗽一声，程某便紧张地趴在门窗缝隙处窥望，如此反反复复地守了一整夜。

老妇见他对妻子情深至极，叹息道：“痴情鬼，你何必这样？”程某似乎没听到老妇对他说的话，仍在院中来回走动，不肯离去。

天明，新郎来迎娶新娘，有灯火随行，鬼畏惧火物，程某只能躲避在墙角，但是仍仰着头凝望他的妻子。

老妇陪同新娘出了房门去往新郎的家，抵达时，老妇回头一望，看见程某远远跟随迎亲队伍来到新郎家大门口，被门神阻拦。

程某跪地磕头，向门神苦苦哀求了许久，才得以进入门中。

他躲在一墙角，望着新郎新娘拜堂行礼，傻呆呆地站了很长时间，神情就像喝醉的人一样，目光呆滞，无精打采。

礼成之后，新娘被送入洞房，程某又稍稍靠近窗户窥望，直到一对新人灭了蜡烛，上床就寝，他还不肯离去。

后来被中霤liù神怒斥驱赶（包括土地神和宅神），程某才灰溜溜地走了出来，然后回到自己家中妻子的房间。

见幼儿一人在屋内，哭喊着母亲，眼泪和鼻涕一起流着，程某急得屋内屋外打转转，妻子已改嫁，自己又变成了鬼，如何才能安抚孩子？

过了好一会儿，孩子哭声仍旧未停，程某的嫂子不堪烦扰，怒气冲冲地走进房间打了他儿子一个巴掌，孩子痛得哭得更大声更伤心了。

程某见状心痛不已，但又无可奈何，顿足捶胸，咬牙切齿，就跟疯子似的。老妇实在看不下去，摇着头背着手径直回家去了。

鬼有心，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倍受煎熬折磨。

妻子改嫁，过上了新生活。抛下的孩子从此任人打骂，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个故事甚是悲凉，好生无奈啊！

选自《子不语》声明：故事内容皆为虚构，文学创作旨在丰富读者业余生活，切勿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