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的开国上将当中,“旋风司令”韩先楚可是一位传奇人物,按照他的资历,其实是授予中将的,但毛主席在审阅名单时批示“韩有功,中晋上”,韩先楚这才被授予上将军衔。
韩先楚1913年出生在大别山,他是家中的第四个孩子,父亲名叫韩志恺,是红安县一个贫苦的农民,直到三十岁才娶了老婆。
韩先楚的母亲是逃荒到大别山的,与韩志恺结婚后,先后生下了四个孩子,家中生计非常艰难。
韩先楚乳名叫天宝,韩志恺取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希望上天赐宝,童年时期,韩先楚经常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由于日子实在是艰难,韩志恺只能将大女儿送给了一户姓田的人家当童养媳。
韩先楚两岁时,比他大了六岁的哥哥突然发高烧,当时没钱去医治,没过多久就夭折了,大儿子的夭折让韩母大受打击,没多久就病倒了,那个年代的穷人是生不起病的,韩母很快就撒手人寰离开人世。
当时韩先楚很小,韩父没有办法,就去央求大女儿的婆家田家,请求他们能让大女儿照顾韩先楚,田家人好心,答应了韩父的请求,就这样,韩先楚被大姐接到了田家,在她身边长到八岁。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八岁的韩先楚已经明白了什么是寄人篱下,他对姐姐说要回家去住,无论别人怎么劝都不行,就这样,他回到家和父亲相依为命,12岁那年,韩父攒了点钱,送儿子去上了一年私塾,私塾先生给他取名韩先楚。
1927年,黄麻起义爆发,14岁的韩先楚加入了当地农会,16岁时,由于家中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下去了,他听说附近村子有红军在扩红,号召年轻人参加,他想既然都活不下去了,还不如去参加红军,等以后回来,把村子里的地主老财都给灭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韩先楚将自己的想法给村里的十几个小伙伴一说,等到了大家的响应。
就这样,16岁的韩先楚领着十几个伙伴一起来参加红军,这让扩红工作人员非常惊喜,这一下子就来了半个排的人,登记完毕后,那名红军队长说道:“韩先楚,你先当副班长吧,这十几个人都归你管。”
韩先楚有些忐忑地说道:“我没带过兵,也没打过仗。”
队长鼓励道:“你能带着他们参加红军,就能带着他们打仗!”
“那谁是班长?”韩先楚问道。
“没有班长,你先干一段时间的副班长再说。”
韩先楚还有些犹豫,伙伴们都说道:“你就干吧,我们跟着你!”
就这样,韩先楚当了副班长,他上任后的第一仗是和当地的一个地主武装打的,这名地主一直负隅顽抗,队长告诉韩先楚,要将对方的气焰灭一灭,不然刚发动的群众又会被对方给吓回去了。
这伙地主武装比较迷信,打仗前先要念一段咒语,在胳膊胸口上涂抹鸡血,说这样打起仗就刀枪不入了。
红军刚刚在阵地上展开,那伙武装就吼叫着冲了过来,其实非常凶猛,很多刚参加红军的小青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子愣住不知如何是好,韩先楚急了,连忙喊道:“有枪的开枪,有铳的打铳,我就不信还有刀枪不入的人,对准他们,打完后看他们还狂不狂了!”
