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在东北满天飞雪的白桦林中,突然传来了“砰、砰、砰”三声枪响。
枪声的回音在空荡的山林里转了个圈后,才不甘的散去。
在后面开枪的人摇摇晃晃的走上前,拿枪去试了试这个倒地的尸体是否还有鼻息,直到看到淌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血地后,才回过神来这个人已经死了。
“对不起,我是执行命令,对不起,你怎么就去做了叛徒呢?我们的抗联战士每天都有人战死,你叛变对得起他们吗?”
说话的是李一平团长,他无力的跪倒在雪地上,忍不住的痛哭流涕。
他刚刚打死的是他的好战友,他朝夕相处的政委。
这名政委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要去选择叛变?
“我愿死在这片白雪黑土上”
1934年,黑龙江省虎林县,一个个的抗日组织像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虎林县的抗日力量得到了迅速发展,而组织起这一切的正是一个叫做毕于民的人。
毕于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山东人,在跟着母亲一起前往虎林县寻亲,在虎林县的日子里,他无意中结交了当地的一些抗日大队,出于自己的爱国热忱,他决定留在这里,一起抗日。
在加入党组织后毕于民,担负起了虎林区委委员的职位,负责在虎林县吸引抗日力量,组织地下的抗日工作。
或许是因为山东大汉的大气豪爽与东北汉子的直率敞亮,两者相撞在一起,竟是融洽的异常。
毕于民很好的完成了组织上所布置的任务,与各个地面独立的抗日组织负责人打成了一片,将这些一个一个独立的小点连在了一起,组成了虎林县地下极为庞大的一个抗日网络。
在九一八事变后,当时有很多山林队(日本人强迫鄂伦春族组成的巡山队)不愿意再遭受日本人无休止的压迫,也不愿意把枪口再对向自己的同胞兄弟,于是杀掉了队内的日本监督后,就散落在了山林之中。
鄂伦春人十分熟悉山林情况,而且有打猎的习惯,大多都枪法很好,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即使是日本人,当时也组织过几次围杀,都没法一网打尽,如果愿意抗日,那将是十分强劲的抗日队伍。
但这些山林队大多组织散漫,没有领导,在流落在山林之中后,经常会去劫掠附近的村民,给村民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组织上就再次派出了毕于民,来让他进行招抚工作。
1935年,毕于民根据情报,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去摸,找到了一支山林队的老窝,当时虽然清楚共产党是抗日队伍,但共产党对于他们这些山林队的到底是什么态度可没人清楚。
在见到毕于民前来后,迅速就将他给围了起来。可毕于民并没有因此而害怕,在看到有人想握枪上抬对着他时,毕玉民厉声喊道:“我是中国人,你们也是中国人,真想打把枪口对着小鬼子,那才是好样的,打自家人厉害不是本事。”
这个想偷偷开枪的人听罢也是把枪口给放了下去,毕玉民见状后又继续进行着他的抗日宣传以及党对待他们的态度。
最终这支山林队愿意加入共产党的队伍,参加抗日,有了这支队伍的先例,其他山林队也都是放心的加入了共产党的队伍,毕竟他们之中也缺少有人去领导他们,共产党的出现正好解了他们的当下之急。
但不少的山林队此时仍还是有着“绑票”的习惯,将绑来的人圈在四道梁子不放,虽然不下山劫掠了,但这个恶行还没有改掉,在群众之中的反响很糟糕,于是毕于民又再次出动了。
毕于民在山林队中的威望很高,在见到毕于民来了之后,山林队的人也都纷纷低着头扭向一边不说话,毕于民到了之后立刻就要求他们给绑来的人给放了。
当然在放后,毕于民也没有立即对他们进行训斥,而是给他们带来了很多食物以及他们在山上紧缺的日常用品。
随即说道:“我知道你们在山上过的不容易,但只要你们需要,尽管和我提,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们,我现在也不知道你们到底缺些什么,我就都各样式的都拿了点,希望能改善一下你们的生活。”
而毕于民随行的警卫员嘟着嘴不悦的说道:“这好多东西都是我们毕副官自己花钱买的,自己都没吃这么好。”
