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三年,由贾樟柯监制、王晶执导的关于理想主义者的新闻电影《不止不休》,终于在国内上映了!
在2020年,这部电影先是获得了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地平线单元最佳影片的提名,在随后的平遥国际电影展上,导演王晶又斩获了当年的最佳导演奖。
《不止不休》是导演王晶的第一部长片作品,此前他多次担任贾樟柯电影的副导演,贾导这次也是电影的监制,顺便客串了一个小角色。
这部由“贾科长”监制的《不止不休》几乎是他的原班人马。
御用摄影指导余力为,曾参与过《山河故人》《站台》等配乐的半野喜弘。
配乐半野喜弘,都为电影在制作层面上增色不少。
影片的故事发生在2003年——整整二十年前。
二十年并不算长,但放进一个日新月异的社会里,就有恍如隔世之感。
那时还是纸媒和博客的天下,以微博为首的自媒体要等到6年后才登上舞台;而对中国来说,那又是狂飙突进的年代,大干快上之余,难免生出乱象。于是,新闻赶上了它的“好”年头儿,有了十足的用武之地。
开篇就是2004年南方周末的新年贺词,“这梦想,不休不止”
时光回到20年前,纸媒盛行的年代,记者在一线大有可为。记者是什么?无冕之王?时代的记录者,客观事实的报道者…谁不是怀揣着新闻理想入这行?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
影片主角韩东(白客饰演)本片主角是一位北漂青年,他放弃在东北老家牡丹江的铁饭碗,带着女朋友小竹(苗苗 饰)来到北京追逐自己的新闻梦。
因为患有眼疾,他不得不高中肄业。在北京没有本科文凭想找一份文化相关的工作几乎是不可能,更别说连高中文凭也没有。
但是他在好友张博(宋洋 饰)的鼓励下,没有轻易放弃自己的梦想,通过勤奋投稿、在网络论坛上发表长篇社论,终于受到知名记者黄江(张颂文饰演)的赏识,被报社破格录用,成了《京城时报》一名实习生。
片中对报社的工作场景诠释得何其准确。
每个选题都需要经过编辑们的集体讨论与慎重推敲,从选题通过到最终稿件发表还需要经历记者们奔赴一线实地调查、搜集资料、编辑审稿、美编排版、交付印刷... ...每一条能被人们看到的信息,都是经过了层层审阅、把关的。
片中韩东第一次出新闻,就是连夜跟着老师黄江赶到山西调查矿难。
张颂文扮演的黄江,在影片中的戏份并不多,但是他却是留给大家印象最深刻的人物。
黄江作为记者的代表,张颂文给予了他非常鲜明和生动的性格展现。
出场的首个戏份便是灰头土脸的邋遢造型,风尘仆仆地赶回报社编辑部,但又不失记者的专业性与由内而外透露出的风采。
面对同事拉他出来做会议矛盾的“挡箭牌”,他应接不暇的样子还有些窘迫,一下子把黄江对工作尽职尽责的“老油条”记者形象立了起来。
在关于矿难报道的剧情线中,当主编刚一点头同意了头版,黄江没有片刻犹豫,甚至没有任何准备,直接带着韩东就去了山西。
跟着矿难受害者家属走进宾馆旋转门,瞬间入戏抹起眼泪,同时指示韩东找机会寻找相关证据。
还有他为了版面和排版的纠缠,几个连贯的动作在张颂文的演绎下一气呵成,演技令人钦佩。
韩东在一次暗访血牛非法卖血的卧底调查中,无意中发现了医院周边的另一个灰色产业:乙肝代检。
他四处搜寻素材,发现了一伙帮人代检乙肝的违法分子,乙肝携带者们找到了蛇头彪哥,为他们秘密做血液代检,他们便可以获得一份健康的体检报告。
韩东潜入内部,终于拿到了彪哥一伙的违法证据,却发现了自己的好兄弟张博也在做乙肝代检。
原来张博因携带乙肝的关系,在工作和学业中饱受歧视,一次次考研失败就是因为血检不过关,不得已找到了彪哥想做代检。此时韩东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眼看张博走投无路,失去研究生入学资格,不得不回到老家,韩东对于决定用行动去帮助乙肝受歧视群体。
他在网络上广泛征集案例,终于写出了长篇雄文《一亿人的反歧视主张》。
在黄江的帮助下,当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头版春晚消息下,刊登《一亿人的反歧视主张》,署名“本报记者 韩东(实习)记者 黄江”,或许只有当过记者的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一刻直接泪目!
