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
1999年8月的一个晚上，我正准备在倾盆大雨中打烊，这时一个女人闯了进来。
那女人全身湿透，头发和衣服都往下淌，脚下还留下了一个小水坑。
我给了她一条干毛巾，她拿了过来，扭着头发，咒骂着外面的雨。
骂的什么我没听清楚，但她一脸高兴，巧妙地说，勇哥，有烟吗?
那个女人，张丽婷，有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但她很有吸引力，个子很高。她在附近的一家KTV工作，离我的店大约三个街区远，她显然是跑着来的。
因为我早年混在街头，接触过这些人，所以认识了这个张丽婷，就给她纹了个身，毕竟文身还不流行，大部分都是文字里的坏人。我的纹身技术也是从这些人那里培养出来的。后来，随着刺青机和转印技术的引入，刺青的效率得到了提高，技巧也变得更容易学习。因此，很多喜欢纹身的人开始成为专业的纹身师。
但就当时的情况来看，纹身仍然是一个边缘行业，不像今天那么受欢迎，也不被主流价值观所接受，但比20世纪90年代初要好一些。
我前面说过，我在济南东城的大哥刘开元入狱后，我逐渐不再和黑社会有任何联系，而是专注于文身。1998年，我在济南洪嘉大厦附近开了自己的纹身店。
我和张丽婷第一次相识是在KTV，也是几年前，我经常和一些兄弟去喝酒唱K，那天陪着年轻的小姐，其中一个刚开始工作的张丽婷。
她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站在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里，和一群有条不紊的男人站在一起，不知所措。
就像新来的女孩一样，张丽婷看起来年轻，僵硬，笑起来僵硬。祝酒时脸红得说不出话来，敲粑粑蹦出了几句，别人还没听懂，她就闷了一口酒。让那些想取笑她的人扫兴。
如果是另一波人而不是我们，也许我们会对这个年轻漂亮又傻乎乎的女孩有不同的看法，但我们都是古老的河流和，经历过大浪，知道人和人之间体谅的道理。
所以他们让她在房间里闲逛。她转过身，被一口酒闷住了，然后笑了，那时候我觉得这个小女孩够倔强，也不知道是多少酒可以还是在坚强的支撑。
后来才知道，她得到了强有力的支持，跑了几圈后，独自坐在沙发上，愣了一会儿，然后哇一声吐了出来。
我就坐在它旁边，看着混合物，然后它就倾泻到我的腿上。
整个房间的人都吓了一跳，她脸色苍白，颤抖着说了声对不起。
我刚意识到她没有当地口音，但我听不出是什么口音。
后来负责的小姐“妈咪”听到消息赶到，起来是两巴掌，啪啪啪，异常清脆，又刺耳。“你想找死吗?”你知道这是谁吗?”
被妈咪骂了一顿，她立刻低下了头。
然后妈咪让她跪下向我道歉，如果她不道歉，就滚回她的老家去。
当她听说自己要被解雇时，她急着去做这件事。我们不忍交谈。
后来才知道她是从南方的一个小镇出来打工的，没有一点技能，别人见她貌美，就介绍她去KTV打工，她听说在KTV陪人喝酒可以拿很多钱，就没做多少考虑。
那天之后，她打听我的情况，找了个地方感谢我。
“勇哥，我普通话说得不好，”她说。“谢谢你!”
然后他给我鞠了一个大大的躬，递给我一盒蛋糕。一盒漂亮的宫廷桃酥。
因为我不喜欢甜食，当时爽快地把那盒桃酥搁了起来，这样后来我看了穿越剧，总觉得如果能穿越回到那个时候，我就打开了桃酥盒子，不会像蝴蝶效应一样，会改写命运，张丽婷就能活了吧。
张丽婷的家在南方一个偏远的山村。他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他的母亲右眼有疾病，她走起路来像图解一样。因为别人的善良，他可以和弟弟一起长大。当他成年后，张丽婷听说他可以赚很多钱，所以他决定出去工作。临走时，他看着家里摇摇欲坠的泥墙房子，暗自发誓，等他拿回钱，他要先重建一所新房子，好让弟弟结婚。
她告诉我从家里出来的那天要走十多里的山路，到县城，穿着布鞋都穿穿了，露出脚底，踩在路上凉凉的绸子上，买了车票，坐上火车后才用塑料布把脚包起来。我们下了火车，塑料布上全是血。所以她后来特别喜欢胶鞋，耐磨。
耐磨和气质，都是一路吃刻苦练出来的，得见进面，知沉默。
那些年来，她经常来我的店里，看我纹身，或者帮我一把。有一次，她让我也帮她做这件事。
我问她什么，她说文字上有一只燕子，她小时候最喜欢和哥哥一起看天空的燕子，觉得很自由。
我给了她一只燕子，在脖子下面，左边的锁骨那里，刚好把衣服露出来，远远的，就像她的心变成了一只燕子，飞来飞去。
“勇哥，我今年可能不来了。”那个雨夜，她和我抽着烟，看着外面的商店风雨飘摇，突然说。我问她赚的钱够不够，她说差不多了，我问她还差多少，她说几万元，辛苦了，又接了几单生意，年底就差不多了。
我听着，什么也没说，因为当她说生意的时候，她指的是皮肉生意。
当年在KTV等娱乐场所工作的姑娘，很少是干净的，如果想在这些地方立足，也很少是不干净的。有些女孩也愿意这样做，因为钱快，遇到有钱的老板，可能会被留住，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有一个家具厂的老板，明确表示他要留下张丽婷。张丽婷没有跟上，甚至让那个人生气，这引起了很多麻烦。那时我才意识到张丽婷不是一个只在乎钱的女孩。