一阵枪声过后,那些自以为“刀枪不入”的人倒下去一大半,其他人都吓得慌忙逃窜,红军战士一看也不过如此,韩先楚拿起大刀一马当先朝敌人杀去,大家在他的鼓舞下纷纷冲锋,这伙地主武装自此烟消云散。
战斗结束后,韩先楚因为作战勇敢当了班长,不久后又成了排长,带的兵也越来越多,但是只要是和身边的年轻人说起往事,他总会说起这第一仗,用他的话讲,这就是在战争中学习战争。
在此后的二十年革命生涯中,韩先楚屡立战功,成了闻名全国的“旋风司令”,从东北一路打到了海南岛,甚至打到了朝鲜战场,就连毛主席都多次夸赞了他的骁勇,1955年授衔时,韩先楚也被授予上将军衔,以表彰他为新中国成立立下的汗马功劳。
虽然离家十几载,但是对于家乡,韩先楚将军依然有很深的感情,他始终没有忘记过乡亲们。
1949年,四野大军南下时,时任第十二兵团副司令的韩先楚顺道回到了阔别15年之久的故乡红安,回到了自己无比想念的“吴家嘴村”。
这里只有十几户人家,是个小山村,但却是韩先楚记忆最深刻的地方,他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参加了游击队,从这里开始走出了自己的传奇一生。
15年没有回老家了,他这次回来依然是一口乡音,哪怕是当了副司令员,他和儿时的玩伴仍称兄道弟,直呼外号,当看到人群中没有自己儿时最要好的伙伴吴海洲时,他大声问道:“海州呢?怎么不见人呢?我还欠着他四斗稻谷呢!”
此时,吴海洲也被乡亲们从田里喊回来了,他打量着穿着一身整洁军装的儿时玩伴,还准备在衣服上将自己的泥手擦一擦,没想到韩先楚一把抓住了他,说道:“海州,还认识我不?”
吴海洲连连点头:“认识认识,是先楚老兄回来了啊,瞧你这身军装,真威风啊,我早就说了,咱们村那时的几个光屁股蛋中,就数你最有出息了,能成大器,咋样,被我给说着了吧?”
“哈哈,哪里哪里,我也就是比你们多看了几本书,多了一些野气,爱东奔西闯的,当年你要不是守着两亩地,跟我一起出去,说不定要比我更有出息呢!”韩先楚边说便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三支钢笔,递给了吴海洲:“海州哇,我听说你生了三个机灵的小伢,这三支钢笔我就送给你,让伢儿上学念书去,将来一定比你和我更有出息!”
吴海洲接过钢笔,双眼通红地说道:“先楚,这太贵重了,你这可叫我怎么谢你啊!”
听到这话,韩先楚率先提起了当年的旧债:“谢啥,我当红军的时候,还问你借了四斗谷子,到现在都没还哩。”
“还个什么,你现在当了大官,为人民报了仇、雪了恨,比那四斗谷子值钱多了。”
韩先楚还是执意要还,说道:“借东西是要还的,这可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规定的。”
吴海洲见韩先楚执意要还,说道:“要不然就用这三支钢笔抵了吧,眼下家乡都已经解放了,大家也都分到了无敌,我有的是力气,花点力气,庄稼就不愁弄不好,再也不用交租子了,收成都是自家的,不缺吃的,我怎么好意思要那点谷子呢?不过你那张欠条我可不还你了,那上面有你韩司令的签名,我把它留下来,以后总有个‘想头’的。”
韩先楚看到好友态度坚决,只能点头同意:“那就由你吧。”和乡亲们见了一面后,韩先楚又匆匆赶回部队继续与敌人战斗去了。
1975年,韩先楚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回到老家去看望乡亲们,当时乡亲们的生产和生活还比较困难,他就挨家挨户地看望乡亲。
公社与大队都准备好了饭菜想请将军去吃饭,但韩先楚却拒绝了,他说道:“不用麻烦了,这样随便些就好,走到哪家吃点家常便饭就行了,再说了,和乡亲们叙叙旧、拉拉家常,说点心里话也痛快,这样还能听到真话,了解到真实情况。”
当他来到乡亲闵永进家中时,闵永进全家非常高兴,准备将家里的那只老母鸡杀掉招待韩先楚。
韩先楚连忙拦住,他说道:“莫杀鸡,我不图吃你家个什么事的,就是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像你们呢。”
对于乡亲们的生活情况,韩先楚从乡亲们那蜡黄的脸色上就能看出些许来,他有些自责地说道:“这年头,你们吃苦受累,不管是吃的还是穿的都不宽裕,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把鸡杀了给我吃,我这心里有愧啊!”
