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杨星火在查果拉，给官兵们上了一课《水浒》……

1975年杨星火工作笔记18

一、1975年杨星火上查果拉日记选抄

9月28日

9月28日，是国家星期天 ， 但却是查果拉哨所星期一。也不知为什么，当年在边防上, 每周国家星期几与边防队(哨所)星期几不能同一天, 必须提前或推后一天过星期几。所以出现国家星期天是哨所星期一的说法。

我习慣了国家星期天。来了几个星期还沒有爬上山去看一看。今天，我起了个大早，我高兴地发现今天是查果拉山上难得的晴天。我向胡队长提出了去爬山的申请，胡队长同意了，并派次仁副队长陪同我去。在爬山的路途中，我抬头仰望，天蓝晶晶的，没有一丝云彩。向前看，向阳的山坡上，没有霜雪。在查果拉山上嶙乱的石缝里，我突然发現长有小草, 而且有的石缝里还开有五颜六色小指拇大的小花。我不禁又惊又喜，过去以为查果拉山上不长草，没有花。可是，今天这眼前的五颜六色的小草小花，令人如在梦里。我急忙走过去，在几处石头缝里把小草和小花扯出来, 拿在手上。我拿出一朵黄色的花，问次仁副队长，“这叫什么花？”“色吉梅朵” 次仁欣赏地答：“那紫色的花，叫“布许梅朵”；那白底蓝边的花，叫龙胆紫，吃了能清肝明目，是一种宝贝的药！还有一种叫石头花。那草叫康鲁草……

早饭后, 走过操场, 虽然天气晴朗,迎着东升的太阳, 查果拉已进入初冬季节,迎面吹来的微风有点刺激面部了。散步到公路上,立足公路边,举目环顾吉汝乡方向,大小山峰如浪, 草原似金色河流, 南侧云彩中雪山起伏, 如银色的浪花翻滚, 風光奇丽。

战士们训练爬山的一座石岩, 名曰老鹰岩,有三只雄鹰展翅飞翔。铁丝网上, 发现有银翅红尾小鸟。据战士们说,还有鸽子飞来。真神奇！难道是查果拉气候变好了？小鸟、花草都来与战士们相伴守卫边防！

10月7日 (星期三)

连队安排我讲一课“评论《水浒》, 趁此机会, 将《水浒》一、二卷看了一遍, 可惜来时沒有带三卷。这是一套宣扬投降主义的书。过去, 沒有研究过他, 只从刻画的人物方面去吸取营养。现在毛主席发出重要指示, 为了“知道投降派”, 要在评论《水浒》上,下一番功夫。

10月8日﹙星期四﹚

读《水浒》一卷,摘出三段宋江投降主义言论, 供查果拉边防队同志评论。

办了一期評論《水浒》专栏。副隊長張振福、卫生員李成江、八班新战士張金保等干部战士带头写了評論文章, 登上評論古典名著舞台。

10月9日 (哨所星期五)

早晨, 上一号堡去, 我站立在主峰山顶上﹙现在竖立着“查果拉主峰的标志”﹚, 看見达吉山口上空有印军飞机一架, 在山口上空盘旋一圈, 空投物資数十袋,向西南方向飞去。是给印军运输呢？还是想搞点名堂？我叫站岗的战士陈全富要提高警惕, 有异常情况, 按哨所规定信号立即向哨所报告﹙笔者：达吉山口山脚下→措拉木据点驻印军一个加强连, 约170到180人；距达吉山口约4公里,其有观察哨→打金热观察哨1个, 海拔约5500米, 常年对我塔克逊地域以及岗巴至日喀则公路实施全天候覌察瞭望。西南方向→达吉山口距开鲁山口约25至30公里,驻印军中古据点, 该据点距开鲁山口约10公里；该据点设在穷锅吉仁观察所1个,距开鲁山口一大雨裂冲沟,相距直线距离约1000米。所以印军飞机先到措拉木, 尓后再飞往中古据点投送物资﹚。

今天, 晴空万里, 蓝天白云, 銀色的空扬米边境山口, 象一座座战斗堡垒, 又象一道雄伟的长城！山河壮丽, 岂容帝、修、反侵入？查果拉边防队战士, 百倍警惕, 注视前方！