听完这一席话,在场山林队中的一些人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可此时“中央”巡山队的头子刘庭春在得知毕于民放了被绑的人,十分生气,说要来四道梁子瞅瞅是怎么个事。
原来这个刘庭春是伪军连长出身,也是最后答应加入我党队伍的巡山队,本来他想要来我党军队里当连长,但被拒绝后,十分不悦,就给自己的巡山队起了个“中央”的名字。
在刚到达四道梁子后,毕于民和其他巡山队还没有走,刘庭春见状张口就骂道:“毕于民你一个臭山东的,来我们东北整事儿,还敢动老子的票,咋的,今儿你死东北可别指望我给你运回山东。”
可毕于民在听到了这番话后,先是愣了一下,没有做出回应,反而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十分认真的说道:“我愿死在这片白雪黑土上。”
周围的巡山队战士听后也都是沉默不语,而刘庭春还在骂,并招呼着自己的巡山队员准备开枪,正在刘庭春破口大骂的时候,毕于民随即抬手就是一枪,命中了刘庭春的脑门。
自此之后,这些巡山队伍们再没做过“打家劫舍”的事情,纪律性空前的好,一心一意的投身于抗日作战之中。
白桦林中回荡的枪声
郑鲁岩也是山东人,在早些年的时候跟着闯关东的浪潮进入了东北,在异乡之中,郑鲁岩凭借着自己踏实做事的态度,赚到了一些钱,在东北站稳了脚跟。
但此时的郑鲁岩也和其他热血青年一样,对在东北的日军满怀恨意,在见到我党发布的抗日号召后,带着自己赚来的钱,一并加入了抗联第七军。
由于郑鲁岩在对日作战期间十分勇敢,往往都是冲锋在前,而且十分懂得人际关系,队伍之中无论是指战员还是一线战士,都十分喜欢和郑鲁岩相处,而郑鲁岩此时也一步一步的到达了他的顶峰,抗联第七军的军政治部主任。
可郑鲁岩却有个致命的性格缺陷,心胸狭隘,心眼太小,而且还有点“大家长”制。
往往有其他指战员对郑鲁岩的决议提出不同意见时,郑鲁岩往往在表面上乐呵呵的说让他展露一下自己的观点,可往往在等对方讲的一半的时候,就开口转移话题,打断掉提意见的指战员的发言。
如果在后来证明指战员的意见是正确的时候,郑鲁岩还会暗地里对这个指战员下绊子,给他警个醒,让他明白不要随便“露头”。
但不管怎么说,此时的郑鲁岩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领兵打仗上,都很不错,虽然性格上有些缺陷,但仍还算个不错的领导。
1938年初,在抗联第七军在到达虎林后,成立了虎林办事处,将虎林地区的山林队一并编入抗联第七军中,由于毕于民在虎林工作期间的出色表现,被任命为了当地办事处主任以及李一平所率领的独立团的政委。
毕于民在虎林地区的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不仅可以将这片毫无我党基础的地域,给发展成现如今成片的抗日组织,各组织之间还能够相互连结相互配合,就连最难招抚的山林队也在毕于民的管理下井井有条。
这让身为军政治部主任的郑鲁岩一时间感到了威胁,更是处心积虑的想要为难毕于民,甚至给他去劝伪军和警察之中的警察署长等要员,做他们的内线,但最终毕于民都能够圆满完成,这让郑鲁岩更加的嫉妒。
1938年9月,身为政治部主任的郑鲁岩匆忙的找到了独立团团长李一平,声称要和他单独见面。
李一平此时还很奇怪,为什么郑鲁岩一个军级干部,能从饶河总部,跑到他这一个小地方,于是在见到郑鲁岩后开玩笑似的说着:“首长好!什么风把您给吹我这了?”
可郑鲁岩此时神色十分严肃,他告诉李一平说:“杨司令手下的程斌师长,叛变了。”
“什么!那杨司令现在怎么样了”李一平十分吃惊,因为郑鲁岩口中的杨司令并不是别人,正是东北抗联领导人,杨靖宇。
“杨司令现在处境也十分危急,但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个,现在我们队伍里也出现了叛徒。”
李一平还以为郑鲁岩在打算说加强队伍思想建设的事情,因为近些天里,东北抗联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很多坚持不下去的战士们要么跑了,要么就投降了日本人,有不少队伍都因为叛徒泄密被整编制的被灭。
于是说道:“我知道,但我敢保证我独立团的兵没一个会当叛徒。”
郑鲁岩摆了摆手说道:“我明白,独立团是我们的兄弟部队,多少血战都过来了,但毕于民呢?”