正如张博所说全国十个人中就有一个他这样的乙肝携带者,他们不配工作,不配交友,不配生活,他们被国家抛弃被社会歧视。
除了母婴遗传,绝大多数人被感染都是因为早期不卫生的医疗环境(非一次性针头),直到1993年中国才借用美国默沙东技术生产出第一批乙肝疫苗,直到1998年才借用艾滋病药物拉米夫定(英国)治疗疾病,乙肝患者不光要接受病痛和终生服药,还要面人生的重重困境。
这部改编自真实事件的电影,几乎每一个角色、每一个事件都取材现实。
韩东这一角色是以曾经的《南都周刊》著名记者为原型塑造的,在大量调研之后,融合许许多多新闻人的经历,才有了银幕上这个从不放弃希望的理想主义者。
导演王晶为了加强本片和原型人物、时间的联系,甚至让白客去采访了大量乙肝患者,将采访的纪实素材,通过交叉剪辑的方式融入叙事,让现实生活中的乙肝战友而非演员,在大银幕上讲述他们在现实生活中遭遇歧视、或忍辱负重或重新开始生活的经历。
根据统计,我国乙肝病毒携带者的数量曾经多达1个亿,《不止不休》选择把这样一个庞大的群体搬上大银幕本身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纵然电影在剧作层面存在一些问题,但是最终的落脚点和主题放在可反乙肝歧视这方面,对我的内心是有巨大的触动的。
目前豆瓣上的华语媒体给出短评都不吝赞美之词,很多人看完之后,将这部《不止不休》称作是“新闻版”的《我不是药神》。
诚然,两部电影都改编自真实故事,也都部分触及了社会隐痛,且都内含有小人物的奋斗历程。但细看之下,两者气质截然不同。
《不止不休》剧情发展的突兀,所造成的另一问题是整部电影除了男主韩东之外,所有的角色在电影中都沦为了工具人的存在,
拿韩东的女友小竹来说,作为甘愿陪伴韩东一起北漂的女性人物,导演安排这样一个角色,本来应该对韩东的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但这个人物在电影里从始至终都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她既没有对韩东产生多少影响,角色自身也对剧情的发展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最终沦为了可有可无的花瓶。
另外,相比《我不是药神》中的程勇,韩东在人物弧光上是稍显单薄的:从电影开始到结束,那份对新闻理想的坚持在他的心中从来未变,中间虽然因为和张颂文饰演的老记者黄江的理念分歧而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因为对乙肝患者的同情心让他产生了“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的疑问,但贯穿全片始终,他都是一个彻底的理想主义者。
在影片开头,他为了新闻理想,一个高中肄业生钻了牛角尖似的想找一份报社记者的工作,而在影片后段,他为了新闻理想,放弃了得来不易的记者身份,从始至终,“新闻理想”这四个大字在他的心中,高于一切。
这样一个纯粹到有些偏执的主角形象,在一般情况下是难能讨喜的:他离尘世太远,如我一般的俗人,很难和他共情。
当剧情失焦,人物苍白,《不止不休》在结尾处自然也没能完成情感的提炼升华,相反电影在韩东相当顺利完成采访,发表反歧视乙肝病毒携带者的报道后,便匆忙的结束于了一段政府出台的反歧视乙肝携带者的政策中。这种后继乏力的观感就犹如一拳打在了空气上,明明个人努力所揭露的真相推动了社会制度的完善,但潦草的收尾,使电影在此失去了伊始在韩东身上所建立的共情。
但影片成功的地方,就在于塑造了一个韩东这样的角色的同时,也将那个与之将匹配的黄金年代,一同呈现在观众眼前。
导演对影片叙事背景的刻画建立了观众对剧情和角色的信念感。
无论我们从事什么样的职业,但就像片中说的那样,时间久了,很多人仅仅只是把工作当成一个职业而非自己的理想。
但在片中,我们见识到了为理想工作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一件事。
尽管很多时候,传媒、电影、各行各业的处境还是很艰难,但仍旧有良心媒体、优秀的创作者在坚持着自己的理想,以手中之笔,作信仰之筏。
我相信,好的新闻和电影都有能让现实变得更好的能力,真心希望以后这样的国产电影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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