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在N市的一家大型商业会所的KTV包间内，闪烁迷离的灯光下，嘈杂的背景音乐中，一群男人狂野地甩动着自己的身体，将一个女人围在中间，对着她上下其手，做出各种猥琐的动作。
女人全身上下不着寸缕、双手双脚被紧紧地捆绑着，动弹不得。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依稀看到女人有着极好的身材，但看不清女人的表情，也读不出女人的真实想法，分辨不出她是乐在其中，还是在剧烈反抗。
人群之外，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悄悄拿出手机，将面前这匪夷所思的场景全部录入手机中……
2022年6月22日上午11点左右，河西公安局分局的江波和同事小张正坐着打盹，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将处于混沌状态的俩人瞬间惊醒。
趴在办公桌上的江波下意识地接起电话：“您好，这里是河西公安局分局。”
“死人了，我们这里死人了……”电话那边的女人声音惊恐，似乎被吓得不轻。
“请说一下您的具体位置。”一听有案子，江波立刻警觉起来，瞌睡虫也跑得一干二净。
“天上人间KTV三楼……浴缸里死了个人……”
挂断电话后，江波立刻带着几人赶往案发现场。
案子发生在一个名叫“天上人间”的会所内，会所的一楼是餐厅，整个二楼都是私密性良好的KTV，三楼以上都是可提供住宿的房间，但因为这里的消费高到离谱，能来这里消费的人非富即贵。
江波安排警员紧急将整栋楼封锁起来，挨个排查可疑人员，不允许任何人自由进出。
死者杨雪被清洁工发现在三楼一间豪华包间的浴缸内，她死的时候不着寸缕，整个人一动不动地没入水中，面部青紫肿胀、双眼充血……
看到这场景，男性警员们自觉地闭上双眼，退出浴室。江波指挥着女警拍照取证，随后迅速走出浴室，只留下法医何笑笑和几个女警进行尸检。
出了浴室，江波环视整个房间，房间门锁完整，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只见几件女士服装被随意地搭在床脚凳上，床上的被子卷成一个筒，床单上还有些许褶皱，床头上的烟灰缸里，还有几只抽过的烟蒂，看样子这似乎是杨雪临睡前再正常不过的一次泡澡。
一个多小时后，何笑笑从浴室里出来，脸上显出几分疲态：“头儿，从检测结果来看，死亡时间不超过6小时，死者的颜面发绀、肿胀，面部皮肤和眼结膜点状出血，口唇、指甲紫绀，血液中酒精含量严重超高，右心及肝脏内有淤血，还有肺淤血和肺气肿，内脏器官的浆膜和黏膜下点状出血，从表象看像是醉酒后滑入浴缸溺水而亡，但死者的胸腔内并没有太多积水。
而且，死者如果是溺亡的话，会减缓尸斑的出现，但这人死了没多长时间，尸斑倒是出现得早，颜色也极深，口鼻还有轻度歪斜，初步断定死者并不是溺水而亡，而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致死，之后又放入浴缸中伪造成溺水而亡的假象。”
何笑笑顿了顿，继续说：“不止如此，在这具尸体上遍布咬痕和抓痕，整个尸身伤痕累累，下体内还残留着一些男性的体液，并伴随有下体撕裂伤，死前似乎有过剧烈的性行为，我已经将提取到的体液送回局里进行检测了。”
“嗯，这确实不是一起单纯的意外事件，但是这起案子的凶手太狡猾了，他居然利用溺水和窒息死亡症状相似这一点，企图用自杀的表象掩盖他杀的事实，甚至还将现场布置得滴水不漏。倘若我们办案的时候稍有不慎，将案子定性为自杀，那凶手所犯下的罪恶就永远石沉大海，死者也永远无法沉冤得雪了！”江波接口道。
随后，江波走出案发房间，看到一个神色焦急的小个子中年男人正伸长脖子看向案发现场。
那个小个子江波认识，正是这家会所的老板冯军。
发现江波在看他，冯军的脸上显出了几丝慌乱，下意识地低头疾走几步。
“冯老板，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江波正准备找冯军了解会所内的情况，看到他要离开，赶忙呼喊出声。
冯军的身形一顿，回过头来时脸上已经堆起笑。冯军告诉江波，因为这起命案，酒店被封锁，那些身家过亿的老板和公子哥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行程受阻，整个会所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刚刚安排员工挨个向老板们致歉后，这才心急如焚地跑来现场。
冯军说，死者杨雪是一名空姐，和她的富二代男友郭文杰都是会所里的常客。昨天是杨雪的生日，郭文杰包了整个二楼给杨雪庆生，还带了许多朋友前来，这群人一直玩到凌晨三点才散去，因为杨雪醉酒太厉害，郭文杰便给她在三楼开了一间房。
随后，冯军积极配合江波调取了监控录。