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让闵永进一家人都红了眼眶,他的妻子已经将老母鸡抓住要杀了,韩先楚硬是让她放掉,他说道:“留着别杀了,多下几个蛋,解决点油盐钱,免得手头总是紧巴巴的,解放都快三十年了,乡亲们的日子还是没得大改变,总是缺油少盐?”
面对韩先楚的询问,闵永进将家乡的情况都如实说了出来……
在看望乡亲们的过程中,韩先楚还了解到当时的大队和生产队干部分配得多,群众有些怨气,出勤不出力,分值拉得很低,日子也就过得艰难了些。
离开家乡前,他特意嘱咐县委领导说:“大队和生产队的干部要精简一下,干部太多了,群众有意见,也负担不起……”
1981年冬,韩先楚时隔六年再次回到了红安,一天早上,鄂东北部山区下起了大雪,韩先楚早早就起床了,按照今天的日程安排,他要回老家吴家嘴村看望乡亲们,他推开房门,只见外面雪花不断,北风凛冽。
陪同的工作人员和县委领导考虑到天气原因,都劝说韩先楚今天先不要返回老家了,照顾好身体最重要。
但韩先楚却等不及了,他边穿大衣边说道:“谁说不去了?你们都不去我也是要去的!”
无奈之下,大家只能跟着韩先楚朝吴家嘴村赶去,在出发前,县委打电话给所在公社,要求他们立即安排好接待的相关事宜。
小车在大雪中驶出了县城,走了三十多公里,终于来到大西河畔的上新集镇,公社干部们早已等候在这里。
韩先楚看到大家在雪地中等着自己,连忙下车与大家握手:“天这么冷,还下着雪哩,你们都在雪地上等,我本不想打扰你们的,这下可真叫我不好意思了,家乡的父母官。”说完就迈步朝老家方向走去,公社领导连忙拦住了,说雪天路滑,还是不要过去了。
韩先楚说道:“到了这里,离家也就四五里路程了,车子雪天开不进去,我走回去就行了,我身子骨挺硬的,能走回去。”
公社干部们说了一大堆理由,好不容易才将韩先楚请到了早已生好炭火的公社办公室里,请他提出想见哪几位乡亲,他们派人去请。
韩先楚望着窗外的大雪,不忍心乡亲们受冻,就说:“雪下得这么大,莫叫多了人,就让永进和海州两个人来吧。”
很快,吴海洲和闵永进就被请到了公社办公室,两位儿时玩伴早已是年逾花甲,但身体还比较健康,闵永进穿的很单薄,吴海洲则是裹了一件已经褪了色的旧军大衣。
两人进屋后,伸出冻裂的手和韩先楚紧紧握在一起,韩先楚问他们:“你们两个还好吧?这些年的日子比以前过得舒畅些?”
吴海洲与韩先楚自小一起长大,说话没有什么顾忌,回答道:“好啊,顺畅,眼下乡里富起来,你莫操心,就安安心心做大官吧。”
这最后一句带“刺”的话让韩先楚觉得有些不对,他也注意到坐在一旁的闵永进因为衣服穿得太少,冻得在生着炭火的火盆边打起哆嗦来。
韩先楚连忙站起身,将身上的皮大衣脱下来递给闵永进:“永进,这皮大衣我穿不着,送给你了!”