10月10日（哨所星期六)

今天是星期六,为阵地日, 上午通常维修阵地堑壕、擦拭武器、利用一小时打扫各班环境卫生区域, 检查评比内务及环境卫生清洁情况。下午党(团)组织生活, 做个人卫生。

上午我与胡同德(连长)、四排：魏祖富(副排长)、机枪班：游开文、边乔、黎邦富,炮班：王天貴、赵加林等人, 扛上圆锹, 扫帚,从驻地上二号堡修堑壕及重火器阵地。

胡队長昨天就病了, 今天仍坚持上阵地和战士们一起维修堑壕, 搬大石头更换堑壕、重火器阵地边沿的小石头, 加厚加宽土层。我对连长说：“昨天你就病了, 沒有吃饭, 今天还上来与战士们同度阵地日,维修堑壕, 搬运大石头, 应该休息。” 胡连长笑着对我说：“我都称你大姐, 你比有的战士的妈妈年龄还大, 你今年都50岁了, 动了胆囊手术才三、四个月,这里的气侯比拉萨差, 比成都更恶劣, 你从成都到这气候恶劣的地方来, 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了, 每天早上还要与战士们一道出早操、長跑、爬山，今天您不也上阵地来与战士们同劳动, 我能休息吗？能为查果拉的堑壕增加一土一石, 是我最大的愉快。” 我与胡连长边说边劳动得起劲时, 卫生员上来喊我和胡连长, 说是军分区刘副主任来了。我们下去后, 刘副主任上来了解学习情况, 问胡连长什么是“四个一切？” 胡连长沒有答上来。不知是太紧张了, 还是真的答不上来。刘副主任走后, 两名连干和魏副排長都不高兴, 经过了解, 原来有两件事：

（一）、刘在九月六日来查果拉, 发现那周工作安排表上沒有安排理论学习, 批评了在家负责工作的两名副排长。据说, 那周事实上学习了《伟大的创举》, 还交流了经验, 只是沒有写上去, 刘回分区后又谈了这件事, 今天来了又讲了, 说连队不学政治, 连队干部认为刘不调查研究, 有委曲情緒。

（二）、刘一进门, 見连部烧着火炉, 说：“天气这么好还烧火炉干啥？” 实际上, 这里每晚下雪, 天气较冷, 胡连长带病坚持上阵地劳动,回来又挨了一顿批评。

了解情况以后, 我给连队干部做了些工作,让他们正确对待。同时, 也感到一个上级领导干部, 下连队要深入调查研究, 下车伊始, 就批评, 往往会有片面性。

10月11日﹙星期日﹚

给宁松勋同志、凌行正科長、老唐分别写了一封信, 托转业回四川的岗巴营吴邦集政委捎回去。

上午洗衣服。下午召开了关于胡连長的座談会, 一致认为这个干部不错, 威信高。

12日 星期一：上午：阅胡同德队长日记本。下午：找胡同德队长谈话。晚上：学習。

13日 星期二：上午：劳动。下午：讲课评《水浒》。晚上：试讲第三条。

14日 星期三：上午：构思（通讯）。下午：构思（通讯）。学第三条。

15日 星期四：上午：听理论骨干讲课。下午：参加班里讨论。晩上：参加干部讨论。

16日 星期五：上午：构思﹙通訊﹚。下午：构思(通訊) 。晚上：参加理论小组学习。

17日 星期六：上午：劳动。下午：党小组会。

18日 星期日：下午：賽詩會(紀念長征40周年)

二、査果拉边防队情况汇报

﹙1975、10、18、）

经过实地调查、采访，拟向岗巴营领导、上级领导部门汇报查果拉边防队的情况，现拟一个汇报提纲如下：

查果拉在前进、在发展, 涌現了一批发扬革命传统, 艰苦奋斗, 扎根雪山, 为巩固无产阶级专政而奋斗的先进人物。

1、 坚守查果拉十年如一日的队長→胡同德。

1965年12月29日, 中华人民共和国命名查果拉为“高原红色边防队”, 他是新战士, 文书。入伍以来,忠实执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线, 要巩固无产阶级革命路线, 要实現宏伟目标, 伟大理想, 必须艰苦奋斗, 一切听从党安排, 青春献给查果拉。23岁至34岁年龄段, 除一年支左, 在岗巴营通信排任排长半年, 在查果拉近十年。