录像显示，事发当晚九点左右，郭文杰先进入KTV，大约半个小时后，杨雪才姗姗来迟，郭文杰体贴地下楼去接她，俩人一进电梯就迫不及待地拥吻起来，郭文杰的手甚至从杨雪的领口里伸了进去……
江波盯着监控画面，发现俩人从电梯里出来一路拥吻，随后直接进了靠近电梯的一个小包间里。
直到一个小时后，郭文杰先从小包间里走出来，随后杨雪发丝凌乱、衣不蔽体，脚步有些踉跄地跟了出来，跟随郭文杰进入了隔壁的大包间。
“看两人的样子似乎是吵架了。”冯军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经冯军一提醒，江波将视频倒回去，选择了慢放，果然看到郭文杰表情愤怒，连续两次甩开杨雪的手，杨雪紧追在他身后，似乎在解释着什么。
前一小时里还恨不得当众合体的俩人怎么会突然吵架呢？杨雪是因为和郭文杰吵架想不开自杀的？还是郭文杰杀了杨雪？
江波脑中冒出无数个问号，这些问号缠绕在一起，让他理不出头绪。
监控视频显示，不久后，10多个衣着考究的年轻男人也上了二楼，直接进了郭文杰和杨雪所在的房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走出房间。
一个小时后，冯军拿着几瓶高档红酒走了进去，十几分钟后才从包间里出来，重新出现在监控画面里。
江波按下暂停键，将目光转向冯军：“你当时进去送酒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冯军的面上显出几分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摇了摇头：“没有啊，当时房间里很黑，音乐也很大声，但确实没什么异常情况！”
“你送一瓶酒就用了十几分钟？”江波不可置信。
“哦，我进去向他们挨个敬了酒，又说了一些恭维话。您也知道，做生意不容易，我们的生意还得仰仗着这些贵公子们，所以我就借着送酒跟他们套了套近乎。”
直觉告诉江波，冯军一定隐瞒了些什么。
但江波猜测，可能是因为案子发生在冯军经营的这家会所里，冯军怕他稍有不慎说错话会对会所的生意有影响，这才有所隐瞒，于是也没有为难冯军。
江波和同事小张一直紧盯着视频，发现直到凌晨一点左右，杨雪才衣衫凌乱地被俩人架着送到3楼的客房，但这两个人连客房都没进就直接离开了，之后直到第二天，也没人进入那间客房。
冯军离开后，江波沉思片刻，给小张打了个电话：“立即传唤杨雪的男友郭文杰。”
江波回到警局的时候，小张已经带着郭文杰出现在审讯室。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的张波，现在有几个问题需要向你了解。”江波坐在郭文杰对面。
这个20多岁的小伙子看向江波眼神里充满了不屑：“有什么问题你快点问，问完了我还有其他事。”
江波没理会他的不耐烦，压低声音：“杨雪死了的事你知道吧？”
郭文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低着头闷声答道：“知道，被带到这里我才知道她出事了。”
“那你肯定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吧？”江波看向郭文杰，“说说那天晚上你们在‘天上人间’里发生的事。”
听到这话，郭文杰不安地绞着双手，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那天是杨雪的生日，我叫了一帮朋友为她庆生。但那晚她喝了太多的酒，我只能开了间房让她休息，自己和朋友们去了酒吧，从凌晨一点一直嗨到天亮，但我没想到她会醉得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
江波微眯了一下眼睛，觉得郭文杰的表现太奇怪了。
试想下，任何人在面对着一个生命的逝去时，都不可能做到如此平静，哪怕是自己豢养的宠物去世，人总会表现出不自觉的伤悲和不舍。反观郭文杰的表现，似乎杨雪的死并没有在他的生活里掀起半点波澜。
据江波的了解，这杨雪是郭文杰的初恋女友，郭文杰对她一向是百依百顺，要月亮不会给星星。看俩人在电梯里你侬我侬的模样，也不像是有矛盾的样子，再看他们从小包间里出来时郭文杰的异常表现，基本可以判断变故可能就发生在俩人进入小包间里以后。
但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郭文杰抛下醉酒的女友独自离开呢？
正在江波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法医何笑笑推门进来，将一份文件递到江波手上。
报告结果显示，从杨雪下体采集到的体液里，竟检测出13个人的DNA，江波拿着报告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见此情形，郭文杰不自觉地坐正了身子。