“这怎么行?我冻着了不打紧,你要是冻坏了身体,我们还担当不起哩。”
一旁的公社书记也上前劝阻道:“韩司令,你在西北高原上工作,那里比家乡更冷,这大衣还是你留着穿吧,永进没穿的,我们给他发救济款买。”
韩先楚不为所动,像是下命令一样说道:“让他床上吧,不要多讲!”说完,韩先楚再也坐不住了,连忙催促道:“走,快点,回家里看看去,看看乡亲们的日子是怎么个过法。”
吴海洲和闵永进领着韩先楚回到了村子,先是到了吴海洲家,大家听说以后也都赶了过来,吴海洲的家人们也连忙收拾起乱糟糟的东西,可是不管怎么收拾,床上的破絮也掩饰不了,还有家里人身上穿的各种带补丁的衣服。
韩先楚到家后,吴海洲的老伴连忙问好,一双手很不自然地挡在衣襟的补丁上……
见到遮掩的场景,韩先楚一手将随身携带的手杖杵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秘书提醒他吞服一片硝酸甘油,但韩先楚只是抓着胸口缓了一会儿,并没有当着乡亲们的面把药拿出来……
过了一会儿,其他稍远些的乡亲们也都赶了过来,其中有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瘦骨嶙峋的老头对韩先楚说道:“老韩啊,这么多年,你终于回家了。”
韩先楚看到是自己的儿时玩伴,回道:“是尊友啊,你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陈尊友有些生气地说道:“新中国都成立几十年了,你这官咋当的?几十年了还是老样子!”
韩先楚不知如何开口,还是公社工作人员替他解了围,从吴家嘴村回到县城后,韩先楚立即让秘书要通兰州军区的电话,迅速传达他的命令,让军区火速向红安调拨5万件旧军大衣。
秘书在一旁小声地询问道:“这笔钱……从哪里开支……”
韩先楚用力地点了点自己的手杖:“没地方开支,就从我们工资里面扣,我死了以后,再扣我儿子,孙子的,子子孙孙扣下去!”
等秘书打完电话后,韩先楚才平静下来,对秘书说道:“你晓得不?红安在革命战争中死了多少人啊?大革命时,红安是‘铜锣一响,四十八万’,解放后统计人数只有33万,有14万人在战争中牺牲和遇难了,红安过去叫黄安,红安的‘红’字是无数革命烈士的鲜血染红的。在革命战争年代,红安人民把最后一碗米,最后一尺布,最后一双鞋都奉献给了革命,五万件旧军大衣算什么?他们早就有权得到比这更好的衣服,然而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得到,我真的是愧对父老乡亲啊……”
从这事以后,韩先楚意识到了贫苦地区的人民困苦生活状态,他开始为贫困地区的产业革新不断奔走。
1986年3月,韩先楚病重在武汉住院治疗,病床上,他又想到了家乡,想到了家乡植树造林的事,将自己的秘书和妻子叫到病床前,说道:“现在是植树的季节,你们给我弄些雪松之类的风景树,送到红安去,叫县委的同志把它栽到街道上,美化美化街上的环境。”
秘书在一旁劝道:“你要注意养病,不要想得太多,想多了会影响你早日恢复健康的。”
“你们只知道要我吃药,养病,我这病还能养好吗?生老病死,这是客观规律,你们能抗拒得了吗?”说完他又将目光转到一旁的妻子身上:“我这身子骨的情况,你也是晓得的,红安怕是不能再回去了,可我跟县委的同志说过,家乡要多搞植树造林,既要在山上造用材林,也要在街上栽风景树,美化街道,我和他们许过愿,要送风景树给他们……我身体不好了,这个愿就托你去了……”
停了一会儿,韩先楚又对妻子刘芷继续说道:“你送树苗回去时,请代我向县委、县政府的同志问号,向家乡的父老乡亲们问好,就说我韩先楚很想念他们,我要是去世了,就让我回到红安去,让我的灵魂和他们永远相伴……我是红安人……你们要让我回去……”
1986年10月3日,韩先楚将军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享年74岁。
噩耗传到红安后,全县60万人民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人们从四面八方赶到了县城参加县委、县政府组织的悼念活动。
遵照将军的遗愿,1987年5月18日,韩先楚将军的骨灰由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办公厅领导和妻子刘芷及其子女护送回到了红安,永远陪伴着自己牵挂的家乡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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