（1）、初上查果拉, 认为有茶有果, 上来一片荒凉, 不适应气候, 给家人写信要回家。家里和公社武装部来信忆苦思甜, 解放前,他的叔伯被拉壮丁去, 后来杳无音讯, 生死不明。母亲写信来教育他,要求他在部队永保红色江山。

（2）、学習老队长王成全,他红血球增多, 向组织要求, 不能当队长, 当炊亊员也行, 学習老队长, 扎根查果拉。

（3）、1973年休假返回部队途中翻車, 摔坏了腰, 仍坚持在查果拉, 守卫查果拉的决心不变。当年10月下暴雪, 平地一公尺多厚的积雪, 他主动要求率领部队前往吉汝乡夏季牧场抗雪保畜, 与吉汝乡的群众一道奋战六天五夜,将一万余只牛羊赶回冬季牧场, 使群众牛羊无一只损失。群众称贊毛主席派来的金珠玛米哑咕嘟。

（4）、学理论, 自覚抵制資产阶级法权思想。一是在艰苦的环境里, 与战士们同甘共苦,从不开小伙。有一次亚东伐木场的同志带了一个嫩南瓜给他开小伙, 他都把这个小南瓜送到炊事班, 炒来给大家吃。二是不拿荣誉作商品。一位亲友来信说,在“高原红色边防队” 当队长, 参军前又是粮食局统計干部, 返回乐山市安排个好工作沒有问题。他回信说：“我决不拿荣誉当商品, 向党讨价还价” 。

（5）、今年休假回查果拉, 高山不适应, 缺氧呕吐, 脸上浮肿。营里和分区都叫他下到顶嘠, 他仍坚持在查果拉。并写诗勉励自己：

冰山雪海红哨卡,

党叫我来保卫她,

一切听从党安排,

青春献给查果拉。

右：薛生魁医生、左：卲恩阳排长。（照片由军旅摄影师黄道明提供。谢谢！）

2 、雪山上的好门巴→薛生魁

1965年9月入伍在查果拉哨所, 十年來, 步行二万六千里, 走遍吉汝乡所在的几个村寨每家每户, 走遍冬﹙夏﹚季牧场的每一顶帐篷, 治病防病12万人次。

（1）、为牧民接生。婴儿喉咙被羊水堵住,他用嘴吸出婴儿嘴里的羊水, 救治了婴儿。

（2）、1970年, 吉汝乡一次有七名病员入住查果拉, 在公路旁搭了一顶帐蓬, 生活上、医疗上全由查果拉包下, 医治了半个月, 全愈后才返回吉汝乡。

（3）、学理论, 从有求必治到无求巡诊。为消灭城乡差别尽一份力量, 面向农﹙牧﹚民。

（4）、不拿技术当资本, 全心全意为农﹙牧﹚民、战士服务。

3、扎根雪山的老战士→游开文。肠子短, 干劲大, 志气高。

（1）、1973年切除了一节肠子, 别人背一桶水, 他挑一挑水﹙60斤﹚。

（2）、今年﹙1975年﹚9月23日, 步行巡逻空扬米山口, 他当尖兵走在前。

（3）、他要求不回天府之国→四川新津县, 安家西藏, 建设西藏。

4、义务教员→小多吉。小多吉的母亲是党支部书记。

（1）、到上康布公社当义务教员。为消灭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出力。

（2）、康布河流涨洪水时, 他背学生和老人过河。

（3）、写信教育妈妈, 当支部书记不要受商品交易的影响, 要理直气壮做人, 当好干部, 积极参加劳动, 当好人民勤务員。

（4）、1973年到吉汝郷抗雪救灾, 他背一位老人过冰河。

5、把党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卫生员→李成江。馬列主義指航程, 胸怀革命大目标。