“您怀疑毕政委!我拿我人头保证他一定不是!”李一平噌的一下就坐了起来神情激动的说道。
“你不相信?我更不相信!”郑鲁岩也坐了起来激动的说道,但他顿了顿随即又缓缓说道:“可杨司令手下的程斌,在他叛变之前说他是叛徒,你信吗?其他兄弟部队里叛变的人在正式叛变之前,你信吗?”
这一番话让李一平哑口无言,郑鲁岩随即说道:“我明白,你和毕于民战友情深,但这是军部里下达的这个命令,已经掌握了确切证据,但担心情报泄露,只派我来给你亲自传达。”
见李一平愣在那里不说话,郑鲁岩又说道:“毕于民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如果他没有叛变,我就在想让他来接我的这个班,唉,我明白你们有感情,我也有感情,你找你信得过的人,给他......军法处置了吧。”
说罢,郑鲁岩重重的挥手,闭紧眼睛。
李一平红着眼抬起头,猛的拉响枪栓,说道:“我亲自处置。”
李一平随即找到了毕于民,强撑着笑呵呵的说道:“军部要让咱们过去开会,走吧。”
毕于民也没太在意有什么问题,一边出门一边说道:“这么匆忙吗,连我都没收到通知。”
李一平和毕于民两人就骑着马出了营地,在进入山林后,走在后面的李一平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毕于民的后背。
三声枪响过后,没有反抗,毕于民应声摔下马,死在了这片白山黑水之间,白雪黑土之上。
毕于民或许想过无数种死亡的方式,死于弹尽粮绝?死于敌人炮火?
但至少没想过这种。
清算!
独立团死掉了一个政委,这自然是大事,很快始作俑者的郑鲁岩被揪了出来,但他只是说道:“我之前派他去劝降伪军和警察局里的人,他之所以能顺利完成,就是因为他投降了他们,被日本人派来我们这里继续当卧底。”
可那时的东北抗联,有不少意志不坚定之人,仅师级以上的官员,都有不少投降了日本人,很多队伍之中都有敌人的奸细或者叛徒,大家的精神都十分紧绷,可以说是风声鹤唳。
而且毕力民的能力出色让别人不敢相信,那些山下的日伪军也确实答应合作,的确是十分的匪夷所思。
并且当时实在是缺乏领导干部,这件事最终也不了了之,只是给郑鲁岩做了撤职处分。
而在得知了事实真相的李一平也是愧疚难当,每日在悔恨中度过。
在1939年的一次突围任务中,李一平为了掩护老乡撤离,与日军讨伐队战斗,直至弹尽粮绝,被日军乱枪打死。
郑鲁岩在被撤职后怀恨在心,于1939年投降了日本人,做了汉奸。在1945年苏联宣布对日作战后被苏联人俘获。
在被苏联人俘获后的郑鲁岩巧舌如簧,让苏联人误以为郑鲁岩是我党潜伏日军内部的地下党战士,在东北解放后送回了我国。
归国之后的郑鲁岩,因为当年事件的知情者大多都已经死在了战火之中,郑鲁岩被当做地下隐秘战线的英雄对待,摇身一变成为了虎林县的干部。
此时的郑鲁岩得意洋洋,以为他真的可以就“英雄”的身份活下去,可他的妻子赵贵顺最终导致了郑鲁岩得以被正法。
原来赵贵顺就是当年日本人找的特务,后来在郑鲁岩被苏联人抓走后,只身一人的赵贵顺又成了国民党人的特务。
在抗日胜利之后,赵贵顺因和留在东北地区的国民党特务仍有往来,被我党抓获,在审讯中,赵贵顺为了求活,一股脑把所有的事情都倒了出来,连同郑鲁岩的所作所为也讲了出来。
1949年12月,这个害死自己同志还自称“地下英雄”的郑鲁岩被抓捕,以叛变罪判处了死刑,终于安了毕于民的在天之灵。
抗联做为整个抗日战争史中,最为艰难的队伍,能够坚持下去的人往往都是真真正正的英雄,正因如此,那些陷害自己战友的无耻之徒才显的更为可恨,只恨郑鲁岩居然多活了这么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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