“你最好自己交代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江波直视着郭文杰的目光。
“就是简单的生日派对啊！”郭文杰小声嘀咕着，但话语中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你撒谎！你最好解释清楚死者体内那十几个人的DNA怎么来的！”江波的语气中带着愤怒的狠劲。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她自己行为不检点，这还能赖到我身上？”这句话，郭文杰说得咬牙切齿，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愤怒。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俩人中蔓延开来。
江波仔细观察着郭文杰的表情，发现他此刻的愤怒不似作假，这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里不断地默念“冷静！不要冲动！”随后他紧握着的拳头这才放开。
就在审讯进行不下去的时候，冯军突然出现在警局，说是有重要线索要交给江波。
他带来的，是一段长达十几分钟的视频，视频的拍摄时间，正是杨雪遇害的那天。
江波点开视频的播放键，巨大的音乐声充斥着俩人的耳膜，明明灭灭的灯光下，一群带着各式动物面具的男人将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围在中间，对她做着极尽侮辱的动作，男人们放荡的笑声和和女人隐隐约约的呼救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
在那十几分钟的视频里，人的兽性被无限放大，江波看到那令人血脉偾张的一幕幕，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质问冯军：“你当时为什么不阻止？还有闲情拍视频？”
“他们这群富二代，不愁吃不愁喝的，一向怎么刺激怎么来，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经常这样。我没有第一时间交出视频资料，也是怕得罪了他们，以后的生意也做不成了，但我没想到他们还真能把这女人玩死。那天你来找我了解情况，我太紧张了，所以才没敢把视频拿出来，但现在因为这个案子，会所开不了门，再这样关门下去，我底裤都要赔掉了，想着或许有这个视频，你们早点查清案子，我就能早点开门了……”冯军嗫喏道。
拿到视频资料后，江波再次提审郭文杰，当视频里那些不堪入眼的画面被播放出来，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回荡在审讯室里时，郭文杰的眼睛里闪过复杂的深色，随后变成了滔天的恨意。他知道这事包不住了，这才愤怒地开口：
“杨雪那个贱人，我对她那么好，她却背着我和别的男人交往，如果不是有人将那些恶心的视频和照片发给我，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一直脑门飘绿地招摇过市。”
郭文杰拿出手机，颤抖着手翻开社交软件上的聊天记录，那些照片是一个私密账号发过来的，对方在杨雪生日那天加了他，给他发过来一些杨雪和不同男人在一起的照片和一些少儿不宜的小视频，之后就没有再发过任何消息。他试图向对方询问这事的真假，却发现对方将他拉黑了。
听郭文杰这么说，江波瞬间想到那天他在调取监控视频时，郭文杰进入包间前后态度的变化，可能他就是在那段时间内得知杨雪出轨后，才对她态度大变的。
郭文杰一边翻手机，一边恨恨地说：“江警官你知道吗，杨雪是我的初恋，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啊，我拿她当眼珠子一样疼，结果她呢？她去勾引人家有妇之夫，还怀了人家的孩子，甚至还背着我勾搭我的哥们，和我的哥们睡在一起！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哪一件不是对我的侮辱！”
郭文杰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了：“我从来没想到，自己用心爱过的女孩子居然是这幅样子。我就想着，她不是喜欢跟不同的男人在一起吗？那我就成全她！所以我就找朋友把她灌醉，我就是要亲眼看着她被人作践！
但是江警官，除了灌醉她，把她扔给我的那群朋友之外，我就什么都没有做。那晚从会所离开后，我和朋友就去了酒吧，从凌晨一点一直喝酒到天亮，酒吧的老板可以帮我作证，所以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