（1）、李媽媽的来信。

（2）、正确对待父亲病情和家里困难。

6、新战士→柯炳清。

雪山哨所好气派, 光荣传统接过来, 扎根雪山干革命, 红花朵朵向阳开。

7 、1974年3月,宣布老兵退伍老兵名单后, 退伍老兵包下三天昼夜站岗执勤, 为祖国 站好最后一班岗, 放好最后一班哨。

二排排長、党支部委员蒋松柏要求留在查果拉。

8、 铁汉子→郭永生﹙一排副排長﹚。

1969年入伍, 血压高﹙150～160﹚, 队列中昏倒, 从营房到哨所300米左右, 要步行一小时。增强适应性锻炼, 后来适应查果拉哨所生活环境。他说：“恶劣气候也是纸老虎, 並不可怕, 在革命毅力坚強的人面前,它永远逞不了威风” 。

9 、一批藏族战士→茁壮成长

（1）、全队13名藏族战士,9名党員,4名团員。次仁﹙副队长﹚、边乔﹙机枪班班长﹚、格桑次仁﹙九班副班长﹚。土多、小多吉等表現很好。

（2）、次仁副队长, 以身作則, 热爱战士, 特别关心汉族战士,1974年12月、1975年9月23日,两次分别巡逻山口背战士李贵华、游开文。

（3）、去成都开会回来, 组织藏族战士专题讲解进﹙出﹚藏, 成都所見所闻, 教育藏族战士要团结汉族战士。

（4）、边乔,吃大苦, 耐大劳, 主动联系群众。做好本班战士思想政治工作。如：张廷太平时爱唱歌, 收到家信后, 他不但不唱歌, 反而愁眉苦脸, 经了解, 他父亲病故, 毌亲病重。他就反复给张做思想工作, 连里给其家里寄款30元。使张的歌声又传遍军营。

10、軍民关係、军民联防

从查果拉步行五十公里以外做群众工作。

（1）、关心牧民游牧生活, 他们第一次为牧民修建房屋三排十二间。办小学, 培训会计。为群众防病治病。

（2）、为吉汝乡的群众开垦荒地40多亩, 修了10多公里长的水渠, 种出了青稞。结束了当地群众只放牧, 不种地的劳作习惯。

（3）、1968年10月下大雪,由吴邦集﹙副指导員﹚带领战士前往吉汝乡夏季牧场抗雪保畜﹙四天三夜﹚、1973年由胡同德﹙队长﹚率领医生干部战士前往吉汝乡夏季牧场抗雪保畜﹙六天五夜﹚, 两次共出动50多人次, 帮助吉汝乡牧民抗雪保畜。吴邦集等13人不同程度冻伤, 其中秦学玖、周安乐等2名战士双脚掌分别冻伤致残；吴邦集双脚掌冻伤送往日喀则八医院治愈。赵志玉等27人患了雪盲；达娃次仁、占堆分别荣立三等功；有11人受营嘉奖。

（4）、军民联防。民兵参加查果拉哨所战士一道巡逻。1969年民兵果吉在参加巡逻期间, 其阿家拉病故, 他坚持巡逻结束后才返回家中料理后亊。

（5）、一次三名坏分子潜入境内被群众抓获。今年(1975年)10月15日, 从空杨米山口进来一人, 在十一道班被抓住, 送往区里。

11、軍事训练。

（1）、第一练习, 实弹射为94﹪。

（2）、第二练习, 实弹射击为95﹪。

（3）、 适应性锻炼：利用早操时间長跑、爬老鹰岩、占领阵地,实施战术训练。

12、本月中旬发稿件。

（1）、查果拉的故事。

（2）、重返查果拉。

（3）、十年風雪纪实。

13、存在的问题

（1）、干部理论学习要下点苦功夫, 干部、理论骨干要带头学习, 带动全队人員学习。要学根本, 学习本上全是各级首长指示。分区刘副主任上来问“四个一切”答不上来。

（2）、文化生活枯操, 星期天只有打扑克。今后可以组织开展一些打蓝球、乒乓球、晚会、教歌等文体活动, 这样战士业余生活多样化一些, 做到处处有歌声, 月月有晚会, 经常作游戏, 假日有活动。

(注：本文插片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杨星火：四川省威远县人。1925年生。国立中央大学化工系毕业。1949年5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51年随十八军进藏。曾参加修筑川藏公路、平息西藏叛乱和民主改革、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边防建设等。在西藏工作20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军旅诗人。

本文由刘光福、雪松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