当时刘开元、胡海死后，路上的格局和规矩被打破了，一些上不了台的小混混开始活跃起来，但在严厉的法律之下，他们只是敢小打小闹，欺负普通人。
张丽婷是家具厂的老板，他找了几个打手每天在张丽婷工作的KTV前打手，以至于KTV不能正常经营。
大家都以为张丽婷要被解雇了，但很快家具厂的老板被绑架了。谁绑来了，绑去了哪里，不知道，只知道过两天回来，回来时表情恍惚，脸被人文一杂种，从此，变得老实，只做生意。脸混蛋挂一年，第二年就敢洗掉。
从那时起，张丽婷的名气变得如此之大，以至于没有人敢背着包来支持她。
“勇哥，当年那个混蛋是你绑的吗?”她见我沉默不语，便问道。
我低下头说:“你问过我多少次了?这不是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守法公民。”
她和我都笑了。外面大雨滂沱，商店的玻璃被冲洗得干干净净。
“勇哥，你要我留下来吗?”她突然说，慢慢地转过头来。我看到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沉默了，手里的烟默默地燃烧着。“你喜欢我吗?”她补充道，脸上带着我们第一次在KTV见面时她那种固执的表情。
“我……”我被困住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然后每次我想到它，我问自己，为什么我不能说出来?为什么我说不出答案?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看到她的眼神渐渐从期待变成了伤害，就像一只迷路的鹿，找不到家。我的心急了，我的嘴唇动了，我一直在想:留在这里，我可以借给你钱，不要再做那种生意了，好好生活……
可是一句话也吐不出来，话就在嘴边，怕说出来让她误会，她是一个坚强的人，最不能接受别人的一副怜悯。最后，我决定开口说话，即使这会惹恼她。我正要开口，她先开口了。
“哈哈，开个玩笑，勇哥，你能配得上更好的人，至少比我干净!”她大声笑了起来，熄灭了香烟，拍了拍我的肩膀，推开了门。“我们走吧。”
她一头扎进外面的雨里，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我呆在原地，脸被雨淋得又湿又冷。几秒钟后，我撑着伞冲进了暴风雨中。
下着大雨，雾蒙蒙的，我追着张丽婷往回走，看见她往KTV的方向走。当我到那里的时候，我看到KTV门口停着一辆车，打着雨灯，窗外一片漆黑。一个女人碰巧从KTV里走出来。因为距离和大雨，我的视线被挡住了，我看不清楚，我不确定是不是张丽婷，但那个身影有点熟悉。
我想往前走，却看见门开着，走出一个人，撑开一把伞，趁机拥抱了那个女人，他们两个人回到我身边，好像在说些什么，又好像做了一些亲密的动作，最后我看见那个女人抬起头来笑了笑，然后那个男人回到车里，又走了。
我看着他们消失在视野里，好长一段时间，只是张开那只手，没有送出那把伞，尽可能晚，试图掩盖他们的苦恼。
暴风雨持续了一整夜。第二天我感冒了，一个星期没去商店。回到店里，一切如常，除了张丽婷没有再出现，就像不言而喻的约定一样。因为我习惯了张丽婷下班后总是来我的店里坐坐，所以她不出现后，总觉得店里少了什么，虽然安静了很多，但也有些寂寞。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我正慢慢习惯，慢慢忘记这件事，这时消息出来了:……今天上午9点，警方在火车站的垃圾桶里发现了几袋身体部位。
20世纪90年代是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城市之间有大量的流动人口。人们离开自己的祖国，踏上去往其他国家的火车，梦想着不同的梦想。
特别是在许多落后的地方，人们了解外面更广阔的世界，走出来奋斗。
但这也造成了一些社会问题，例如大量的无户口家庭涌入城市。他们生活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躲避人群筛选“隐形”生活。张丽婷是她们中的一员，或者张丽婷代表着这个职业，那些年轻的女士，她们中的许多人都是孤独的，没有人知道，没有人会关心。
没有人关心社会底层的虫子，更不用说底层的虫子了。
那段时间，KTV里经常有错过失踪的消息，一个接一个，每个月都会有人说，谁谁不见了，突然就不见了。也许妈咪厌倦了她跑了，也许她去做别的生意，也许她找到了一个恩人。也看奇怪不奇怪，但那年7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猪户在化粪池里发现了一具女尸，经过调查，死者是附近KTV的年轻小姐。
也许他们真的消失了。
当我看到这则新闻时，我忍不住想起了张丽婷。那天晚上KTV关了，她为什么又去了?接她的人是谁?我越想越坐不住，因为张丽婷的性格，不管他发生什么事，三天之后就会恢复过来。她有半个月没来看我了。这不是正常的。
下午我去了张丽婷所在的KTV，但是她妈咪告诉我张丽婷没有来上班，也没有请假。
我知道张丽婷住在哪里。离KTV不远。步行大约15分钟。等到了那个地方，我才觉得自己有了身份，没有那么揣着心烦去关心人，也许她有了认真的男朋友，就不做这行了，还是回到家，我想，在门前徘徊了一会儿，终于被张丽婷舍友看到才勉强头皮进了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